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家有原配太闹人 作者:另一棵树 文案 终章连贯,加在一起发,还望追文的亲见谅!(11.20留) 对于孟云容来说,薛晟是她捂在心里头的宝。 可捂着捂着,要丢下时才发现…… 她一直是他心里头捂着的那块宝。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云容 ┃ 配角:薛晟若干人等 ┃ 其它: ================== ☆、身死   泰始三年,明武帝李修为平国公世子薛晟赐婚。来年三月,丞相孟贾之女孟云容嫁于平国公府。      世人无不叹息,说要是平国公在世,世子怎么会娶奸臣家没人要的无盐女,真是可惜平国公世子的好相貌了。      天子赐婚不得不重视。丞相孟贾为官多年着实贪污了不少,对平常不甚上心的嫡女,这次倒是格外大方给了八十八担的嫁妆。婚典当天,嫁妆沿着街道满满的一条长龙,倒是让围观的百姓头一次夸了句孟贾还是个慈父。      孟云容记得很清楚,出嫁那天,正是三月里桃花开的最烂漫的时候。她娘喜欢吃桃子,所以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桃树,每一到春天,桃花洋洋洒洒地,那景致美的让人透不过气。知道要嫁给他,她满心欢喜,出嫁那天还让丫鬟碧柳折了棵缀满了桃花的枝干,藏于袖中。      她娘说过:“刚开的桃花最甜了,阿容出嫁那天一定要带着甜到婆家,后面的路才会甜如蜜。”她那会小,不懂她娘说这话暗藏的深意,也不懂她娘脸上带的落寞。      这世上,女子嫁人,夫君不疼爱?怎么会甜。      *   平国公是世袭的爵位,每一代都是武将,李修的江山就是平国公薛立闽战马上辅佐来的。只是不曾想李修登皇位不久,平国公被搜出与敌国梦国的往来卖国罪证。平国公是护国功臣根基不浅,李修虽想铲除而后快,但也顾忌他名下的将领,怕失了将心。平国公泰始一年被赐毒酒死于自家后院,平国公夫人也自缢相随而去,只留下世子薛晟。      从这以后,平国公府从人声鼎沸,到门可罗雀,其中光景惨淡不用细说。      明武帝初登皇位,拨了平国公这棵大树,可谓消了心头一大顾虑。但平国公生性刚直不阿,且对大明朝忠心耿耿,此事一出,还是有不少臣子对天子决策有异议的。奈何,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还是历经三代君王的太师徐溟进言道:“陛下,所谓国之根本;民心,臣心。上位者不以权令下位者屈膝,平国公是我朝骁勇善战的将军,陛下能够夺得大典,平国公功劳甚大。望圣上功赏,过罚,切不可失了平衡。” 太师此言落,臣子们先后跪在亮白如昼的汉白玉理石地面上,叩首附和。      李修收回了对平国公府抄家,家丁一律发配从军的旨意,保留了平国公封号,还让世子薛晟进宫当太子的伴读。此举,不少臣子百姓都说当今圣上是个仁慈、明智的君主,李修江山也越发稳固。      太师徐溟却在平国公头七递了折子,以年事已高上书乞骸骨。徐太师已是杖国之年,虽平日里康健,但老态已显,一次伤寒卧床三日不起,已有好几日未曾上朝了。李修对一直教授自己知识的老师倒还是尊重,亲自登太师府问其缘由。      徐太师性简不奢,所居的上善居装饰简单,唯有摆放的图画增添了点诗意,天子驾临臣子府邸,太师府受宠若惊下人好一番整顿。徐太师看着在自己床边拉着自己手的李修道:“臣还记得初见陛下的那天,陛下还是个小儿……我授你知识,你那时调皮的很,坐都不安稳。”许是触动了回忆,李修握紧徐太师的手道:“老师,可要尽快好起来,太子…还要你教导呢。”      “咳,咳………老臣已是半只脚跨进棺材的人了,没了多大心愿,还望圣上这次能够允了老臣。”      平国公百日,明武帝批了徐太师折子,准了其告老还乡。太师早年丧偶并未续弦,膝下一子尚未及冠外出游学中不幸溺水而亡,老来也只有一远方侄子伺候他日常起居。李修授其侄入翰林,编撰史书,颇有照顾的意思。      老太师离开那年正是泰始一年末,大明朝的京都冬季多雪,那天正好是初雪。      雪要下,刚开始像柳絮一样,后渐渐密集,站在雪中没一会就积了厚厚一层。老太师一生可谓是功成名就,先前的辉煌却眨眼即过,离开京都的时候只带着一老仆,也只有一人前来送别,晚景颇有凄凉。待其马车走了,车轱辘在雪面留下两排深深的印迹,城门外百里无一人,放眼都是空旷的白。徐策看着目视马车离去的身影,走上前:“世子,雪渐大,先回吧。”      前面的人肩膀上已经有了积雪,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苍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徐策,没有人了……。”还未说完,握着东西的左手垂了下来,拿着的是一张摊开的书信。徐策看了一眼,一面白纸只有一个字,雪丝渗到纸张,墨迹的颜色越发黑了,赫然是个“忍”。      *   大明朝地处南方,物饶丰富、景色优美,京都繁华尤盛。      明武帝登位七年里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大明朝的冬天永远不孤寂,不少文人雅士都赶着下雪天饮酒作诗,认为有先人道古风然的意境,所以下雪天酒肆额外热闹。市井百姓都知道平国公世子原先可是大明朝的第一才子,可现在堕落地连个青衣秀才都比不上,终日里喝酒赏乐,还娶了一大堆的小妾,都快要赶上岳父丞相孟贾了…。      要知道丞相孟贾可是有上百个小妾!      每年的初雪花魁斗艳永远少不了他岳婿两人,世人无不摇头也不知道那位被世子冷落的世子夫人是何感想呢!      桐梓胡同是京都最热闹的胡同。达官贵人、公侯之家的府邸都在这一片,其中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自是其他地方不能相比的。      平国公府就在胡同最里,虽然现在败落了,可是昔日何等的荣耀从其占了一间房的亮丽紫朱油大门还是可寻得到的。府邸分两园,平国公夫妇相继离世,常园也就空置了,世子薛晟与世子夫人就住在旁边的盛园。      盛园是个三进的院子,世子夫人住在三进院的正房。正房有五间,雕梁画栋,两边都是穿山游廊厢房,庭院里也种满了时兴的花夲,青砖地面两侧还栽种了银杏以及石榴。等到了秋季,硕大累累的石榴挂满枝头很是壮观,只是可惜现下不是秋收季节,枝干虽不光秃,但凋零萧瑟,一旁的梅花倒是开的新艳。      那棵石榴树是孟云容嫁到平国公府第一年秋季的时候移种下的,虽然世子薛晟不常来她这里,但那段时间是他对她最和颜悦色,最好的时候了。      石榴石榴寓意多子。      现在石榴树老了,她也老了,她的心也死了。孟云容看着搭在秋香色大条褥上的手,虽然白皙可干枯,青筋透过皮肤清晰可见,皮肤都缩皱成一团一团,她想她是活不久了。      她那夫君大概………是很希望她早点死的吧。      明明嫁过来还未到四年,她已成了大明朝上到皇家,下到市井百姓的饭后笑话了。谁家夫君会出去一次带回一个小妾?谁家夫君会与自己岳父为了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谁家夫君会成亲还未到两载就不再进正妻的房门?      她家夫君平国公世子薛晟都做全了。      怨么,不怨的。自从金钗之年随母亲登门求药,隔着落地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那一眼,她,孟云容,即使后面万劫不复,她都无怨无悔。      *   泰始八年二月开头,世子薛晟浪子回了下头,难得想起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求了太子领了御医为自己夫人诊病。      御医诊脉后沉思了良久,道:“世子夫人中毒太深,已是回身乏术了。”大明朝一时哗然,不想世子后院居然如此乱,内宅女眷听后私下为世子夫人滴了两滴眼泪,堂堂一个世子正妻还被人下毒了,真是可怜哦!      泰始八年三月,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大明朝南山有一块桃林,这个时候,山上一片片粉红衬着绿青的树木景色极美。不少官员都带着家眷来赏桃花,更甚至天子三月中旬这天也带着宠爱的贵妃以及众多皇子来游玩了,平国公世子当然也在其中,南山脚下的小摊小市生意极好的。      相比于这处的热闹,盛园世子夫人居住的陶琉居死寂沉沉,外面站着的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勾着头,垂立在房门口大气都不敢喘。内间,丫鬟碧柳此刻跪在一金丝拔木床边,泣道:“小姐,您在等等,得贵去南山请世子回来了,世子就快回来了。” 她梳着妇人髻,泰始五年孟云容做主给她许了门亲事,嫁给了平国公家生子伺候世子日常起居的得贵,夫妻二人倒是和和美美的,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孟云容听了这话,一直睁开的双眼眼角滑下眼泪。得贵辰时就去了,现下已是未时,要来早就来了,她一直都喜欢自欺欺人,这次却是自欺不下去了。“碧柳,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我只是觉得亏欠你了。”      碧柳一直服侍她,母亲去世就没人真心对她了,嫁到平国公府处境与在丞相府一样,碧柳却对她真心真意,她这一生没有几个是对她好的。      碧柳听后压在嗓子里的哭声一下子宣泄出,大哭道:“小姐,您在等等,世子肯定是在路上了。”她家小姐是个苦命人,夫人去世后,老爷也不关心。因为脸上带着胎记,及笄都无人登门求娶,圣上赐婚嫁给世子,小姐先前虽不快乐可身体是好的,可来了这,身体也垮了。她倒是希望小姐一辈子不嫁人,她伺候小姐一辈子,可……小姐却是这么喜欢世子的。      她想起了什么,朗朗跄跄地站起身:“小姐,您等等。”说完跑了出去,孟云容已是灯枯油尽之人,想阻止也是没了力气,碧柳却是隔了一会就跑了进来,她身上带着外面春天的气息,孟云容觉得陌生,她是多久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了,明明她不过双十年华。      碧柳却是向前伸出一枝桃花,粉色的花蕊还带着湿气,像是婴儿的脸,粉嫩嫩的。孟云容伸出掩在暗青色石榴花纹被褥里的右手,那手没了一丝血色,干瘦地不成样子。“碧柳,给我看看。”她握住那棵桃花,像是握住了她最后一点生命力。这棵桃花定是碧柳从前院折回来的,府里谁不知道世子最爱桃花了,她想起那年站在桃花树下俊美无涛的少年,口中呢喃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话落,手上拿着的桃花也落到地面铺着云锦的脚踏上。      泰始八年三月中旬申时平国公世子夫人殁。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人,要是觉得还不错,亲可收藏下,^_^ 男主不渣,作者保证是亲妈。 ☆、寄生   明武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因其生母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受了不少欺凌,待其掌了皇权,头一个对付的皇子就是昔日的太子殿下闲王李冕。大明朝北方是极苦之地,原本封地在江南的闲王却与封地在北方的明王互换了,这当然是后面夺了皇位明武帝李修的手笔。      好在,闲王倒没有辜负他的称号。到了北地,即使条件简陋,天气极寒,也甚少有什么抱怨,安安分分坐着他的闲散王爷。地处的百姓多是对他大加赞赏,这些传到李修耳里,越发认为闲王的存在对自己是个隐患。恰逢边境那边梦国又犯了大明朝境内,袭击了地方百姓。梦国数月多次冒犯,群臣都在谏言梦国此举有损大明朝颜面,商议要求出军压制梦国高涨的情绪。      丞相孟贾就谏言道:“闲王李冥少时一箭能穿透靶子,先前徐太师对其也多有赞赏,文武双全。是个指挥好手,臣认为此次闲王领兵出征最好不过了。”      孟贾虽风流成性,但其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久,也是有真本领的。他猜中了皇帝心思,又顺着天子意思说出,替天子担了臣子的看法,会成为明武帝宠臣不奇。      泰始九年,闲王领兵出征,一举击退梦国,消息传到大殿,明武帝欣喜异常。群臣中有一清流派臣子林毅进言道:“闲王此举,我朝扬威,闲王功劳甚大。”      明武帝听后对吏部尚书道:“闲王有功,特嘉赏良田千倾,黄金百两,朕记得闲王有一女已及笄了吧,赐筠怡郡主封号。”      唯有孟贾注意到当今圣上紧握楠木镶嵌宝玉雕刻飞龙的扶手上手指骨节泛白。      梦国一向以军队在各国中翘楚,吃了一次败战自然不甘心,又加了三万军队前往边境。闲王只有五千兵力,当即连忙向京都递加急文书,不想到了京都已是三天后,等皇帝紧急通知兵部,边境又有消息传来,闲王与五千将士均已阵亡。      梦国君主杀了大明朝士气,明智收兵退回,李修震怒,处理了大批相关官员,因闲王已死,倒是未对在北方的闲王妃加已罪责,还颁布圣旨将筠怡县主嫁与已守孝完的,现今的平国公薛晟为继室。      薛晟已及冠,世袭了平国公,只是与以往掌管整个兵部不同,皇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让他在户部做个闲散的挂名侍郎。      泰始十年,筠怡郡主与平国公成婚。      筠怡县主芳名宜裳,这是先皇明德帝对自己长子独女的厚爱,宜室宜家,花容云裳。这位县主也果然如其名,生的花容月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端的是个美人。      成亲这天,筠怡县主的一百零八担的嫁妆羡煞众多闺阁女子,婚礼冲淡了因先前败战有的晦气,市井小民瞧着骑着白马穿着红色喜服意气风发的平国公,忍不住直叹平国公凉薄,可还记得他头一位死的时候都没见到的妻子么?      真是世事无常,人心不古啊。      *   然而此刻孟云容却不知道外面人的想法,她现下正震惊得不能回神,她只觉得睡了好长时间。醒来睁开眼见自己躺在一黄花梨罗汉床上,一穿着鸭青色袄的小丫鬟担忧地正看着她,见她醒了,很是惊喜地喊着:“云姨娘,您可醒了!”      她什么时候成姨娘了,她是孟云容,是薛晟泰始四年明媒正娶的夫人!      小丫鬟看着自家姨娘脸色晦暗,以为她又在想什么把戏,咚的一声跪地求道:“姨娘,您别在闹了,再闹平国公也不会来了,更何况...”看到孟云容猛的转过头盯着她,丫鬟吓了一跳,语气变弱小声道:“…今天还是平国公大婚。”      孟云容却是问她:“平国公?”不确定的又加了句:“平国公……薛晟?”      小丫鬟听到孟云容说出薛晟,四下望了望发现没人,才放下心仍有些不安道:“姨娘,国公爷的名讳您可不能喊的。”      孟云容一滞,握住小丫鬟的手问道:“现在是泰始几年了?”      “泰始十年。”小丫鬟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双手颤抖的厉害,以为提到国公爷姨娘害怕了,小声安慰:“国公爷今天不会来的,姨娘别怕。”      她孟云容死了居然重生成了小妾,还成了她夫君薛晟的小妾!她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听小丫鬟说这次迎娶的夫人是住在常园的,不过原先国公爷薛立闽与其夫人居住的房间未曾变动,只是更改下院子以及其他厢房的格局。天子再次赐婚,后者远比前者重视,府里重新修葺,不单单常园,盛园也变动了,她种植的石榴树就被铲除改种筠怡县主最喜欢的芍药了。      府里人都说这还未进门的夫人可真得自己公爷的心!国公爷这次还清了好些侍妾呢!      孟云容听到这,原本以为不会刺痛的心还有有点痛意。她还是喜欢他的,只是....她不想再疼了,毕竟是喜欢那么多年伤害她那么多次的人啊。      只是,她重生的这个小妾,说起来,孟云容还是有印象的。      她记得那会正是深夏,天气额外炎热,她刚给种植不久的石榴树浇完水,进了堂屋坐下碧柳给她切了杯苦耳茶,嘴里的苦意还未下去。小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万福后好半响都没说话,她催促了丫鬟才咬着唇,生怕被责罚,小声道:“世子让人领了一女子过来给夫人请安。”      那会满京都在议论平国公世子为了一花魁娘子与自己岳父,当街两拨人马就打了起来。这事还闹到了明武帝那里,早朝时点出两人,她那夫君当着满朝官员的面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人-之-常-情,望陛□□谅些许。”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还各赐了一美人给丞相以及世子薛晟,那花魁娘子属意她家夫君,明武帝也赐给薛晟了。那天下朝后明武帝赏赐的美人已是到了后院,来的就是那花魁了。      丞相孟贾嫡长女是个无盐女,在大明朝不是秘密。她是有自卑的,可当看到那女子的时候,她头一次讷讷地说不出话当着薛晟其他女人面失了该有方寸。      那女子的美,让她难堪。      倾国倾城都不以形容,她忘了是怎么让人领着那女子去后院的。只是记得,自从那女子来了后,不常往后院去的世子,倒是连续去了半个月了。      那会的苦,好像现在换了个身体,还存在着,孟云容扯开嘴角意味不明地想笑。      立在她旁边的小丫鬟看见,只觉得自己姨娘周身都是忧伤,知道国公爷已经好久不来了,今日还娶新夫人,姨娘这是伤心了。可这些....都是姨娘自己造成的,原先国公爷多喜爱她啊,珍宝锦缎赏赐不断,她却还敢....还敢....害先夫人,国公爷能留她一命,都是不错的了。这次折腾被国公爷杖责了三十,今可不醒了,却是这幅样子,希望她家姨娘以后不再犯傻了。      孟云容当然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这会的情况她觉得荒谬极了,她先前不姓佛不姓神,原来这世间真是有因果循环!      平国公府邸是先皇御赐的,内里装修极尽豪华,她虽被薛晟冷落但所用比在丞相府被二娘克扣的时候宽裕得多,所居的陶瑠居用楠木建造,廊柱还镶嵌了不少飞鸟纹理雕刻,极有公侯之家的富贵。      薛晟小妾颇多,都分住在后院的百芳居。这个云姨娘就占了西厢房最靠里的一间房子,房间阴暗潮湿,位置是最差的。内间也只有一嵌着海棠花纹黄花梨罗汉床,放着石青锦线软垫的两张玫瑰椅,矮榻上摆着一梅花式小几,上面铺着两个莲花样子瓷白釉的茶杯,墙壁上挂着已经纸张有些泛黄的字画,壁角处放着一架古琴。对了,她父亲以及世子薛晟除了美貌,还看中的就是花魁弹得一手好琴了。      除了这些,房内没有其他饰物,想来后面不受宠了,不然以着她家夫君一笑掷千金的做法断不会这样。      常园花轿已到,宾客仆人穿梭于游廊,奔走好不热闹,吹吹打打的声音些许飘到盛园,孟云容盯着头顶苍青色的罗帐,好久才问:“你听到那边的热闹了吗?”      两个园子虽相邻,可内里极大,不可能传到这边的后院,小丫鬟没做停顿就回:“奴婢没听见。”      “是啊,怎么会听得见。”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将近五年,是什么构造她清楚的。虽然不知道这花魁娘子怎么了,可背上的痛意阵阵传来,孟云容觉得很累,她躺下身子,可却睡不着,好像那丝乐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丫鬟见她躺下,静候了一会,才走上前。掩了掩被子,把她漏在被褥外面的手放了进去,动作很是小心翼翼,还立了一会才退出去。      孟云容闭着眼睛装作不知,心下觉得这小丫鬟倒是忠心,不免想起了碧柳,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百芳居东侧出去经过一扇小角门就是盛园的花园。那花园修的极好,临湖的亭子冬暖夏凉,园子里栽种了不少花木,府里宴客都是在那款待,即使是平常日子,到了夜晚游廊腰檐上挂着的红灯笼一亮,也是很美的。只是今天与隔壁常园比起来,显得落寞了。百芳居里透过纱的烛光,照着青砖地面暗暗幽幽。      平国公娶继室,加之新夫人是郡主身份,侍妾人心惶惶。不知道这新夫人好不好相处,担心地许久都不曾入眠,也只有孟云容居的房间内暗淡无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渣 作者绝对亲妈 ☆、落定   大明朝虽处南方,可还是比不上大周国以及小周国靠南。这两国本是一体,因皇子争权割据势力国家也一分为二。      北临梦国,南临这两国,加之其他小国,大明朝被这些个国家包围着,可谓是腹背有敌。但好在,大明朝是大国,除了梦国其他国家都不曾越过防线,之间也都有往来文化交流。但大明朝还是较其他国家更注重儒家思想,对女子束缚也比其他国家要严苛。      丈夫死后,女子不得二嫁,如若无子由男方家里照料,这还是明德帝在位时改动了。明德帝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认为女子婚嫁与男子一样,特废除了这陋习,此后守寡女子,有相应文书可再嫁。      随着这一条例,大明朝女子在节日也可集伴出去游玩,妾没有相应罪责不可由正妻随意发落处置。      这花魁娘子倒是占了这好处,即使后面薛晟查出是她搞得鬼,但没有证据,加之她也是死了,更是死无对证了。这花魁还在,薛晟还.........真是不太在意她.....这正妻的死啊。      小丫鬟唤小青,是她死的那年进的府,她虽是平国公女主人,但府里进账采买都是由大管家徐策经办的,不过这小丫鬟倒是与她有些缘分。      背上的痛意明显,孟云容虽不知道这花魁娘子又犯了什么错,但按照这情况是不轻的。她睁开眼,一室的黑暗,这个房间不亮堂,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昨天晕晕沉沉睡下滴水未进,现下口渴地紧。      孟云容双手撑着褥子,待坐稳了,才掀开趿上摆在脚踏上的绣鞋,脚一入进去,孟云容发现这鞋很是小巧。她顺着睡前看过房间的摆设,向美人榻那边方向迈去。她走的轻,在外间的小青还是察觉了,进来带着外间的亮光,孟云容不适地遮住眼睛,小青看清吓了一跳:“姨娘,您身子还没有好,您怎么下床了?有事您唤我一声我就行了。”      孟云容已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还是温热的,这丫鬟倒是尽心。她喝了一口才回:“无事,我无大碍的。”小青还是不放心,撑着孟云容的手,等孟云容在榻上坐定,才道:“姨娘,可还要添?”      孟云容点头,小青已是拿起同色的白瓷茶壶往杯里添了一杯。      刚打开的门还未合上,孟云容这会才看清,虽还未大亮,可天色分明。外面已是有不少脚步声,想来是奔走的婢女了。      “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      先前薛晟还是世子的时候常不归家,后院的事情是从不过问的,一些侍妾到了后院都很难再见上他一面。所以,她就成了后院女人的讨好对象,每天辰时那会都会去她院子里请安。      今天是新夫人进门第一天,有姨娘身份的是要去请安的。这花魁娘子虽是□□,可因为是皇帝所赐,所以这身份委实有些不高不低,比侍妾好可比姨娘又差点,虽然还是姨娘姨娘的叫着,可身份是最低的。先前去她那请安也不频繁,再者她也是不愿再见她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怎么小青没通知她?      小青听完她说的,支吾道:“姨娘,您忘了您刚被责罚不久,国公爷说是让您好好反省,三个月不准您出房门。” 心下暗自祈祷,自己主子省心点,别再惹事了,毕竟担着害先夫人的名声。      白瓷釉茶几握在手上滑腻异常,离得近了还看得清上面描的莲花样子,花瓣勾勒得惟妙惟肖,简朴但做工极好,可以看的出用的人定是清雅的。      小青见孟云容不再说话,孟云容刚起,头发还是散着的。怕她再多想,顺着道:“姨娘,我伺候您梳洗。”      *      盛园与常园相连的照壁处开的是个月亮门,门檐上雕刻的是如意吉祥的花纹,正对着的是青砖小道,壁角周围种满了芍药。现下五月,一簇一簇的花朵,点亮了这未大亮的清晨。      新夫人居住的院子在常园的东侧,房屋下面用白玉切了几层台基,整个屋子都是用金丝楠木造的,可以说是整个平国公府最气派的一处了。      筠怡郡主喜爱芍药,平国公在这屋子旁边也种了名贵的金带围和胭脂点玉,喜爱之情显而易见。这般博美人欢心的法子自然得到了郡主的的青睐,原本心里有疙瘩的郡主已是没了先前想法只想着以后和夫君举案齐眉的日子。      闲王生母受宠,且是皇后,生下来就是储君人选,而立之年还是太子。只是不想风云突变,一向不起眼的三皇子李修会发动政变,夺了皇位。筠怡郡主是闲王及冠那年有的,对自己来之不易的幺女,简直是事事必应。      筠怡郡主是腻在糖里,身在富贵中长大的,所以有些不谙世事,性子单纯天真。      她也是听说过平国公小妾颇多,头位夫人就是被小妾害死了,所以对圣上赐婚是不愿的。还是她娘劝诫道:“天子心思难测,我们现在是肉在案上,不得不听授于人。娘现今也只剩下你这个牵挂了,平国公性子虽散漫,可你嫁过去上无公婆,旁无妯娌,也是可以了。"而后叹息又加了句:"这女子嫁人,十全十美没有,你占了一两样,也是该满足了。”      筠怡郡主听到前面一段话已经动摇了,再看她娘后面带着泪,这才不再说不想嫁,不愿嫁的话了。      大概是了解女儿的性子,以及是对平国公府后院的不安,闲王妃把自己身边一直伺候的王嬷嬷给了女儿。这王嬷嬷在后宫几十载,后宫女子间争宠看的多了,自有一套整治的手段,闲王妃对她是极放心的。毕竟女子嫁人后,当娘的是再有心也是无力了。      平国公薛晟虽在兵部当了个有名无实的侍郎,但每天还是要去兵部报到的,所以除了他自己召人侍候平常是见不到他的。但其这几天批了婚假,且这会定是陪着新夫人在新房的。百芳居里要去请安的姨娘们内心多是雀跃,毕竟要是等会见了国公爷,机会也就大了。      平国公薛晟现有八个妾室,除了有身份的几个姨娘,其他就是下属或者是上属送的自家婢女了,这般分位是最低的。      百芳居是个两层阁楼,上下各有十几间房子。有些受宠的占着两间,一间当内间,一间当外间,比起不受宠的,婢女晚上不用打地铺的也是好的。      姨娘四人;分别是皇上赐的香姨娘,兵部尚书的庶女罗姨娘,以及出去游玩带回的富商之女沈姨娘了,还有孟云荣重生的这个花魁娘子。花魁娘子名字中含着云,与正室同了字,加之身份尴尬,时间久了,府里人私下都称花姨娘。还是孟云荣死后,薛晟整顿了一番后院,花姨娘才改称云姨娘了。      得贵每每听后总会猜测自己爷这是无心还是有心呢?      他可是听碧柳说过,先夫人的娘可是个大美人。当今的丞相孟贾风流吧,可是在正妻还在的时候一点都不拈花惹草的。      孟云容的娘顾娇是大明朝江南富商之女,当时孟贾还是穷酸秀才。踏青时碰上了与娘亲同去上香的顾娇,隔着马车窗户珊瑚帘子那一眼就失了心,几次登门求娶也不管顾老爷会不会同意,自己有没有那个要求,屡败不馁。多次下来终于感动了顾家,小姐也动了芳心,孟贾最后也得偿所愿娶了美人。即使三年后顾娇才生了孟云容,孟贾也是没有埋怨的,只是不曾想顾娇在孟云容十岁那年,难产去世了。      孟贾官做的越大,名声也越臭,这风流也是更甚的。      只是碧柳还是时常跟得贵说起那会孟贾抱着刚出生的先夫人,喜得手足无措,念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我家女儿就叫云容了。”      然丞相孟贾听到自己女儿离世消息也仅是闭门一天,隔天还是一样看美人、赏乐,丝毫未见哀伤。      先夫人离世,自家爷还是伤心的吧!他这样想着就盯着前面的人眼都不眨。      薛晟转过头就见得贵目光迷离的望着他,得贵人长得憨实,没晒过阳光,可一身皮肤黑的很。他有时带着他出门,一些公子哥惯会问他:“哟,你家的冰糖葫芦可来了?”得贵不单黑,还红,这黑中带红,着实有些像裹在冰糖葫芦外面的糖浆。      他记得那会那人还会时常跟他提点要求,要是有求于他的话,会起大早把他要穿的衣物亲手熨贴好,然后状是不经意转着眼珠子道:“我听说樱桃胡同有一家冰糖葫芦卖的很好吃......”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看着他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转过头,有些无力地可怜,他笑着揽着她:“知道了,散衙后给你带来。”她才转过头笑意莹莹。      “爷?”      “爷?“得贵第二次唤的时候薛晟才回过神,发现得贵正站在后侧疑惑地看着他,他盯着院子里旁边的芍药,心下黯然,整了整情绪,道:“无事,走吧。”      他刚从新房出来,下人通报说是有客登门求见。薛晟带着得贵出了垂花门,东侧的角门那就出现了几个娉婷婀娜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各种求收藏呢 下午好 ☆、请安   筠怡郡主居住的屋子房间有七间,中间的一间拿来做堂屋,连着大门,是招待宾客的地方。房间是一明两暗的格局,堂屋两侧都有门通往内间厢房,现下不少丫鬟婆子立着,屋子里却一点也不显拥挤。      姨娘们在随身丫鬟服侍下分别坐在水楠嵌螺钿镂空雕花椅子上,一丫鬟添了茶才万福后道:“夫人还在梳洗,姨娘们先用茶。”      她穿着绿色缎褂梅青色夹背,手上还带着光泽极好的翡翠镯子,砌茶的动作干净利落,看着出是个大丫鬟。态度恭敬可带着点随意,在座的也只是假装不知,纤手端起梅花样式洋漆茶杯递往嘴边,连一向仗着自己是皇帝御赐,向来行事跋扈的香姨娘也是忍下了,谁敢这个时候去拔老虎的毛须呢?      内间,筠怡郡主坐在妆奁前垫着金线撒花坐垫的绣墩上,问立在后面的嬷嬷:“这样真的行么?”      嬷嬷穿着栗色茧绸袍,发挽成一个圆髻盘在脑后,很是利落的装扮。她面目白皙脸颊圆润,只是眼角向上勾起,额头上的法令纹凸显,样子瞧上去很是严厉。王嬷嬷听后,无奈道:“夫人,您可是正妻,您让她们等,谁能说您的过错?”瞧着自家小姐还是懵懂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您现在可是嫁人了,这第一天不立威,妾室看轻您了,国公爷也会不悦的,正妻就该有正妻的样子。”又想着自家小姐孩子心性太过了反而不好,对正在给郡主挽发髻的丫鬟道:“手脚麻利点。”      她掌管这些丫鬟,行事作风严谨。丫鬟听后手上动作加快,没一会已是挽了个单罗髻出来。筠怡郡主平常打扮简单,伺候她的丫鬟是陪嫁过来的,伸手就去梳妆奁拿荷花样式的发簪。王嬷嬷却是出声打断,道:“替夫人戴上那缀着猫眼的步摇。”      那步摇周身都是金子打造,除了中间嵌着猫眼,周围也镶嵌着米粒大小的宝石。步摇之尊贵、华丽是其他簪物不能比的。这是闲王专门找工匠做出来送给闲王妃的生辰之礼,闲王妃又给郡主当了嫁妆。      待堂屋里,姨娘杯子里已添了三次水后,筠怡郡主才缓缓走出内间。      姨娘们听见动静后抬头,眼里一亮就见一穿着杜丹穿凤镶金湘裙,外罩海棠红纱夹,戴着镂空嵌着猫眼金步摇的美貌女子,好半响都没动静。王嬷嬷轻声一咳,姨娘们才反应过来,相继万福道:“俾妾给夫人请安。”      “都坐吧。”      姨娘们才起身,却也只敢半坐在椅子上,已有丫鬟给筠怡郡主旁边高几上的茶杯添了茶。虽然知道自家平国公是个爱美之人,可今见到这几位筠怡郡主内心是五味杂陈,她涉世不深,当即看自己眼前几位各有千秋的姨娘,半响都没再说一句,王嬷嬷看见内心还是哀叹,任自己手段处事多好,也是无济于事啊。      筠怡郡主这不说话,无人发出声响,郡主也终是反应过来。她是郡主,自身修养尊贵是与生俱来的,笑着道:“几位姨娘倒是比现开的芍药还要美艳,瞧我,看的都迷了。”      王嬷嬷听见,这才欣慰了。      几个姨娘听后脸色晦涩,这夫人虽然是夸她们美艳,可却拿芍来比,这是暗讽提示着她们是以色侍人,不能长久么?可还是谦顺地回道:“承夫人赞赏了。”      “当不得赞赏,是实话实说来着。”郡主喝了一口茶,是她最喜爱的银针百媚,含在喉咙那的郁气才淡了些,说话也是笑意深深。她是杏仁眼,笑起来很能渲染人,几个姨娘看见,虽心里不快,可终归是好了点。      姨娘们来请安,是不曾用过早膳的,现已到了用膳时辰,早有婆子通知外厨房备膳。      *   自古以来就有五行,五行对应五个方位,大户人家的宅邸院落最是注重房屋位置的。常园的厨房就建在南面偏东的地方,在外院倒座房的东南角。      院子正前还有口水井,现下不少粗使婆子正在水洗蔬菜瓜果类的食材。厨房内里,不少庖厨正在忙碌,现下这个时辰是最忙的了。案面上已是摆了不少已经做好的菜肴,琳琅满目的罗列着。平常的如酸笋鸡皮汤、碧梗粥……,不常见的有;鸡皮鲟龙、清汤雪尔……。      新夫人头一次点膳,自然是要用心准备的,只是不知道这新夫人可有什么忌口的。不能等菜端上去了,新夫人不悦后知道也是为时已晚了,这可不就苦了厨房的管事喜嬷嬷了。      她是府里的老人,对府里主子的喜好是摸得透透的。自家公爷不喜甜的;府里的香姨娘是宫里出来的,不喜咸的;罗姨娘与沈姨娘喜清淡的,也只有先平国公夫人时常要求换下口味。虽麻烦,可准备起先夫人的食材是最轻松的,说出来的总比不说的主子要好伺候。      来传膳的小丫鬟也是府里的家生子,喜嬷嬷想知道些口风也是不对人,菜虽准备就绪了,可还是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历来厨房就是个有油水的地方,喜嬷嬷人很是富态,身子虽不圆润,可却是张大圆脸。要是急起来亦或是愁起来,脸颊上的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额外有喜感,倒是衬了喜嬷嬷中的喜字。      现下因为脸带急色,喜感就又有了。一旁打杂的小丫鬟见到,有些稳重的当作不知,一些刚进府不久的小丫鬟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撞在喜嬷嬷的枪口上了,当即一巴掌拍到那小丫鬟的背上喝道:“我也是你能取笑的?”小丫鬟背上一痛,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有意的。”      喜嬷嬷平常人还是很友和的,对着刚进府的小丫鬟也是比较包容。只是现下这个节骨眼,心情不畅,所以这事就有些严重了,她道:“今天后你就不再厨房打杂了,到孙嬷嬷那去。”      小丫鬟一听跪在地上就没想起来,头磕在青砖上一个劲赔罪求情。孙嬷嬷是浣洗院的管事嬷嬷,为人最是悭吝,小丫鬟进去,吃苦不用说还拿不到月钱,都被孙嬷嬷收刮去了。比起来,厨房不知道要好多少。      见喜嬷嬷没甚表情,小丫鬟害怕的哭了起来,还是豆蔻年华,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足以是天塌了一样。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都不曾开口求情,谁愿意这个时候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炊烟从烟囱里缓缓飘到高空,太阳已是升起了,厨房还在忙碌,是时候要送膳了。      喜嬷嬷转身让人将食物装好,小丫鬟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抽噎也是装作听不见。这个时候,一人走了进来,对着喜嬷嬷道:“今个,厨房好像额外热闹。”眼角还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身上一扫。喜嬷嬷已是转过身,看清来人,笑着道:“哟,今天你怎么来厨房了?“      “家那小子又嘴馋嬷嬷您做的丸子了,这不,腆着脸来讨了。”      “瞧你这话说的,要是需要派个人来厨房说声,我让丫鬟送过去就好了,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的,怪累的。“      “哪能啊,这不出来正好清清耳朵,只是不想……”看到案桌上摆着的膳食,问道:“这是正房点的膳还没送过去呢?”      “这不还差一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新夫人口味。”喜嬷嬷又是转过身催促丫鬟手脚快点,等会误了点,小心着皮。转回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愁容,来人看到,笑着道:“我听说,这新夫人是从北地嫁过来的,北地那边喜欢羊乳暖汤,嬷嬷让庖厨再做道暖胃的甜汤即是更好了。”      这话可谓是点通了喜嬷嬷,急忙吩咐庖厨赶紧做道北地的羊乳肉汤,语气轻松地道:“今个,真是多亏你了,等这膳送去了,我给你做,再加几道小子爱吃的小点心。“      她的手艺极好,寻常人是吃不到她亲手做的点心的。      丫鬟婆子都拿眼睛往喜嬷嬷面前站着的那人扫去,她穿着棕黄色袄锻赭色绸夹,下面穿的也是同色的棉裙。衣服因浆洗的有些失了光泽,但料子看上去上乘,是前几年时兴的样式。妇人发髻中插着一根质地不错的白玉簪子,不起眼,可有种低调的富贵。丫鬟婆子心里多是好奇不知道这是府里什么人?      说了几句,来人称还有事要忙,喜嬷嬷应承道等会会安排小丫鬟送去,妇人临走前还对着喜嬷嬷道:“这小丫鬟还跪着呢,嬷嬷你是好人。对婢子来说,主子的好可谓是一生的好了。”      喜嬷嬷听了这话,注视了那背影好久,才回身对着地上的小丫鬟道:“起来吧,下次可不能这般没了规矩,也算是你这丫鬟时运好。”   小丫鬟听后这才笑着起身:“多谢嬷嬷。”      一年长的婆子看着喜嬷嬷心情好,凑上前,小心翼翼道:“嬷嬷,刚那妇人是在府里哪管事啊?怎么都不曾见过?”      喜嬷嬷平常是不会回的,可能是这会心情好,也可能是那妇人走的时候说的一句话让喜嬷嬷生出了些感慨,她叹了口气才道:“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      一时,没人在说话,唯有紫砂陶罐里的汤叽咕叽咕冒出点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各种求收藏评论呢。 ☆、宗亲   其实,要说起来,平国公薛晟还是有宗亲的。只是薛立闽是因卖国,而且死的极不光彩,所以之间的往来就淡了,平常过节年里也是不曾拜帖的,不想今天来的却是宗亲府里的一管事。      薛立闽前面倒是有个大哥,但出征打战性命都是放在刀口上,早些年丧了性命,也没有娶妻。所以到了薛立闽这代,人脉就显得单薄了。薛立闽父亲倒是有好几个兄弟,古话就说过,疼儿疼小,这老大往往就不受关注。薛立闽父亲正巧是薛老夫人的的大儿子,加之为人耿直不善言语,对二老也做不来撒娇卖乖的事,长久这二老就对着大儿子是更加不喜了。      后二老相继离世,薛立闽父亲得到的也就是平国公爵位可内里的家私全给了他下面的几个弟弟,这几人得了一大笔钱连表面功夫的也是不愿意做了。后来薛立闽护驾有功,这平国公府的名声一下子响起来,这堂伯几家才有些卖好的意思,薛立闽也想着自己子嗣少,堂兄弟将来可互相扶持,也就接了这示好的橄榄枝。哪曾料到他死后,这堂伯家比其他人还做的过分。世子薛晟那会还未及冠,家中无人操持,要不是徐策帮忙打点,府里哪能有今天。      宗亲家的男人虽都是京官,可却是闲职且无半点油水。看如今平国公府声势健旺,薛晟还娶了郡主,虽说是已死的闲王之女,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不,就以薛晟这边没个长辈,邀请夫妻俩去府里聚聚。      来的管事是宗亲家的老管事,自家府里的处事是清清楚楚的,心里也臊的厉害。可有什么办法,他是奴啊,主子吩咐了只有从命。      他垂涎着老脸说出来意,得贵看见了,道:“您这笑的比哭还难看,还是否笑了。”      得了,他这句话出来,那管事的脸都红到了脖子处,整个人尴尬的像是煮透的虾子一样。      几个人正在外书房。书房是外院倒座房最东的一间房子,靠窗的壁上藤萝满墙,还种了青翠的云香草。书房里面摆着一张翘头案,左边还有一张雕着走兽楠木镂空的小榻,旁边茶几上摆着的错金螭兽香炉,正燃着檀香。墙壁上挂着几副水墨画,最里头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一旁的书架上列着不少的古籍。书房中间放着张长条木几,摆着几样古玩和汝窑青瓷花瓶,临窗的檐上放着松柏盆景和剑兰各几盆。书房布置的很雅致,给人感觉很是清静明朗。      薛晟就坐在书案正前面的太师椅上,听完了管事说的,也没立即回复。脸低垂着,背着光管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看见他的手不断地在摩擦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气氛冷凝,管事只觉得周身气压极低,谁跟他说,世子是个好相处的?回去非得找那人算算账。五月的天,还不热,可管事却是出了一身汗,待其正组好措辞想要开口的时候,薛晟才终是回了话:“回去告诉堂伯母,我定准时登门拜访。”      管事应诺,走出了房门,离了仆人视线才抹了下额头的汗。这一趟去了他半条小命,下次再有这种差事得找个理由推脱了。      书房里,得贵偷偷地觑着自家主子的神情,旁人都说平国公薛晟人长得玉树临风,尤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犹如二月的春风。      其实,他家主子骨子里是极冷的。      “爷,可还去夫人院子里用膳?“新夫人进门第一天,按道理薛晟是要去的。      “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吧。”薛晟沉思了好一会才淡淡道。      得贵心里了然,也是猜到是这个回复的,当即应诺退了出去,紫檀木做的房门一开一合,似是低低叹息。      *      这个时候太阳已是挂在高空,隔着如纱的云朵,阳光照在地面上,景物身上都带着一层绒绒的光。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碰上这样的天气加上还有缓缓微风,在临湖的亭子里最是舒服不过了。      孟云容呼吸着,闭着眼晴感受阳光以及风拂过脸颊,这让她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活着,原来是这么的好。      一旁站立的小青倒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惬意,此刻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周围。毕竟国公爷已经说过了,不许姨娘出房门。可谁想,主子用了早膳,竟是直往花园这边来了,她没了办法只能是跟过来。幸好,此刻其他姨娘们还在常园,这一路上倒没碰到个丫鬟婢子。      湖面波光粼粼,偶有饲养的金鱼跳出水面,这声响吓的小青一激灵,苦着脸道:“姨娘,回吧。”      孟云容正再看湖中翠绿的荷叶,她记得,这也是她命人种下的。怎么没与石榴一起清除了?      小青见她不回话,又看了看天色,越发不安,急道:“姨娘,先回吧。等到了日子再来花园,那个时候花都开齐了,景色极美的。”孟云容可是比她在这府里时间还要久,也知道这小丫鬟是为她好,只是呆在那紧闭的房间里,死之前的那种无力一直缠绕心中,这才想着出来透透气。      “再一刻,我就听你的回去。”      见姨娘终是松了口,小丫鬟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从常园出来回百芳居必经的那条路。趁着这一空隙,孟云容却是走到了一旁的水堤处,这个湖虽是人工造的湖,可底下湖底是与外面的河流通了的,所以这湖水很清澈。孟云容将手放入水中,看着自己的手被水包围着,这真真切切,才确定了自己真的活了,心里满满的开心又夹带着浓浓的酸涩。      小青转过头就见孟云容手放在水里,因蹲下裙摆也浸湿了,可她却没知觉。小青吓得浑身哆嗦,她就说好好的姨娘怎么会想着出来,当即连忙跑过去,泣道:“姨娘,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孟云容被她突来的喊话吓了一跳,还没听清身子一侧,她想着稳住。不想这飞奔来的小青见到,连忙过来拉她,自己却整个身子扑腾到了水里。      小丫鬟不会水,落水了也只会乱舞手脚,孟云容见了,来不得多想就跳入了水中。      孟云容是会水的。      她娘顾娇是江南富商女儿,外祖父手下的生意还经管着与大明朝隔着海的大小周两国间海上的生意。顾老爷子孙子辈的小辈中,尤其喜爱女孩子,她是顾娇的独女,小时候就极受老爷子的宠爱。她小时候也是浑不怕的魔王,恰逢,顾娇有一年带着她去娘家,她非闹着与顾老爷子一起去海边看渔船。这一去就是三天,顾娇定是不肯的,可耐不住她撒娇打滚,再说还有外祖父也在从旁劝解,她娘这才允了。      到了海边,顾老爷子亲自教她习水,那段光景可谓是她平生不可多得的快乐了,可是除了她娘以及外祖父是没人知道她会水的。这传出去不好听,那时大明朝女子思想还未像现在开放,这种行为是有伤风化的。      孟云容扯过已是呛了不少湖水的丫鬟,慢慢游向岸边。这具身子纤细,这一番下来已是没了力气,孟云容撑着摁了摁丫鬟的胸膛,这是她那会在海边见渔民对溺水的人做的。继而拍了拍丫鬟的脸颊,小青咳嗽出了几口水,看清了上方的人,带着哭音:“姨娘,您......没事。”      孟云容哭笑不得,顾不得湿漉漉的全身,打趣道:“我没事,倒是你有事,要不是我你就溺死了。”      小青听后脸上有了刚刚水中的恐惧,后怕道:“姨娘,您别想不开了。”      听到这,孟云容才忆起这丫鬟落水前说的话,当即被气笑了:“我哪有想不开,不是你突然跑过来,我们也不用这幅样子了。”      小青才确定了姨娘是真的没想不开,听完了孟云容说的,有些自责缩了缩肩旁,孟云容瞧见了,好笑道:“快起来,这下不回也得回了。”      花园平常没人过来,喜欢来的香姨娘这会也在常园,丫鬟婆子都趁这间隙偷懒着,所以刚刚的动静倒是没人注意到。小青搀着孟云容往百芳居走,行至一半,以往会碰到手腕处的镯子这会却没有,瞪大眼睛道:“姨娘,您的镯子呢?”      孟云容这才想起刚触水的时候把镯子取下了,那镯子是象牙制造的,是这姨娘最昂贵的首饰。      “恐是....在岸边吧。”      “姨娘,您先回去,我去找找。”那镯子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小青说完转过身子就走,孟云容叫住她:“我与你一起去。”      这小丫鬟不会水,万一找不到又出什么意外,她还是自己也去较好。      两人行至抄手游廊中间,不远处的月亮门传来几人的欢声笑语。还没一会,几个装扮光艳的身影已经到了游廊的另一端,为首的几人已是看到了孟云容主仆两,还将她俩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      孟云容哀叹,真是不该来的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觉得不错,收藏下,谢谢. ^-^ ☆、交手   孟云容因先前脸上有块胎记,所以对穿衣打扮最是不上心,今看到这几位姨娘的穿着,平生第一次觉得,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一点也不为过。      眼前立着的这几位,可真的是人比花娇了。      其实论起样貌来,几个妾室中,花魁娘子是最出色的。只是现下换了个内里,衣着打扮与先前不一样,且孟云容此刻浑身湿透,发髻也散乱地塌着,样子着实狼狈的厉害。这样一来,就更加衬得对面几位的花容月貌更加出色了。      香姨娘善打扮,虽然今天请安衣饰上低调了点,可相比于其他两位可就耀眼多了。她穿着一香妃色海棠散花袍裙,挽着凌云髻,发髻中戴着一海棠样式嵌着一颗绿宝石的步摇。最夺人的地方是一双眼睛,她的眼睛是丹凤眼,不笑的时候好像都暗藏着摄人的媚意。她见孟云容盯着她也无动作,捂着唇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婆子呢,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花魁娘子因先前得罪了平国公,被当着一众仆人的面施已杖责,说起来这养伤期间已是一个月不曾出过房门了,香姨娘这么一说不无讽刺。      香姨娘的话却是点醒了小青,她走上前对着几位姨娘万福,惴惴道:“奴婢给香姨娘、罗姨娘、沈姨娘请安。”      香姨娘左边站着的一着湖绿色梅花纹纱裙的女子听后,忿然道:“这奴婢好没规矩,还等主子说话了才来请安,谁给你胆的?”眼尾扫了下衣裳还在滴水的孟云容继续道:“难怪说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主子是个没规矩的,这奴婢还能好到哪去?”      孟云容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是觉得真是可惜这罗姨娘的一双明媚大眼睛了,明明很是温婉善良的硬生被她给弄成了捻酸掐尖的丑态。      她想了想道:“什么样的人给以什么样的礼,我婢子的规矩比起某些人的可就好太多了。”      罗姨娘听后,脸色即变,哼道:“我再不济,也比你这个深巷出来的好。”      花魁娘子就是从位于樱桃胡同深巷的红颜彷出来的。      原本衣服还是干的时候,这微风吹在身上是阵阵爽意,可现在吹上来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冷风。孟云容想,这一打岔的功夫,明个这身体定是要伤寒了。      正在此时,立在最后面的一位女子,也就是没有出声的沈姨娘道:“两位姐姐刚还说要在抱轩亭歇歇,我刚可是已经唤了婢女去拿国公爷前日子里赐的东海龙舌来煮茶的,婢女想来也是快到了,我们先去亭子?”      那茶是别国进贡的,平国公却赏给了沈姨娘,她们平时眼馋许久,现下有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当即领着丫鬟往那边亭子方向而去,经过孟云容的时候眼神多是有些不屑奚落的意思,唯有沈姨娘对着她笑了下。      较其他两位姨娘的穿着,沈姨娘今天的可就是暗淡无光了,可奇异的是三人站着反倒是她更夺人眼目。      待几人已经走远了,孟云容才扶着小青的手说道:“先回吧 ,那镯子晚些得空了再来寻。”      小青应喏,边走边对孟云容道:“沈姨娘真是个好人。”      孟云容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嘴角想扯起抹微笑来回小青,可却觉得很无力。      后宅生活的女子怎么会简单,更何况是在平国公府生存的。香姨娘为人处事虽跋扈有些不知事体,沈姨娘行事作风不经考虑,可都不用提防。唯有这看似柔弱与世无争的沈姨娘是个厉害角色了。      好像自己死了一次,对先前看不透的也是看清了。      沈姨娘是平国公薛晟泰始五年带进府的,与京都女子大脚不一样,这沈姨娘有着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路来自有一股风流韵味。薛晟也是宠了些时候的。      那一年里,孟云容刚给丫鬟碧柳许了门亲事,平日里忙的就是这婚礼事宜。她想着得给碧柳一个体面的嫁妆,所以那些日子里时常捣鼓她的库房,等下人来说百芳居的沈姨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的时候,她正摸着嫁妆里她娘平生最喜欢的一描着荷花童子样的青瓷花瓶。听完了管事传来的话,手上的花瓶落地砰的传出声响,她才对着来传话的人道:“你先下去吧。”      苦啊,比她尝过的加了黄连药剂的药还要苦。      那时府里都透着一股喜气,这沈姨娘的风头可是比她这正妻还要更盛,她家夫君虽没什么表态,她却觉得他是开心的。后来,沈姨娘肚子已是三个月了发生的一件事,她才意识到,她用开心来形容薛晟的心情真是不恰当的。      那天正下着磅礴大雨,京都那会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下雨了,所以这雨虽下的暗无天地,但整个大京都的人心情都是很好的。      因为雨来的气势汹汹且没有预料,等她想起吩咐丫鬟婆子去百芳居通告说今天不用来请安了,这沈姨娘已是出了百芳居的院子。她虽怀有身孕,可却不曾拿乔,每日的请安也是次次到的,孟云容那会是觉得她很本分的。      百芳居临着花园,一旁都是树荫小道,有些青滑的鲜草布满了地面青砖上,下雨后地面就更加打滑了。去传话的婆子回来周身都是湿的,发髻也被雨水冲散了,青丝贴在额头像是落汤鸡一样。一进堂屋,就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道:“奴婢去的时候,沈姨娘已出了院子,等奴婢到了百芳居,这沈姨娘已是……………。”婆子跪在地上支支吾吾没在继续说。      碧柳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这沈姨娘怎么了?”      “沈姨娘摔了,恐是………小产了。”      手上捧着的茶杯晃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到皮肤上,她却无暇顾忌,急声道;“可有请太夫,世子可知道了?”      “世子已经知道了,已经领着太夫往百芳居去了。”      等她带着碧柳几人赶到百芳居的时候,她家夫君正搂着沈姨娘轻声安慰。而他怀里的沈姨娘见她来了,想要下床行礼,薛晟却是制止了,扫向她的一眼冷冽至极。是啊,与她衣着完好来说,沈姨娘那会脸色苍白可让人爱怜的紧了。      沈姨娘小产了,却更加得世子薛晟的宠爱了。而她,她家夫君以“无主母风范,处事欠妥”为由,罚了她三个月的禁闭。也是从那以后就不再进她正妻的院子了,她与他的关系降至冰点。      孟云容回过神,望着游廊柱子上雕刻的纹理有些晃神,她至今还是看不懂薛晟的为人。      亭子那边已是有笑语飘过来,孟云容才搀着丫鬟的手道:“回吧。”可是许久都没人应声,孟云容扭过头却见小青皱着眉示意她看前面,她才转过身,前面斜侧站着的人却是……现今的平国公薛晟。此刻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已经注视好一会了,她都没发觉。      一别经年,他还是如记忆中最初的一样俊朗挺拔,只是更加内敛沉稳了。      孟云容发现,她还是做不来像小青一样对这个昔日同寝而眠的枕边人作揖请安,她这样子在他看来肯定是不敬的。不想,薛晟却是迈开步子从台阶处走出了游廊。      他今天穿着一件绛紫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与袖口处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下穿着靛蓝色绸裤,乌发用镶碧流金冠固定着,这副装扮是要出门的。只是不想他此刻来后院做什么?      他走路步子一向迈地很稳,孟云容也只是看到他裤脚处随着他的动作打了个旋,垂起又放落。紫色的身影渐渐出了视线。      小青这才敢道:“姨娘,这下惨了,私自出来还被国公爷碰了个正着。”      “无事的。”他要是在意了当即就会发作,而不是秋后算账。      小丫鬟不清楚,还以为是孟云容故意安慰她,大义炳然道:“要是国公爷问罪,姨娘您.....您就说是我撺掇您的,我皮实扛得住。”      丫鬟心实,谁对她好就想着也要回报回去。      孟云容点了点她的额头:“不想你还有这机灵。”      小青嘻嘻笑着,两颊里显出了酒窝,很是讨喜。孟云容才惊觉刚被自己忽视的冷意袭来,连忙说道:“快回百芳居换衣物。”      两人急急忙忙走,抄手游廊里的地面上还有未干的水迹,间或夹着喷嚏地以及主仆两人对视而笑的声音。      人走落叶也似无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南那边的茉莉花饼可真 香 。男主不渣 作者绝对是亲妈 PS;喜欢就收藏下…^_^ ☆、劝解   自明武帝登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平国公事情造成的影响,整个朝堂有种重文轻武的倾向。文官较之武官吃得开,加之太平盛世也没梦国犯境,所以总兵府里的官员就有些散漫了,略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历任的平国公都是武将,自小就被教习习武,薛晟也是会武的。以往平国公掌管着大明朝的军队,都督府总兵府都在其管辖之内,可平国公薛立闽去世,有些人的有意为之,薛晟两府都只是挂着一个虚名,世人也只道平国公薛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这话颇有讽刺的意味。      薛晟到了总兵府的时候,这些武将却在品茶下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进了翰林院呢。一人见他来了,惊道:“你不是婚假尚未到日子,怎么今天来这了?”      说话的人穿着浅绿色官服印着的是走兽彪的图纹,是个从七品参将。京都本地人,年纪与薛晟相仿,两人关系仅是点头之交。      “有点事情急需处理。”薛晟明显不想多提,那人也不再问了,端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猛喝了一口传出了老大的声响。      武官再怎样同文官一样做下棋雅兴的事情,说话动作就出卖了本质。      “总兵在哪?”薛晟问正被水呛得面红脖子红的参将。      “……在二堂。”      总兵府格局颇大,院子里还有两棵双手都抱不住的榕树,内里设着一堂、二堂,以及东西两边的厢房。现下榕树开的正盛,枝干繁密的树荫下很是凉爽的。      总兵已到了不惑之年,权利什么的倒是没以往年轻的时候那么渴望了,现在正躺在一把酸枝红木老爷椅上闭目而睡,听到动静才睁开双眼,看到薛晟却无意外地道:“来了。”      两人移步到了内间,外面候着的小吏打了三次瞌睡,等日头正盛,薛晟才打开房门从内里走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昏睡的小吏立刻精神抖擞,偷偷地瞟着前面离去紫色身影,也不知道与总兵说什么了,怎么平国公进去还是微风,出来就是冷风了呢?      *      巳时这会是仆人难得可以歇息的时候,平国公府外院厨房,若干个丫鬟婆子都聚在一起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隐隐有“宜裳居”三个字飘出。      宜裳居是新夫人筠怡郡主住的院子,平国公亲自写的匾额。      几个婆子说到正欢的时候,突然一道女声的喝斥响起:“都没事干了?大舌头八卦什么,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说话的是喜嬷嬷面前的得力丫鬟——莹丫头。她刚办事回来就听见这些,瞧着她们越说越口无遮拦,才出声打断。聚在一起的丫鬟婆子听后一哄而散,提水的提水,没有活的就拿着扫帚去扫庭院。丫鬟见了,才往外厨房西侧的耳房走。      内间的喜嬷嬷听到动静,就对着外面道:“莹丫头回来了?”      “奴婢办完您交待的就回了。”莹丫头已经走了进去,见喜嬷嬷半躺在坑上,知道她这是乏了:”嬷嬷,您休息会,我到点了再来唤您。”      “不了,我没打算歇歇,过来,跟我说说话。”莹丫头这才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在坑上,喜嬷嬷笑道:“不用这么小心,得贵娘子接了东西可说了什么?”      “得贵娘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谢谢嬷嬷您,说多亏了您,她家小子贪得的这一口才能满足。”莹丫头丝毫不敢隐瞒,末了,瞧着喜嬷嬷若有所思的样子,踌躇道:“奴婢倒是先前听人说过,得贵娘子的女工手艺是顶好的,所以……就擅自主张让其给了奴婢一个荷包。”说完,从袖口处拿了个做工精细的荷包放在坑上摆着的小几上。      喜嬷嬷才坐直了身子拿过荷包,放在手里端详着,好半响才道:“得贵娘子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上面的石榴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样。”      莹丫头见她喜欢,接着道:“得贵娘子拿出了好些,我也是瞧着这石榴绣的好看上去喜庆,就选了这个。”      喜嬷嬷看着上面的纹理不曾回话,莹丫头咬着唇一会又道:“奴婢觉得得贵娘子是个好人。”      喜嬷嬷这才一叹:“主子好为人婢子的也是好的。”      “那怎么说先夫人善妒,还……害的………”      喜嬷嬷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莹丫头看到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有些害怕。喜嬷嬷才轻声安慰:“大宅里的是是非非,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你这话在我这说还可以,万不可以落在别人耳里,不然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莹丫头一滞赶紧应承,她自进府就被喜嬷嬷提拔赏识,喜嬷嬷对她好,她是铭记在心的。嬷嬷这么紧张,这事肯定是府里的隐秘。      “好了,你先去忙吧。”喜嬷嬷摆摆手,荷包又放回了小几上,莹丫头却是没拿径自就出了房门。      *   虽说这天气不热,可太阳升起,人走在太阳底下还是有燥意的。更何况还是从内院到外院,再从外院走回内院,可把宜裳居被吩咐出来的丫鬟累坏了。      等到了宜裳居,水都来不及喝就直往筠怡郡主在的地方去。      筠怡郡主正在闹脾气呢,虽然早上请安时,姨娘几人的态度恭敬,对她这个正室也有忌惮。可她原本以为平国公会来她院子里用膳,不想等来的却是外院的小厮的传话:“国公爷还有事,让夫人您先用膳。”也没一句安抚的话,让她在几个姨娘面前好没脸,几个姨娘走后就躺在酸枝美人榻上闹脾气。      王嬷嬷不无无奈:“夫人,您可不能闹小孩子脾气了,你现在嫁人了,国公爷这是有正事,你当妻子的要多加体谅。”      “我不管,这是第一天他就这样。”被褥里下传来郡主仍是气呼的声音。      外间传来了丫鬟禀告的动静,王嬷嬷急忙道:“您快起来,丫鬟回来了,要是看见您这个样子,府里都要笑话了。”      筠怡这才起身,王嬷嬷赶紧给她整了整发髻以及被压皱的袖口,这一功夫,丫鬟已经进来了,万福后道:“奴婢刚刚问了小厮,早上来的是国公爷宗亲府里的一管事,说是让国公爷携您去府里拜访,国公爷在管事离开后不久也出门了,这个国公爷没透露,奴婢…从小厮那也打探不出来”      “您看,果真有事吧。”王嬷嬷听完后对着坐在榻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筠怡郡主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丫鬟这才施礼退下了。      王嬷嬷走上前握着筠怡郡主的手道:“小小姐,您是我看大的,我受了王妃的吩咐,定是要照顾好您的,您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知道国公爷不是有意的,筠怡郡主心里已经好多了,也没了先前脾气,听完王嬷嬷说的,恻然道:“我省得的。”      王嬷嬷顺手给她倒了杯茶,筠怡郡主接过后,问王嬷嬷:“嬷嬷,不是说姨娘有四人么,怎么今天来的还少了一位?”      王嬷嬷感慨自家郡主终于想到正事了,回道:“还有位云姨娘,这姨娘身份有些特殊,说是国公爷前娶的那位就是被她下毒的。前日子里还得罪了国公爷,被责罚了现在还在养伤,因此今天没来。”      提到已死的先夫人,筠怡郡主就不想再听关于这个姨娘的任何事情了,毕竟她现在是平国公夫人。      “嬷嬷,您说今个来请安的姨娘里,哪个要好拿捏点?”      “夫人,我先听听您的看法。”      筠怡郡主饮了一口茶才回:“这三人里香姨娘,罗姨娘穿着最是体面,手上带着的镯子手串价值不菲,反观那沈姨娘素净的多。”      她坐在坑上,刚摆放的褥子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是喜庆的大红色。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王嬷嬷内心摇了摇头,小小姐眼睛不够毒辣,还是没看清。这几个姨娘里,沈姨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她可是打听到,这后院的几个姨娘里,最受宠的就是沈姨娘了。      “嬷嬷,我说的不对么?”王嬷嬷没回声,看着她的眼神让她看不懂,筠怡郡主问出了声。      “夫人,所谓珠宝是女人的脸面,丝绢是女人的头发,如何用丝绢系好珠宝,是见人着智的事情。这几个姨娘里,您瞧着哪位姨娘更好看?”      “是....沈姨娘。”      筠怡郡主一听这才想起今早沈姨娘的打扮,她穿着朱青攒花长裙,外面是同色的绸夹,三千发丝仅是松松地用一根碧玉珍珠莲花的簪子挽着,整个人身上并无鲜艳的颜色,可与其他两个姨娘站着,更晃人心神。      “这就看得出一个人的内里了,这沈姨娘不简单,夫人以后提防着点。”      筠怡郡主握着茶杯,半响才点了点头。       ☆、回忆   先平国公薛立闽是个痴情的,能够摒弃当时望族择媳妇的标准,娶了个孤女,仍至到了今天百姓还在津津乐道。      这事还得从明德帝那会说起,那时朝内动荡不稳,梦国狼子野心趁机举兵入境,薛立闽再怎样骁勇善战,敌不寡众这一战还是败了。      就在大明朝都认为这薛立闽是战死沙场了,平国公府里也开始准备丧礼。他却完好的回来了,还带着一女子回来,直接跪在二老面前说要娶自小生活在山中以草药为生的孤女。      这事虽惊吓到二老,可比起自己儿子再回不来,没了性命来说,可好太多了。后仔细一问,才知道是这女子救了自家儿子,二老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有了这事,不但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对这孤女儿媳妇也是好的。      世人还在猜测,说薛立闽是个武将,直肠子。人家救了他一命只好以身相许了,并不见得是多喜欢这女子。常年生活在深山,还是医女,想来肯定是不好看的。      后来还是一次踏青时节,薛立闽带着已怀了身孕的妻子去寺庙还愿上香,游人才得见平国公夫人的真容,那可真是一大美人了。顿时觉得与平国公薛立闽的五大三粗来说,嗯…心里颇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孤女会医术,且医术高明,不知道是从哪漏了消息说是明德皇后头疼病就是她治好的。一时,京都有头有脸的夫人都登门拜访想求一味良药。      平国公府前来的车辆络绎不绝,往往是这家夫人还未走,那家夫人又来了。      孤女性善且也是为人医者的本份,但凡有所求者都会给其方子,京都里对她的赞誉颇高。      薛立闽与夫人是住在常园,知道自己妻子平常喜欢拨弄拨弄药草,怕她无聊,就在盛园给她特意建了园子种着草药。虽然现在他两人都已去世,可那片园子还是打理的很好,除了负责清理的仆人,其他人是不能进的。      因为先平国公夫人的影响,府里的一些老管事都是会些药理的,尤其是伺候过先夫人的贾嬷嬷懂得最多。一些丫鬟婆子平常有些小伤小痛都会去她那拿药,她就掌管着盛园里面的药园,府里的丫鬟小厮对她是很敬重的。      *      五月山雨热,三峰火云蒸。      今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气一时闷热异常。孟云容到了药园的时候,绿青的藤蔓缠着篱笆院子,雨水覆在上面,绿意越发深了。贾嬷嬷正在园子里给一些草药搭架子,周身都被雨打湿了,可眼里看到的就只是土里种的药草。孟云容看着前面蹲着的青灰色背影,鼻子有些酸,终是撑着油纸伞走了过去。      雨点滴在油纸伞上传来啪啪的声响,贾嬷嬷才抬起头,入目的是一着靛青色散花长裙,发髻未挽就那样披在身后,脸上脂粉未沾可还是有惊心动魄的美丽,两眼正望着她的女子是…云姨娘。      贾嬷嬷口气不善:“你来这做什么?这也是你能进的?”      孟云容听了这话就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有些无措道:“贾嬷嬷,我是来向您求一份伤寒药的。”      昨日那样一落水,没想到她没事,小丫鬟小青却是发烧生病了。今早还强撑着服侍她,她看不下去了才命令她去躺着,依着她此刻的身份以及处境请太夫是不行的。小丫鬟越烧越糊涂,百芳居里的几个姨娘她也是不敢指望的,忆起先前伺候自己婆婆的贾嬷嬷,才急忙来这了。      小丫鬟是真心对她好,力所能及的她都愿意给她做。      那时薛晟与她渐行渐远,她时常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他一面,所以在府里一天里大半个时间都是跟贾嬷嬷在一起的。从贾嬷嬷这里她知道她那尚未见过面的婆婆秉性,以及她家夫君孩提时的一些趣事。      贾嬷嬷人很温柔,身上还常带着药香,让她想起了她那去世的娘亲,所以对贾嬷嬷愈发亲切。贾嬷嬷对她也是很好的,那时自己被查出下毒了,熬夜翻遍了她家婆婆留下的医书都没能找到解药方子。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躺在床上,时日已经不久了。贾嬷嬷哭着进来,跪在她旁边:“老奴没用,找不到方子救夫人。”      她心熬死了,对死亡倒不是那么害怕,还笑着安慰贾嬷嬷:“谁说嬷嬷没用了,碧柳家的小子太夫看了几次都无济于事,不是…嬷嬷给医好的么?”      贾嬷嬷听了这话却哭的更加伤心,在她印象里,贾嬷嬷一直很从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失态的样子。      她死后,嬷嬷是难以释怀的,今她对花魁的反应就知道了。      这换身重生的事情孟云容自己都不相信,更不用说别人了。如今成了害死自己的人,她内心也是适应不过来的,只是小丫鬟等不了。“嬷嬷,我那婢子伤寒了,现发烧的糊涂,希望嬷嬷您给能我帖伤寒药。”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药,你大可去向国公爷讨去!”贾嬷嬷站起身,抖了抖衣摆,也不管孟云容了径自往屋内去。      “嬷嬷,嬷嬷……求求您了。”孟云容看着她的动作急着想跟进去,贾嬷嬷却是一把就关了房门。      孟云容收回步子,瞧着里面的人不想搭理自己,没办法只好撑着油纸伞走到中间的药地里。里面的草药被雨水击打的都弯了,难怪贾嬷嬷要给搭架子,泥土浸湿了走在上面绣鞋上都是泥土,她也不嫌弃,弯下身子继续贾嬷嬷未完成的事情。      五月的雨时大时小,这会却越下越大。云容顾着土里的草药,也就忽略了自身,还没一会衣裳都被打湿了。      贾嬷嬷出来的时候就见她给草药搭架子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到底心善,即使对别人厌恶也还是叫住了孟云容,“你走吧,药我给你。”      话落人又转身进了屋里,等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已拿了三帖药,她道:“每一帖可熬三次,早晚服用。”      孟云容把手放在裙摆上用力擦了擦才接了,手触着桑皮纸传来的感觉,还有药材味清晰可闻,贾嬷嬷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嬷嬷,谢谢您。”      贾嬷嬷只觉得她这神情有些古怪,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认识她好久,可想起这云姨娘的所作所为,这些想法通通散了,她对着孟云容道:“拿了东西就赶紧离开,我这可不欢迎你。”      孟云容知道再呆下去也只会徒惹厌烦,拿着药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这处药园在盛园的西南角,孟云容想要回百芳居得经过抄手游廊以及与内院相连的垂花门,这就极可能碰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所以来的时候挑着下雨且人少的时候。可这会已经是午时了,她可是知道平国公薛晟一到下雨天,用过午膳后就会在盛园外院呆一下午,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她…也是不知道的。      记得情浓的时候问他,他也是插科打诨不愿回答,瞧着她不乐的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听同衙门的人说,城门外那里有家卖油饼很有名,很多人都慕名而去,吃过的人都说饼那叫一个香啊,我给你买来尝尝?”      每次问他都扯开话题转到她在意的事情上,她那会虽恼,可心里却是欢喜原来他知道她这么多的喜好。      兜兜转转,不想还是与他扯上关系,孟云容想,薛晟大概就是她一生的劫了。      孟云容出了院子,抄手游廊上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正庆幸,不远处却是传来小厮的声音:“爷,小心脚下。”      七八个人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没了办法,孟云容只能闪身躲在廊柱下,尽量缩着身子,然而还是被发现了。      花魁娘子身形纤细,廊柱完全可掩盖掉,只是孟云容此刻浑身湿透,站着的地方不断有水滴落下,稍微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了。      气氛一时凝滞,见孟云容不出去,小厮喝道:“哪里冒出来的这般不知道规矩的下人,不知道这是国公爷吗?”      孟云容闭了闭眼睛,走了出去,薛晟以及几个小厮就见因衣服湿透身线毕露的女子,发丝遮住了脸,几个小厮还是看出是谁了,连忙把头低下。      薛晟却是没有表情,薄唇紧抿着,她都觉得受不住了他才道:“不要再做无用功。”而后对着一个小厮道:“给她找件衣服,送她回百芳居。”      完全不像是对着自己小妾的该有的态度,孟云容很奇怪,小厮却是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件披风,递给她道:“云姨娘跟我走这边。”      薛晟说完那几句就走了,后面跟着几个仆人,得贵此刻却不再他身边,他已是下了阶梯,孟云容望去,只觉得他背影看上去很…孤寂。      她想她是魔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状态不对,这章明显没有感觉。 本想着今天不发,晚些有感觉了再来发的。 虽然看的人不多,但还是发上来了,晚些做做修改。 PS:各种求收藏评论。^-^ ☆、屋漏   这场雨下到申时才是停了。瓦檐、青砖,以及地面上的一分一厘都是水淋淋的,所到之处空气较之上午要清新的多。      而且与下雨时沉闷相比,这会的凉爽很让人心情愉悦。      宜裳居在盛园的东侧厢房,薛立闽夫妇俩居住的坐北朝南正房还是空着,这处的房间丝毫未曾变动,也没有仆人觉得有什么奇怪,都私下认为这是国公爷仅剩可以留下关于双亲的东西了。      所以正房的清理是不曾断过的。      历来正房都是给家中的长辈所住,房子到不常像其他厢房一样时常整理清扫,内里家具换得也不频繁,所以时间久了,屋子都存在些隐患。      今天就是打扫的日子,负责清理的丫鬟走进房间才发现水楠做的地板被润湿了一片,四处看了看,原来是房檐上有一块塌角了,雨水就是从那漏下来的,当即禀了筠怡郡主。      筠怡郡主正在列举晚膳的菜单,今晚国公爷要来,这还是两人成婚后,薛晟第一次在她这里用膳,筠怡郡主是很重视的。      虽说雨已经停了,可天色阴暗,堂屋里摆在落地式红木灯架上的两盏雁足灯正亮着,内里摆设都清晰可见。      堂屋墙正中挂着中堂字画青松迎客,两侧各配条幅。堂屋靠墙处摆着一张黑漆嵌螺钿翘头案,案上陈设着一对象牙宝塔。两旁各放着青花釉里红落地瓶,案前放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缠枝莲蕉叶纹青花高足果盘里正装着时兴的几样水果。门口正对方向摆着的对称黄花梨镂空嵌玉扶椅均用高几隔开了。      筠怡郡主坐在紫檀嵌珐琅坐墩上,外厨房的二管事立在她前方正拿着一本小册子,一张纸页上已经写满了菜名。筠怡郡主想了想又道:“上次做的羊乳暖汤不错,这次也加上。”      管事应诺,听了这话心里石头才放下,上次夫人第一次传膳,过后也没说什么,喜嬷嬷还在担心是不是不合夫人口味,这下可安心了。      管事弓着身退下去不久,丫鬟就进来禀告说是先平国公居住的房子漏水了,本已躺在榻上打算补眠的筠怡郡主听后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了身,道:“可有通知国公爷?”      丫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道:“国公爷这个时候不让人打扰的。”      就是还未通知,只能是先告知她了。可是她记得今天国公爷并未上衙,筠怡郡主疑惑问道:“国公爷出去了?”      “小厮来旺还在府里……。”      薛晟身边有两个贴身随侍的小厮,除了得贵,平常他出门都是带着小厮来旺的,来旺在府里,那他就是没出门了。那怎么就不能打扰了?不会是去后院百芳居了?!      想到这,筠怡郡主脸色就不好了,厉声问丫鬟:“既然国公爷在府里,怎么就不能通知了?你莫不是在诳我?”      丫鬟听后,头立马磕在地上,道:“奴婢怎敢,只是国公爷一遇雨天,就会在盛园外院呆些时间,这个时候是不能打扰的。”      能够清理正房也是大丫鬟了,处事说话通透明白,筠怡郡主怒气才下去了,只是仍有些不放心,试探道:“国公爷可曾让姨娘前去服侍?”      “这个……奴婢不清楚。”      两个园子的丫鬟小厮都是分开的,虽说是一个府,但被划分在哪,自己负责的就在哪。      筠怡郡主听后觉得自己猜的可能是对的,也没叫丫鬟起身,坐在临近的酸枝扶手椅上一时突然就有些委屈。      王嬷嬷这会不在,立着的几个丫鬟也不敢上前去劝慰,毕竟都不知道盛园那边的情况,万一自己说漏了嘴亦或是说错了,王嬷嬷怪罪起来她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筠怡郡主有了脾气趁机上前说几句好听的,她过后就好了,可要是容她自己一个闷着,倒是会越发严重。这几个丫鬟都是在她身边不久,也不了解。因此等王嬷嬷带着大丫鬟榴红回宜裳居,就见筠怡郡主脸色不虞,跪在地上的丫鬟应该是跪着有一段时间了,脸色隐隐发白。      她不过是出去一刻怎么回来屋子里就成这幅模样了?      她身上自带着一股严厉,当下眼角一扫,几个站着的丫鬟内心都害怕,果然王嬷嬷发问了,她道:“做婢子的就是这样服侍自己主子的?”声音有种风雨欲来的意思。      跪着的丫鬟身子一颤。      一个梳着双丫髻,髻上缠着的红色丝带垂落到脖子处,倒是楚楚可怜,没等王嬷嬷不耐出声,就道:“早前清理正房的丫鬟来禀告说先国公爷居住的房子漏水了,国公爷在盛园,这个时间不能去扰他,夫人不明白……,婢子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王嬷嬷听到先平国公正了正神色,待听完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先国公爷有着卖国的名声,死的也极不光荣,可他却是现如今国公爷薛晟的父亲。做父亲的不对,儿不嫌母丑,子不嫌父贫。再说那房子还一直空着,足以可见国公爷是很敬重自己父母亲的。      另国公爷这个时候呆在外院她刚出去一趟也是知道了些情况,断不是在做着郡主想的事情。      知道这是筠怡郡主多想了,王嬷嬷周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她走上前,对着筠怡郡主道:“夫人,姨娘们都呆着自己的院子里,国公爷也是一个人在外院的。”      被点破心事,筠怡郡主不满地嘟囔:“这两天我也仅是第一天见了他,要不是你提醒,他今天也是不会来这了。”      父王从太子之位变成了被外放苦地的闲散王爷,自己的身份也从一再变换,筠怡筠怡名字好听,可都是虚的。      王嬷嬷瞧得出她内心的想法,国公爷生的风姿俊貌,自己小小姐喜欢不奇怪。世人都说平国公是个不上进只会享乐的是第二个刘禅无疑,她却觉得这国公爷不简单,不是池中物。      跪着的丫鬟王嬷嬷已是让她起来了,“这事,夫人这边会通知管事处理,你先下去吧。”      丫鬟万福告退了,王嬷嬷才对着屋里的其他几人道:“你们也先下去。”      一时,屋里就剩下了王嬷嬷与郡主。      灯光照在王嬷嬷脸上忽明忽暗,也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      “夫人,您可知道什么是母子之情?”      “大概就是母妃对待哥哥那样的。”      王嬷嬷摇了摇头道:“所谓母子之情,是为娘的奶水,孩子的眼泪。”      “嬷嬷,怎…………”      王嬷嬷却是打断了筠怡郡主,“夫人,先听我说完。奴婢刚出去,从一老管事那里可是知道了不少府里的事情。国公爷的母亲是个孤女,救了国公爷的父亲才成了先国公爷的妻子。夫妻感情甚笃,当时国公爷出生,府里也是没有请奶娘都是先国公爷夫人自己喂养的。后来出了那件事情,皇上盛怒,先国公夫人为了保全世子才自缢的。”      筠怡郡主听到这神色动容,王嬷嬷又接着道:“国公爷与先国公夫人之间的就是母子之情了,留下来的遗物也仅是正房那间房子里的摆设了,您可是清楚了您哪欠妥了么?”      “嬷嬷,我……是欠考虑了。”      筠怡郡主站起身往外传唤丫鬟去告知府里的管家徐策,让他请人来修葺。自己则领着王嬷嬷以及几个丫鬟到了正房,还亲自动手挪动漏的地方所放的摆设古董。      等薛晟得到消息,天色已暗,府里都开始掌灯了。      管家徐策侯在房屋外面,等薛晟走出了门才上前道:“涟善居老夫人居住的屋子,有一木质腐烂,屋顶漏水了。”      薛晟脚步一顿,倒是让后面正愁着跟不上他的小厮乐了,趁着这一功夫给薛晟披了件披风,薛晟拢了拢未披好的风衣,道:“现可处理好了?”      徐策出现在这里是猜到他会问什么的,回道:“已处理妥善了。;”      薛晟重迈开步子,等过了游廊进月亮门的时候才道:“可有哪些物件损坏了?”      这句较之上句语气较重,这是他重视的一个先兆,徐策应声道:“多亏了夫人及时挪动了所漏之处的物件,倒是没有差池,一切现已回复原样。”      夜晚凉意渐显,可能是今天下过雨,这晚上还吹起了风,可薛晟身上的披风稳稳当当,丝毫没影响。      徐策穿的单薄,冷意上来,薛晟才回:“是么。”      徐策觉得可能是自己有些冷,所以才会觉得国公爷这话说的没温度,等到了常园,他正打算跟上去,前面国公爷声音传来:“不用跟着了,你先去忙吧。”      正在这时,一小厮轻声跑过来传话:“爷,膳食已经备好,夫人请您用膳。”      徐策摸了摸鼻子,应喏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土豆烤熟碾成泥,这酸涩T-T PS;各种求评论收藏 ☆、做膳   平国公府原先是个破落王爷的宅邸,王爷太昏庸,好逸恶劳最是喜风花雪月之事,府邸修建得比皇宫内院还要华丽。      俗话说,为人臣子不知收敛,一昧地夸耀自身显示自家的富贵,这等落在皇帝眼里当然是不能容忍的。      也可谓是树大招风,这王爷的结局虽说是因果报应,可下场着实是惨了点。不单府邸财物一律充公,连到了花甲之年得来尚在襁褓的老来子也被外放边境。      府邸赏赐下来也有好些年了,平国公都换了几代,可府里的一些建筑物还是与以往相差无几,仍然气派非常。      园子很大,宜裳居在内院,常园又是正园,内里的回廊假山游水,花间小道曲曲折折。      等薛晟带着小厮到了宜裳居,夜色已深了,筠怡郡主正领着几个丫鬟在外面等着他。      薛晟走过去执了筠怡郡主的手,道:“外面风凉,在里面等即可,怎么出来也没多加衣裳?”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放在筠怡郡主后面的丫鬟身上,那丫鬟触到,头低的不能再低。筠怡郡主心里欢喜,笑着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急切心急了。”      薛晟没再深究,两人一起进了房门,堂屋里的桌子上已摆满了菜肴,正中间的一紫砂描着葫芦纹陶罐里热气上飘,暖甜的羊乳味又夹着肉味,一下子就冲淡了由外面带来的寒意。      大概是室内的温暖,薛晟面容柔和了点,见筠怡郡主拿过丫鬟手上的汗巾要服侍他净手,就道:“你坐吧,我自己来。”      虽说两人相处的时间不久,可筠怡郡主也是知道他说一不二,就在丫鬟的服饰下坐在八仙桌旁边放着石青散花镶着金线的靠垫扶椅上。等薛晟净手走过来坐下,才发现自己面前一青瓷白碗里盛满了乳白的汤汁。看上去很可口,可他却是不喜甜的,筠怡郡主却是不知道的。她道:“这汤是北地那边的名菜,府里的庖厨倒是做的地道,您尝尝可还合口?”      薛晟笑着点头,筠怡郡主也只是瞧着他手一起一落,还在晃神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薛晟就已回她:“夫人多喝点。”压根就没点评这道菜,筠怡郡主没意识到,立在不远处观察动静的王嬷嬷注意到了。瞧着自家小小姐整个人都被平国公散发的温情包围着,还是按下心里拔起的情绪。      屋里仅有轻微用膳的声音,偶尔筠怡郡主说话的声音,以及国公爷轻声回话的声音,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倒是安静的。      *      外厨房负责府里国公爷以及夫人的膳食,百芳居的姨娘侍妾均是盛园小厨房负责的。      管事的不是府里家生子,是平国公薛晟带回来的庖厨。大概是他手艺着实好,薛晟很是看中他,让他掌管这盛园的小厨房,平常就是负责姨娘们的吃食。      庖厨成了管事也就没再掌勺了,只是偶尔薛晟有了吩咐才会亲自下厨,所以府里人都把庖厨的手艺夸得天花乱坠,颇有些盲目的崇敬。      小厨房在内院东侧的一间耳房,是个单独的院子,不大,但内里的东西都很齐全,可以说是小一点的外厨房。此刻除了屋里有晕黄的灯光传出,院子里无一丝光亮。      这个点姨娘的膳食都已送了过去,仆人也下去忙自己的了,屋子里也只是庖厨一人。      虽说是管事,可一天下来还是很累的,庖厨坐在长实木凳上捏捏了因长时间立着有些酸痛的脚,心下还是觉得自己那会在江南的日子才是舒服的。现下虽说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可终究是少了份自由,只是………此刻离开是不行的。      他跟国公爷的约定还没到时候。      庖厨歇了会起身准备熄灯的时候,门外边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怎么点这么还会有人来这?庖厨边走边对外面道:“谁啊?”      没人回他,等他走了过去打开门就见一着黛绿刻丝斗篷的女子。屋子里昏暗,可这女子的脸白的像是挂在天边的明月,庖厨眼里一亮,还是恭敬问道:“姨娘此刻来这可有事?”      女子穿的斗篷遮住了里面的衣物,可从这斗篷上看就不是丫鬟身份,这女子料必是后院的姨娘,只是这个点来着干什么?      孟云容也很无奈,贾嬷嬷的药是很好的,小青丫鬟也出汗了。可是姨娘的膳食都有分量且有样式的,今天送来的饭菜小丫鬟根本就不能进食,这样算下来她可是一天就没吃了,所以想到小厨房来做道易消化的吃食给小丫鬟。      外祖父曾说过:“民以食为天,君以民为天,做主子的要厚待下人,勿忘一食一水有涌泉之报。”      “庖管事,我想借您厨房一用。”庖厨进府除了国公爷知道他姓氏外没人知晓,所以府里人都称他庖管事。孟云容说明来意,庖厨愣了愣他还以为是来点膳呢。当即让了位子,让孟云容进来,可还是道:“您可是要做什么?”看了看孟云容已经挽起了衣袖,准备动手的时候接着道:“可需要我帮忙?”      “您能让我借用厨房已经是帮了我,我还得多谢您呢,晚些我用完了,定给您收拾干净。”      她厨艺不好,可有道菜是很拿手的,说起来这还是因为薛晟的原因。      孟云容记得是两人新婚不久,薛晟时常跟京都一些权贵公子哥出去喝酒玩乐。他那时还知道回府,可每次回来身上都是浓浓的酒臭味,还吵着向她要南瓜粥喝。丞相府里虽过的不宽心,可她却未曾下过厨房,那会听后她直接就愣了。      因为她不会。      一次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明天他就不会惦记着了,可是每每他醉酒后说的都是南瓜粥,她没了办法只能是亲自下厨房。她那会还不知道他的口味,甜的他囔着不喜欢。后来次数多了,才知道他不喜甜腻,因此本该甜的南瓜粥却是咸的。      她煮粥的手艺越来越好,可他却不来了,每天早上总有丫鬟从她房间端出一碗凉透许久的南瓜粥。      孟云容回过神,摇了摇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该想了。      小厨房的食材很多,素的荤的都有,孟云容从装着蔬菜的竹篓里挑出一个南瓜,盈白的手指覆在上面,倒是给瓜增添了些色彩。      知道管事也要休息了,孟云容手上动作加快。南瓜剖开,切片,再给切成很细的丝状,庖厨看见了称赞道:“夫人这手艺倒是不错。”      他是庖厨,切菜的手法最是清楚不过,孟云容听了这话,停了手下动作,笑道:“在庖厨面前,我这是班门弄斧了,让您笑话了。”      庖管事摇了摇头,看着孟云容把切好的南瓜与小米混在一起,只加了少许盐。装进了瓦罐就往火炉上放,有些吃惊:“姨娘,不需在加点其他了?”      “不需要了,这样就可以了。”      “姨娘,这做法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冒昧问下姨娘。您为什么不往里添点香料,以及滋补的食材?”      孟云容听了这话,有些哂然道:“庖管事,您是大厨,见识肯定比我高。我只是觉得,人在不舒服的时候吃点原汁原味的比较好。”      庖管事听了这话,觉得困扰自己多时的一个问题这会终于知道为什么了,看着孟云容的眼光都带着感激。      府里都在猜他是做了哪道菜让国公爷这么看重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今天这姨娘做的南瓜粥罢了。      他因为一件事答应了国公爷的要求进府当着管事,国公爷有吩咐的时候大多都是自己身子不适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给国公爷做份南瓜粥,他自认为他的手艺卓绝,可国公爷每次都挑得出缺点。他做这粥的手艺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可国公爷还是不满意。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对了,是国公爷原配夫人去世那天。小厮得贵来通传说是国公爷想吃南瓜粥,他做好了送到外书房。那时是夜晚,府里一片白色素裹,没人敢大声说话,国公爷尝了口他做的南瓜粥,问他:“今天,这粥怎么是咸的?”      他出来之前还仔仔细细看了的,是甜的无疑,那会他还不知道国公爷的喜好,耿直回道:“里面放了桂花蜜,未曾加过盐。”      那时国公爷脸色深沉,坐在太师椅上,高大的身影在案前有一块阴影,很固执道:“这粥是咸的。”      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错了,等国公爷用好,他拿了膳盒退下。到了无人的地方挖了一勺那像是未曾动过的南瓜粥,放进嘴里分明是甜的。等一路走回小厨房,放下食盒,他才记起关门那会混着吱呀声还有丝哽咽。      他想…………多多少少是知道国公爷为什么说是咸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晚上要去上海,为期两天,所以断更两天,两天后会恢复正常。 虽然看的人不多,事先告知下,回来后就更! PS:各种求评论收藏呢。 ☆、筹备   樱桃胡同虽不是京都最盛名的胡同,可要是问起来,上至公侯下至小民都知道这条胡同。      胡同里满是酒肆乐坊,最是赏乐的好地方,汇聚的人三六九等,鱼龙混杂。所以一般的达官贵族府邸不在这边,只是后来一些败落的没了办法迁居到这里。      宗亲家的府邸就在这条胡同最里面,先前薛立闽父亲有两个同胞兄弟,两人得了一大笔钱在桐梓胡同赁了一五进的院子,比平国公府还要气派。可这几十年的挥霍,家私已所剩无几,日子颇过的哭哈哈。      两人除了正妻各有几个小妾,人丁上面倒是旺盛,以往家私丰厚倒不觉得人多不好。      只是到了此刻,凡是用处上面就显的有些捉襟见肘了。当家的是大房的长房媳妇,处事雷厉风行,娘家也是官家之后,身份上比其他几个媳妇要高贵。这也就使得她有些目视无人,瞧不上其他几个媳妇。眼瞅这家私越来越少,自己相公以及儿子几人也都是不争气的,没了办法才把念头打到平国公府。      自己公爹那会还在日子正好也没搭济下平国公府,这期间也没往来过,她还在担心这次平国公会拒绝,没想到薛晟还同意了。此番存在巴结的意思,所以对于这次宴请,她可是下了死本的,还没到日子,就想着安排管事采买的事宜。      虽说现如今赁的院子不大,比起先前的也寒酸了几多,可长房住的屋子倒是豪华,内里的摆设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      长房媳妇是薛立闽二叔的大儿媳,娘家姓袁。所以府里的人都唤她袁大夫人。其他女眷称呼里是没有大的,即使是与她同辈份自己相公的堂兄弟之妻也没有。      樱桃胡同这片的房子都是黑瓦,昨日下了点雨,屋檐上被冲刷后倒是干净了许多,太阳照在上面,纹理都清晰可见。      袁大夫人住在坐北朝南的正房,这处的房间有五间。袁大夫人让人给打通了两间用来做堂屋,府里人太多,要是不宽敞点,一屋子都站不下人。      袁大夫人的父亲原先掌管着官盐,赚了不少金银,只是被人弹劾后,丢了这份官事。所以给她的接济就断了,可从堂屋里摆着的紫檀嵌象牙镂空雕花落地罩还是可以看得出先前的好日子的。      五月的天亮的早,袁大夫人已经是有重孙的人了,可能是人老了越易早醒,辰时还没到就唤了管事过来。      庭院里种着两颗桂花树,旁边还有栀子花,花开的正茂,闻着清淡且芬芳的香味,管事心里少了一丝急躁。      上了台阶,管事站在门外等丫鬟过来说夫人让他进去才往内室走。      袁大夫人正在用膳,黄花梨镂空的小几上摆着几样早点,多是荤腥的食物。袁大夫人正坐在坑上,她着着一鸦青色对襟比肩褂,因为常年管家,身上自有一股威严。可能是身体不适,头上带着一蜜合色的抹额,眼睑泛青、脸色蜡黄且有些水肿。      管事给她请安后,丫鬟还往她面前小瓷碗里添了些白粥,她用汗巾擦了下嘴把小碟推了过去,这才对这管事道:“起来吧。”      声音不似平常女子一样,反而听上去有些像男人说话,管事心想难怪老爷不常来夫人院子。眼角瞥到袁大夫人正望着他,心里一颤忙恭敬问道:“夫人,唤我来何事?”      “上次你去平国公府,平国公可还说什么了?”      “这个倒是不曾,平国公只是说到时会携筠怡郡主来府。”说完这话,管事猜测不会是想让自己再去一趟平国公府吧?那真是………心里正想找个理由推脱,袁大夫人出声了:“今唤你来还有件事,虽说府里的采买一贯是林管事经办,可我想着你去了趟平国公府应该更能胜任这次的采买。”      林管事是袁大夫人的陪房,虽说府里油水不多,可去外采买还是有油水可捞的。管事脸上带着喜意正想答应,可随即想到府里开支都是困难,袁大夫人会给他多少银两。他这一考虑,袁大夫人窥得清清楚楚,她拿过丫鬟递给她的茶,喝了一口,合上的时候动作有些重,清脆且有些刺耳的声音在没人说话的室内显得突兀极了。管事回了神,连忙道:“夫人看重我,我定不负夫人所托。”      袁大夫人这才欣慰了,她笑着道:“放心,此次不比寻常,办的不好我会罚。相反,你办的好我定也会赏赐。”      管事一听,这才喜形于色应诺告退。      *   孟云容盯着宜裳居昨日被雨击打有些怏怏的芍药,想起先前听她娘说:“宁做穷□□,不当富人妾。”      她想她娘还是有些远见的,为人妾者不易,她还是从原配变成小妾更是其中不易中的不易。      不知道是谁禀了筠怡郡主说是看见她活蹦乱跳地穿梭于府内。于是,昨晚筠怡郡主身边的王嬷嬷就让大丫鬟来问她伤势了。      那时她刚从小厨房出来,庖管事目光夹杂着感激送她出了院子,她拎着食盒到了百芳居。前脚刚到,后脚丫鬟就来了,所幸还是碰上了。      来得大丫鬟穿的很体面,平国公府的丫鬟小厮级别不一样穿的也不一样,大丫鬟外穿的是淡红绸缎夹背。虽说姨娘是半个主子半个奴婢,可她却丝毫未有傲慢,施了一礼道:“夫人先前还问姨娘伤势,只是不巧碰上正房漏水一事,这才耽搁了。今吩咐奴婢前来查看,以及一些给姨娘的药材。”      孟云容才看到丫鬟后面的几上摆着不少的礼盒以及补药,连人参也有,这筠怡郡主也真舍得下大手笔!      “………婢妾多谢夫人关心,伤势已好了,夫人如此,婢妾倒是惶恐了。”      “夫人是当家主母,这事是夫人职责之内,姨娘大可不必如此,谢意这事还是亲自较好。夫人的意思奴婢已转达了,姨娘若无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而后万福就退下了,当真是油水不进的样子。      丫鬟小青一直是立在孟云容旁边的,喝了几贴药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看上去有些苍白。等大丫鬟出了房门,她才对着孟云容道:“姨娘,这夫人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都可以好好的走来走去,怎么不去正院请安?来兴师问罪了。      “桌子上的食盒有粥去喝点,你不是一天都未进食了?”孟云容不回反问,小青也确实是饿了,听了孟云容这话顺势去揭了食盒,捧着里面的白瓷碗到了外间。      孟云容这才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理着思绪,怎么说呢,并不是为了自己现今的姨娘身份苦恼。而是明天要去请安,她不单会碰上筠怡郡主,现如今的平国公夫人,还极有可能会碰到平国公薛晟。      她还是无法面对他们一起的场景。      即使她现在要仰着鼻息靠他们过活。      耳边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孟云容收起想法看了看宜裳居几个鎏金大字才迈脚往里面走。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所以这章字数没先前肥,^-^ PS; 各种求评论收藏。 ☆、见礼   孟云容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其他几个姨娘都在,她原以为自己还是早的,不想却是最晚的。      筠怡郡主还未从内间出来,梦姨娘不用忌惮,她扫了一眼进来的孟云容,对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罗姨娘道:“某人养病养的好像比先前还严重了。”      罗姨娘正在喝茶,这茶是加了人参熬制成的。里面的人参是筠怡郡主从北地带来的,虽说北地是极寒极苦之地,可出产的人参却是大明朝内最好的。她原先闺阁中就听家中姐妹说过北地人参滋补功效甚好,现在可以尝到,她都已经喝了两杯了。不妨突然被问话,还没来得思量就道:“她今天都来请安了,怎么是严重了,不是好了么?”      她今天装扮得比上次孟云容见到她的时候还要隆重,面若满月,此刻圆似葡萄的眼睛正睁着有些不知所以,唇瓣因茶水的浸湿有了润泽,浑身散发着不自知的魅意。      孟云容就瞧着梦姨娘恍惚了下,对牛弹琴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也不再奚落她了。      而罗姨娘则是继续去喝她的茶了。      孟云容突然就很想笑,这罗姨娘除了性子之外倒还是个好玩的。      昨日平国公留宿宜裳居想来几个姨娘都知道了,不然一向穿衣素净的沈姨娘怎么会今天穿了件石榴红的袍裙?孟云容在西侧下方的扶椅上坐下,椅子上垫着藏青散花镶着金线的坐垫,底下触到的柔软就让她对还未出来筠怡郡主多了丝好奇。      堂屋里摆设很雅致,屋子里燃着檀香,是很心旷神怡的茉莉香。与内室相连的地方挂着一红绸流苏软帘,有丫鬟进出,那帘子波动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她想这筠怡郡主比她要懂得如何生活。      孟云容旁边坐着的就是沈姨娘,她今天梳了个单螺髻,带着一莲花样式白玉步摇,看上去很舒服。她见孟云容盯着那帘子看,就道:“妹妹可是等不及了?”她比花魁要早进府,但也不是第一个,第一个进府的是罗姨娘。      白玉步摇随着她动而动,孟云容收回视线就盯着步摇,末了才回:“我只是觉得帘子额外好看罢了。”      沈姨娘听她这么说,笑着道:“妹妹休得不说实话,国公爷可是还赐过你百珠帘呢!”      珍珠在大明朝是少有的宝物,南方进贡而来的珍珠每年也不过是百颗,而薛晟赐给花魁的帘子是用百颗珍珠镶嵌而成的,这让几个姨娘殷羡不已。      沈姨娘说这话的声音比上句大,坐在对面的两个姨娘也听见了,这百珠帘她们都听说过,孟云容这么一说就认为她是故意炫耀了。梦姨娘看着孟云容的方向哼了一声,罗姨娘也是不喝茶了,有些嫌弃的看着她。      而她身边坐着的沈姨娘倒是云淡风轻的转回了头,拿起放在小几上的茶杯开始喝起茶来。孟云容伸手摁了摁太阳穴的地方默念:“仁者无敌,忍者无敌。”      *      现已辰时,外院丫鬟小厮都在奔走忙碌。      外座放最东的一间耳房是马房,一青衣小厮从马厩里牵出一条白马,走上前对正等着他的得贵道:“今天也不过是第三天,怎么国公爷就得去上衙?”      得贵从小厮手里拿过马缰,拍了下小厮的额头道:“主子的行程也是你可以打听的!”      小厮缩了缩脖子,得贵是府里出了名的好人,他也不怕,只是小声道:“奴也就是好奇……。”      得贵又拍了拍他的背,神色正经道:“好奇心害死人,忙你的事情去。”      小厮见他神情也知道不能再问了,背过身小步跑了回去。得贵看着,伸手摸了摸顺滑的马毛,对着马道:“咱家主子可真能折腾。”      白马回应他的只是从马鼻子里奔出一大股热气。      得贵不防被喷了个正着,无奈道:“你就跟咱主子一个模样!”      薛晟卯时就来了外院的书房,此刻正立在案前看桌面摆着的一幅画。画中是个美貌的女子,两颊带着浅笑,手上还抱着一着红色肚兜的孩童。      薛晟手指在女子脸前流连,闭着眼睛回想记忆中的真实触感,门外就传来小厮的声音:“爷,马匹已准备妥当。”      手指放在宣纸上微不可见的扣了扣,半响薛晟才合上画卷对着外面道:“你让得贵到府外门口等我。”      小厮隔着房门应了声,薛晟却是注视着画卷最下面旁边的一行小字愕然。这幅画卷基本不曾拿出过,书房也没有闲杂人等进来,这些字从何而来?他复又打开了画卷,才看清上面写的;“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知你难受,幸得汝...还在。”一行字写的歪歪扭扭,着实入不了眼,但能写出这字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人了。      他记得那时父亲常把他放在膝上跟他说:“谋臣中有谋公者有谋私者,谋公者忠言逆耳,但晟儿要记着做个对大明朝有用之人。”      他父亲一直做着他认为的“有用之人”可是谁又记得今日是昔平国公的诞辰?      得贵已经在府外门口等着了,桐梓胡同这片住了不少达官贵族,刚卫公侯家的马车就经过了,只是经过府的时候驾夫得了指定鞭笞了马,马车加快险些把他给惊倒。得贵瞅着马车屁股,极不雅观地呸了一口,不就是家里有个庶女进宫成了宠妃,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薛晟出来的时候就看他做着这个动作,眸底的颜色深了许多,他接过得贵递过来的马鞭道:“你今日回去歇着吧,不用跟着我。”      不敢接受又不敢拒绝,得贵表情一时纠结地厉害,不一会皮肤就黑中混着红,红中掺着黑,薛晟看到才道:“我只是发现你已许久都不曾见过妻儿了……。”      得贵听完才欢欢喜喜地应下,末了还叮嘱道:“爷,您早点回府。”      薛晟点了点头,得贵看着他骑马进了转角才往府里走,他还得拿上上次给家那小子买的小玩意。      得贵是家生子,成婚后在盛园也有单独的屋子,碧柳领着儿子就住在那。      外厨房连着内院的角门处不时有人影经过,多是穿着绿衣拎着食盒的二等丫鬟。      这是在给宜裳居送膳呢,今天几个姨娘都在,所以菜肴比以往都要丰盛,每个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都装着几盘菜肴。      还未进宜裳居,浓烈的芍药味袭来,丫鬟心里多是对着新夫人端着崇敬。      堂屋里,筠怡郡主正坐在正中间右侧的海棠镂空红木扶手椅上同坐在她下方处的沈姨娘说话。      她今天穿着一品红攒花襦裙,带着绿宝石项链,红绿极难搭配,她穿着却给她的美丽再添了几分,脖颈修长,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滑。      孟云容看着瞬间觉得小青同自己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要她说啊,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比不上筠怡郡主的美丽,即使她认为貌美的花魁娘子。      “夫人今日装扮的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沈姨娘淡淡说道。      孟云容可是看到筠怡郡主出来她脸色僵硬的瞬间,这会她还能说出这番话,心机可真是厉害。      先前王嬷嬷有提醒过,所以这次筠怡郡主并未显得有多高兴,只是道:“我可是听人说沈姨娘在穿衣上有化腐巧为神奇的本领。”      罗姨娘本还是在喝她的人参茶,听到这么一说,用手帕抹了抹嘴对着筠怡郡主道:“夫人,婢妾里面是梦妹妹最擅这类了。”      而她旁边坐着的梦姨娘听了这话,脸上立马有了得意。孟云容看着,不断地想笑,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两人在一起竟是一对活宝?      可能是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筠怡郡主借着这个机会问孟云容:“这位就是云姨娘了吧………身体可是全好了?”      她说话带着点撒娇的尾音,像是对着自己亲切的人说话,孟云容却是正了正神色,回道:“多谢夫人关心,婢妾已经痊愈了,夫人不怪婢妾这些日子的失礼婢妾已感激不尽了。”      筠怡郡主听了这话,她笑着道:“姨娘同是伺候国公爷,还望以后尽心尽力,切不可做出上次一样的事情了!”      她进府孟云容那事已经发生了,筠怡郡主却知道。不能小瞧啊,孟云容低头应诺,筠怡郡主才道:“你坐着吧。”      而后又对着上次送礼的丫鬟道:“榴红,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拿过来。”      丫鬟领命进了内间,不一会儿手上就拿着个锦盒出来递给筠怡郡主,郡主打开后唤孟云容走到近前,将镯子带进她手里后:“上次请安你身体有恙没来,见面礼这次补上。”      虽说花魁娘子的样貌比不上郡主,可一身的肌肤是胜了几分的。碧绿的镯子戴在洁白如玉的皓腕上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坐着的姨娘们心里多是认为这镯子比夫人送给自己的要贵重的多,一时手里的锦帕因用力都成了一团。      都说是见面礼了,而且姨娘们都有,孟云容也就没推迟,施了一礼道:“多谢夫人。”      这时也有丫鬟进来禀告说膳食已到,筠怡郡主才把手搭在大丫鬟榴红的手上起身,道:“摆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渣 作者绝对亲妈 上午好。 牙龈肿痛早上最难受了。。。。。。 ☆、觉会   明德皇后是明德帝的原配,两人亦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明德帝知道妻子信奉佛理就在南山建了一座寺庙,里面的住持都是德高望重的出家人。      因为是皇帝所建,寺庙在大明朝众所周知,每天往来献香火的人都特别多。      寺庙建在半山腰,与山下通联的是长长的台阶,从山下往上看,也只是看得到露出的屋角,半掩在云烟中增添了些朦胧的意境。      一些达官贵族觉得这边风水好,且有出家人每天诵经,是墓地的最佳择选。所以有些不知顾忌地往南山搭建墓冢,此举不但影响了前来上香的百姓也时时吵得寺庙的住持不得安静。自古就民不与官斗,所以这事并未传到皇上耳里。后来,还是寺里的觉会大师对着每逢十五来上香的薛立闽道:“打坐,念经,参禅,是出家人每日必备之事。”      薛立闽战场上下来手上不晓得沾了多少条性命,所以都会来听觉会大师每月一次的诵经希望少点罪孽。听了觉会大师如此说,他那时也是知道有些官员在南山做的事情的,当即就道:“大师要说的,我已明白,定会上谏给皇上。”      觉会大师双手合十谢道:“那此事还就多谢檀越了。”      明德帝那会听了这事,下令都察院查明而后惩戒了不少官员,这些人自认为自己做的隐秘不想被平国公薛立闽揭发,心里都是怨恨他的。这也就使得后来薛立闽倒下没人给他求情,倒是觉会大师听了他身死也不能入土安葬,特地在所住的院子里腾了一块地方当作他的墓穴给他诵经。      虽说已过了多年,可觉会大师每到今天就会闭门不出,他住的院子在寺庙最后面,靠近旁边的树林。一些年代很久的树木枝干都伸到了庭院,茂密的树叶抵挡了日光的照射,所以这处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低。      他这个习惯寺庙里的人都知道,也不会断然去打扰他。      只是今天合上的院门被打开,一人脚步迈进,踏在落叶上面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坐在院子中间的觉会大师丝毫未睁开眼,只是等那人坐在对面的蒲团上,才道:“今日倒是比以往要早。”      出家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说话也是无波无澜的。      薛晟坐下闻着正中点着的香,双手合十后才道:“还是大师这地方好,心都静了。”      觉会仍是闭着眼,只是听了这话,停了诵经道:“檀越周身气场起伏不稳,不是心静了,是心乱了。”      薛晟听了这话,未立马回话。南山平常风景就极美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几天的麻雀特别多,空旷的山里传来鸟叫声,杂乱不齐整的有些闹人。      他侧耳听了一会才回:“大师院子何时有这么多鸟了?”      觉会却好像没曾听到一样,他缓缓道:“万事万物且由心生,心静而静,檀越你心不静,万物就皆在了。”      “大师怎知我心不静?”      觉会才睁开了眼睛,他只是看院子门口方向的落叶道:“下雨后泥土还未干,落叶覆在上面,人脚步稳当踏上是没有声响的。”瞧着薛晟已明白了才继续道:“你自进来就没控制脚力,心乱动作也就乱了。”      薛晟笑着道:“大师所言甚是。”      即使是笑可笑意未达眼底,觉会重闭上眼睛,等香炉里点着的盘香到底,才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善恶自有因果,不是不报,兜兜转转终要付出代价的。”      *   平国公府除了紫朱油大门外东西两侧各有一角门,西角门通的是盛园。平常负责采买的仆人都是从角门经过,但仆人进出府都要有相应的府牌,所以一些丫鬟都托采买的管事从府外带进想要的东西。      每逢管事采买回来后面跟着的小厮手里都是颜色不一的纸包。      采买是徐管家经办,平常跟着他的是小厮阿福,今天他手里抱满了物件。管事的婆子见了来人连忙走了出去,对着阿福道:“刚还进去一马车呢,你怎么手里还抱着这么多?”      能跟在徐管事身边的也是精明的,知道这婆子是个嘴馋的,他把东西放下,从怀里拿着个纸包递给她:“这个可是城东最贵的杂货铺买来的。”      婆子接过,急不可耐的打开纸包闻着吵得香喷的瓜子回着:“可真得多谢你了。”      尝了一粒,肉粒饱满香料有好几种,好吃。      她笑着道:“破费了,来婶子帮你把东西拿上。”      阿福却是连忙制止她,道:“这些都是药园的贾嬷嬷托我买的,我还有点事,烦请婶子帮忙照看下。”      婆子一听,那贾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且在国公爷面前很得脸。能够结交到她,婆子求之不得满脸应承,阿福料想她也不敢私吞,这才别了出府去了。      婆子能够当这差也是托了关系的,她一边磕着瓜子,一遍看摆着的纸包,都是一些吃食,没想到这贾嬷嬷倒也是个嘴馋的。      瓜子磕的差不多了,贾嬷嬷才到了,婆子虽没见过她,但看她穿着体面,且走近了身上还有些草药味,连忙谄笑走过去:“是贾嬷嬷吧?”      贾嬷嬷就见一瘦长脸,嘴角还带着点瓜壳屑的妇人,不动声色回道:“我是。”      婆子双手一合,拍着腿道:“刚阿福放了些东西在这,说是您的,您来了,那我就给你拿出来。”      未等贾嬷嬷回话,她就急步进了值差的更房抱出了礼品,贾嬷嬷伸手要接过,她避开道:“嬷嬷客气了,我皮粗肉实,这些我给您送过去,嬷嬷您前面带路即可。”      东西在她手上,贾嬷嬷想了想才道:“那你跟我来。”      两人经过了小厨房,又过了影壁,出了屏门再穿过了抄手游廊走进跨院才到了药园。      还未踏进去,里面的药草味就已扑面而来,婆子走了这一段路脸上都是汗,闻着这味道稍稍好过了一点。      贾嬷嬷推开闭合的院门,婆子跟在她后面,也循着她的脚步进了屋子,把东西放在里面一点的坑上。贾嬷嬷看了看她不停的在擦汗,走到中间放着茶壶的地方,倒了一杯递过去:“喝口水,解解渴吧。”婆子接过,仰头咕噜咕噜一杯已是喝完了,贾嬷嬷瞧着她想要又不好问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水在那,要喝自行去倒。”      婆子才捧着杯子走了过去,喝了好几杯。满足地放下茶杯看着贾嬷嬷在整理纸包,走过去哈哈道:“嬷嬷,您一个人怎么买了这么多的吃食?”      贾嬷嬷没回,问她:“可舒服了?”      那水是放了干菊花的,婆子只觉得比她平常喝的要好喝,且喝下去浑身的燥意都下去了不少,笑着道:“舒服了不少,可谢谢嬷嬷了。”      贾嬷嬷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整理坑上的东西,婆子瞄到月饼的盒子,疑惑道:“嬷嬷您怎么这个季节买月饼来吃?”      婆子的声音倒是给这个平常无人气的院子带来了些生气,贾嬷嬷整理完了头也没回对装着月饼的礼盒回道:“故人喜欢。”      婆子大概也是知道这句话跟前面有些不同,闭上嘴转而打量起门外边的药园子了。      *      “姨娘,您怎么不回百芳居转而来外院了?”小青跟在孟云容身后忍不住的叨唠。      从宜裳居出来,到了盛园,一路上这丫鬟就没停过嘴。孟云容抚了抚掉落在耳际的发丝,转过身,眼睛眯起威胁道:“你再问,我让贾嬷嬷再给你开副药。”      先前伺候她的人都不多话,碧柳是个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三个字的人,怎么她重生了一回,身边的丫鬟性格落差这么大?      小青也知道她恼了,贾嬷嬷开的药好是好,可就是……太苦了,她可是不想喝了。孟云容就见她耷拉这脑袋安静地跟在身后,嘴角微扯了下,话虽多了点,人还听话。      穿过游廊,过了与内院相连的耳门,等到了小厨房,小青才喏喏道:“姨娘,您饿了呀?”      孟云容转过头盯着她,她赶紧捂着嘴一副惴惴的模样,孟云容无奈道:“外院人多,人多口杂。”      小青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厨房院子里仆人不多,有几个婆子蹲在木盆旁边洗着盘子,倒是没注意到门口刚进来的主仆两人。      说来也巧,庖管事正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了孟云容,他道:“姨娘今日来可是有要事?”语气和暖,脸上还有笑意。      孟云容才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来说声,今晚的晚膳烦请您换成面食。”      庖管事有些讶异,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对着孟云容道:“没其他的?”      “没其他了。”      小青在后面瞪大了眼睛,姨娘不是最不喜欢面食了,上次还因为这样的事情体罚了送膳的丫鬟,怎么今天点面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两天牙龈肿痛 没更 现下恢复正常 ☆、再见   百芳居本身是个后罩楼,虽说后院女子都是住在这,可格局颇大,姨娘们几乎都是独立的门户。      一楼住着的是没有位分的侍妾,二楼住着几个姨娘。梦姨娘与罗姨娘隔邻,且罗姨娘有心巴结,两人关系倒是融洽的。      现下两人就在靠东的罗姨娘住的屋子里,罗姨娘是兵部尚书的庶女,嫡母对待庶子庶女不十分友好,可庶女出嫁的嫁妆倒是让人挑不出错。      她的屋子里所摆放的茶具均是官窑,隔扇处旁的高几上摆了几盆开的怒放的夜合花,梦姨娘手上握着一冰纹白瓷茶杯,看着杯子釉色轻盈剔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罗姨娘屋子的东西可比她的要贵重多了!      国公爷不常来,罗姨娘就渐渐把注意力放在吃食上面,现下正在坐在桌子面前吃丫鬟给切好的水果,瞧着对面梦姨娘沉思的样子,嘴里还含着片桃子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梦姨娘笑了笑,问她:“你说,今天云姨娘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罗姨娘也不再吃了,她想了想道:“这个云姨娘倒是跟以往不一样了,先前见到我们,从没一个好脸。今个请安还对我笑了。”      梦姨娘点了点头,她接着道:“那她今天怎么忤逆夫人了?”      那会,膳食摆放好,筠怡郡主坐下,让她们也一起不用服侍她。还亲自让人给她们碗里添滋补的参汤,不想云姨娘却是拒绝了,筠怡郡主脸色有些不虞。      “她傻呗,还当众下夫人的脸面,深巷里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原本还以为云姨娘吃了一顿罚变聪明了,不想做出这么没头脑的事情。梦姨娘也觉得罗姨娘说的对,转回头看着果盘里放着的水果水淋淋的,好像都很好吃,两人一起吃起水果来了。      而她们口中的孟云容此刻也在听小青的念叨。      外面太阳很好,屋子里的隔扇门都被打开了,一扫之前的沉闷,风吹的烟纱帘子晃动,飘飘袅袅的。      自小厨房回来,这丫鬟的嘴就没停过,孟云容不得已伸出手打断她:“我拒绝那道汤,自有我的思量,夫人也不会因此而怒,顶多说我不识抬举罢了。”      请安那会筠怡郡主明显就是在试探她们几个,与其安安分分不如自己先露出缺点,她可不想得到筠怡郡主的赏识,今天没碰上薛晟已经是幸运了,可不保以后。没办法碰上那是她不可控制的,这个她却是可以避免的。      小青听了她这么说,一张脸满是震惊,她蹲下身扶着美人榻的扶手:“姨娘,得了夫人的欢心,您见国公爷的机会也大了!”      她就是不想看见他!才会如此的,孟云容把丝帕遮在脸上,“我先歇会。”明显不想多提这事,小青鼓了鼓腮帮子,没奈何出去了。      等脚步声渐远,孟云容才睁开了眼睛,阳光透头窗户缝隙照进来,帘子上都带着白白的星光。      她一时有些恍惚,今天筠怡郡主让丫鬟给她们盛的汤里面明显是添了东西的,这还得多亏上一世在贾嬷嬷那里分辨了不少药理。那东西虽然无害,可女子时常服用却不易有身孕的。      这个新夫人内心远没有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识别出那道汤的时刻,孟云容才深刻意识到,正妻与妾室永远是水火不容的。      *      薛晟回到府的时候月亮已挂在高空,除了平国公府两侧的灯笼亮着,胡同里面都是暗的,小厮来旺正在等他。      来旺较之得贵要白且瘦,一身青衣穿着,得贵老笑他是穷酸书生。只是他的性格却很暴躁,可能是等的有些久,呼吸都有些重。      薛晟把马鞭扔给他,他把马转递给一旁的小厮跟在薛晟后面,“夫人刚还派人来问,您今天可要去宜裳居歇息?”      “让下人给夫人传话,今天已晚了,我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他正打算跨过西屏门,瞄到来旺看他又加了句:“东西可有准备好了?”      “一早就准备好了。”      “我先洗簌,你让贾嬷嬷在那等我。”      “贾嬷嬷已经在了,就等您了。”      薛晟进了与外书房相连的净房,早有机灵的丫鬟看见拿着衣物进去。      来旺在外面等着,今天月亮可真亮,还有微风,要是今晚当差的不是自己那就更好了!      平国公府的祠堂在常园的东跨院,平常这里是没有人的,今晚却灯火通明。      硧路中间垫着一张厚厚石青花纹滚边的毯子,上面摆满了珍馐,贾嬷嬷正跪在前面。她把月饼盒子打开,对着堂屋正中的一排位方向道:“老爷,奴婢给你请安了。”      她周身都带着哀伤,匍匐在地低低哭泣,一双手环过她的身子,轻声道:“嬷嬷,地凉小心身子。”      贾嬷嬷擦了擦眼泪,声音里还有哽咽,“世子您来了。”      她还是称薛晟为世子,就好像她伺候的主子还在一样。      薛晟慢慢地在贾嬷嬷旁边跪下,丝毫不介意会沾染到灰尘,贾嬷嬷看着他伟岸的身姿,她的小主子也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她感概道:“我是老了。”      薛晟把毯子上的盘子挪了挪位置,认真道:“嬷嬷不是还如以往一样。”      贾嬷嬷看了看月光,伸手掰开月饼分成两半,里面的红豆沙露了出来,薛晟看到:“嬷嬷,还是您有心。”      “你父亲最是好这一口。我记得啊,你父亲小时候总是问奶娘要月饼吃,可把奶娘愁坏了,你说又不是中秋节,哪弄月饼去?”      薛晟带着笑问道:“那父亲后来可尝到了?”      “奶娘没了办法就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就派人去找,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这红豆馅的。可你父亲啊,喜欢得不得了。”      贾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又看到了吃饼吃的十分满足的平国公,她含着笑道:“想不到吧,堂堂的平国公会喜爱甜食。”      “嗯。”薛晟低下头应了声,好像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这个字说的额外重。      贾嬷嬷感觉到了,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背,“嬷嬷知道你心里苦,孩子,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好走。”      薛晟才感觉到温暖,他握着贾嬷嬷的手半响都没说话,贾嬷嬷想起什么,从一旁的竹篓子里拿出一瓷碗,递过去:“尝尝,嬷嬷刚做的。”      碗底还有着余温,里面是一碗长寿面,上面还打着两个荷包蛋,贾嬷嬷在旁边道:“你就代你父亲吃碗面吧。”      诞辰也只能是这样表示了。      躲在暗处的孟云容不想会看到这幅画面。      她记忆中的薛晟,她的夫君,一向是大大咧咧,看不起自己的父亲的。因为父亲给他带来的是无尽的嘲笑,以及背后人的议论,她从没见过薛晟这样子。      明明她出来还披了件斗篷,可她却觉得周身都很冷,原来不但沈姨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她昔日的枕边人也从没在她面前显示过真面目。      手上提着的食盒受着的力不够,有些不稳当地撞在墙面上传出声响,孟云容还没来得及合上有些开的盖子,薛晟的声音就已响起。      “谁在那?出来?”语气像是淬了毒的钩子,这还是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平国公么?      许久没人出去,因为昏暗,薛晟这边看不清来人,只是看到一片锦红的衣角。此事不能被府里人知晓,明明他进来还让人检查过,且外面有侍卫把守,怎么会有人溜进来?他遂厉声道:“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出来,别怪我不留情面。”      孟云容闭了闭眼睛抬起脚。薛晟并未开始报数,因为他话落人就已出来了,他看清来人后,周身的气场变了。孟云容却奇怪的发现好像那让人害怕的冷冽少了许多,她就听薛晟冷冷地对着她道:“我不是有说过,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呆在百芳居不用再出来了吗?怎么?我的话不好用了?”      如果说前一次孟云容还在奇怪为什么薛晟对花魁的态度丝毫不像是对自己小妾该有的,现下听到薛晟如此说,也是坐实了自己心底冒尖的想法,花魁的身份不一般。      只是花魁有什么任务?      孟云容嗓子有些干地望着薛晟道:“我 ......只是迷路了。”      薛晟听了她说这话,笑的有些邪魅,他道:“你觉得我会信吗?”不等她回又继续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如若我知道今晚的事情漏出一点风声,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可知道?”      他穿着玄色的长袍,素锦的腰带上还挂着汉白玉吊坠,背着光好像周身都带着光晕,端的是个温和的美男子,可此刻却有种嗜血的冷酷。      孟云容看着他,他的眼底只有对她的嫌恶,薛晟是...真的会杀了她。她一下子回过神,她还不能失了性命,她得知道为什么,所以她施了一礼后有些迟钝地着字道:“婢..妾...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人不多,但各有各的看法,这里也不是想要抱怨什么的,只是说些看法罢了。 刚混晋江,着实是不好混,可能这文很多地方不合你的心意,或者真的是不好,请温柔指出,作者会虚心求教。 至于收藏与评论这个 我也就不特意了 要是你喜欢有想法那希望继续支持下去 作者在这里谢谢了^-^ ☆、寿辰   一旁没说话的贾嬷嬷上了前,看着已经转过身的孟云容,有些奇怪的问薛晟:“云姨娘…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还一直认为世子是很宠爱这位姨娘的,毕竟,她可是害世子夫人的凶手,可还是安好的生活在后院,可是世子的表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薛晟等那道红色身影看不见了,才回她:“嬷嬷,这事牵扯太多,您知道了反而不好。”      他并不想告诉她,连他自己都还未掌控的局面,嬷嬷知道了也是徒添担心罢了。      贾嬷嬷叹了一口气,瞧着他的衣领那边有根线头,轻轻地拿起,慈爱道:“嬷嬷知道你心底有怨,可那位是天啊!嬷嬷只盼有生之年看到你都是好好的。”      薛晟握住她的手,这手很暖和,掌心已有了褶皱,可让他有种踏实的感觉,“嬷嬷,夜深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让人来整理就好。”      他说这话眼睛还望着前方,眉心轻微皱起,贾嬷嬷知道他心里有事,遂道:“那我先回了。”      “我让来旺送你回去。”夜色深了,虽说府里掌了灯,可路上还是不安全,更何况贾嬷嬷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他这一声后,在院子外边的来旺走了进来,对着贾嬷嬷的方向道:“嬷嬷,路黑我走您前面。”      贾嬷嬷拿起放在地上的竹篓子,才跟着来旺往外走,她真的是老了,走起路来都有种老态。薛晟盯了一会,对着外面道:“云姨娘可是往盛园那边去了?”      明明没有人,可他这句后,空气中嗖的一声,一影子已是落地跪下,恭敬道:“刚按照您吩咐,奴一路上跟着她,云姨娘是进了盛园,可…却没往百芳居的方向去。”      “往哪边去了?”      “抱轩亭。”      听到这里,薛晟神情有些莫测,算上这次,她可是忤逆他两次了。什么时候金武阁出来的都这般了?      这想法瞬间被他否决,他不应该质疑金武阁,他对着暗卫道:“你让观察云姨娘的影卫来见我。”      暗卫应诺,瞬间没了身影,身手着实了得。      *      即使白天怎样的喧闹,到了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已回归平静。      抱轩亭连着游廊,游廊上挂着的纸纱灯笼都亮着,这处倒不黑暗,只是旁边的假山遮挡了些光,湖面上光圈一块一块的。      孟云容蹲着视线一直放在湖面上翠绿的荷叶,荷叶已经长成了,再过不久就会有莲花,莲花后就是莲蓬。      她让人种下时候那人还问她,“你前日子里不是已经让人种了一颗石榴树么?”      那会仆人正在这里往湖里撒种子,她觉得手法很娴熟,想去试试,那人一把扯过她,戏谑道:“你可还没回答我呢?”      他明明知道的,还故意问,她不自然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可他手劲那么大,根本挣不开,憋红了脸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是都知道还问我?”      “我怎么知道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她听了这话,急的脖子都红了,手挣不开,脚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他还是没放开她,只是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他脸上痛意明显,她开始害怕是不是真的踩疼他了,他却是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笑道:“心疼了?孟云容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哪有,我…哪有。”她明显底气不足,他又继续在她耳边道:“莲子莲子,石榴石榴,寓意多子,我..不是傻子。”      是啊,他不是傻子,她却是傻子。如果花魁是他手下的人,那她的死是不是他主使的?      孟云容拢了拢肩膀,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毛骨悚然,只是心底珍藏的那些终究不是那么美好了。      她是趁着小青睡着了偷出来的,孟云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想要回去。她原以为今天没人会记得是平国公薛立闽的诞辰,所以才让小厨房今天做了面食,她还是想的简单了。      她想了想,在亭子里坐下,打开食盒,里面的面条已经糊成一团了,她突然有些饿了,说起来这可是她的晚膳呢。      她端起碗尝了一口面条,味道不错,比先前日子里送来的膳食好吃多了,这不会是庖管事做的吧?      想到这,她就觉得更不能浪费了,薛晟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捧着一大碗毫无顾忌的在吃面条,敢情她往这边走就是为了能吃这东西?      刚在书房,他倒是听了不少这位的事情。      影卫说她自从上次责罚就变了,也没再给那位写信,平日里就是跟丫鬟呆在百芳居。与几个姨娘也不常往来,而后还说今天请安的时候好像还得罪筠怡郡主了。      金武阁培养的人怎么会是这样?想着自己亲自过来看看,却是这幅场景。      孟云容吃的不亦乐乎,这面里还夹杂着好多肉末,都把她馋虫勾起来了,连薛晟走近都没发现。      碗里的面条被灭了三分之一,薛晟才道:“好吃么?”      小青常会问她:“姨娘可好吃么?姨娘还要不要点?………”所以当下,孟云容条件反射就回了句:“好吃的。”      只是许久没人回话,且周身有种淡淡的压迫,她才抬起头就见薛晟正盯着他,眼底似有暗流在涌动,她放下碗,施了一礼:“婢妾见过国公爷。”      薛晟却是一反之前的态度,他很亲昵的挽起她的手,亲和地道:“不曾想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末了还伸手轻轻地擦拭了她的嘴唇。      孟云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变脸变得太快,上一刻还在威胁她,此刻却对她这样。      她避开了他的手,仍旧弯着身子:“婢妾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刚并不是有意冒犯国公爷的。”      薛晟淡淡哦了一声,瞄向亭子中石桌子上的碗,分明在问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云容故作不好意思地道:“夜里饿了,小厨房没有,故才到大厨房找吃食,不曾想碰到国公爷。”后面什么的却是没说,薛晟心里了然。虽说这人有些不一样,可依旧聪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分得清,于是他道:“云姨娘如此通透就更好不过了。”      她心里一松,正在想这关就这么过了,薛晟却又是问她:“那人这次寄给你的书信可有说什么?”      什么书信?她根本不知道!薛晟就见她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是很圆很亮,这样望着你好像眼底都是你一样。可薛晟并没溺在其中,他道:“你上次没说实话,得到的是怎样的?你这次还要经历一次?”      上次难道是这花魁娘子没说实话责罚后送了性命她才得以重生了么?      “我还未来得及拆开。”孟云容开始扯了,也只能是事先这样了,她回去找找那些书信在哪。薛晟见她低下头,脖子后面露出的肌肤白的晃人心神,可他也就是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放到湖面上,他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低沉中带着自有的韵味。      “那我明日派影卫去拿,你可不要再找理由推脱了。”      他背着她,丝毫不介意她会不会从背后袭击他,她…不是花魁,的确不会。      “那我先下去了。”      并未有回复,孟云容看他把视线放在湖中好像再看荷叶,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他才道:“云姨娘,你知道什么是合作么,那就是两条命放在一起,哪方败了,哪方也就输了。”      “我希望以后你不会让我再失望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两手撑在阑干上,即使现在是夜晚,可指节因用力泛白看的清清楚楚。      像是已经看透这个世间,整个人有种沧桑的味道。然后孟云容就听他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孟云容觉得他这是在监视她,可她这会没胆子拒绝,她跟在他的后面。他的步子一向迈的大且稳,她原先就跟不上,此刻也是一样的,还没一会两人之前就拉了一段距离。      游廊里有光她倒不害怕,只是等到了花园,瞧着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手上也没有出来拿着的灯笼,孟云容咽了咽口水,努力说服自己不用怕。      白天看上去的很有意境的花间小道此刻也不是那么好了,薛晟已到了路的前头。孟云容没了办法轻轻地走上去,靠的近的草丛中传来声响,有什么飞在她的手上,她拿近了才看见是只黑色的大虫子,在向她晃动着两个黑色大钳子,龇牙咧嘴的。      孟云容下意识的尖叫,没多加考虑就喊出:“薛晟......”脚下也没注意到地面有处不平,身子一下子往旁边摔去,孟云容闭上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撞进了一个怀抱,鼻息间都是淡淡松柏味,她睁开眼,就见是薛晟,有些惨兮兮的道:“薛晟……是个黑色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不是病 疼起来特累人 ☆、遇刺   筠怡郡主本已都睡下了,王嬷嬷拔开纱帐走进拔木床内,她听见动静,睁开眼就见穿的很齐整的王嬷嬷,讶异道:“嬷嬷,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吗?”      王嬷嬷急色道:“郡主,你快起来,国公爷遇刺了!”      筠怡心里一惊,掀开身上大红色条褥,王嬷嬷搀着她拿过丫鬟榴红递过来的衣物服侍她穿上,又亲自给她挽了发髻。      走出房门早有丫鬟提着灯笼在外等着,本来这个点府里的人都睡下了。大概这件事府里都传遍了,屋子里都亮着光,青砖地面上映得像白天一样。      经过自己喜欢的芍药筠怡也是没了欣赏的心情,她握着王嬷嬷的手不安道:“国公爷好好的怎么会遇刺?国公爷没有事吧?”      自己刚嫁过来要是国公爷有个不测,她……可怎么办?      “说是府里的侍卫都出动了,值更的小厮听见动静问了人说是国公爷那边出了事,才急急忙忙跑来禀告。”      王嬷嬷也是知道国公爷要是有个什么的,她们的处境会很困难。可她毕竟大风大浪的都经历了,所以这话说的很冷静,筠怡听了才镇定了,握着王嬷嬷的手却仍在颤抖。      已经是二更天了,丫鬟婆子都有困倦之色,手掩在嘴上呵欠连连,可脸上统一的都是恐慌,得了消息一时也没人睡得着了。      府里灯火通明,丫鬟提着羊角灯笼走在前面,盛园里有棵槐树枝干下亮着,两个角影子在上面,茂盛的枝干更黑深深了。筠怡郡主记得常园是没有槐树的,她连已经进了盛园都不知道了,她问道:“嬷嬷,这是哪?”      “是盛园。”      “怎么到盛园这边了?小厮那会传话不是说国公爷歇在外书房了吗?”      “传的消息是盛园没错的。”      王嬷嬷没隐瞒地说出,筠怡郡主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也瞧得出不好看了。      *   薛立闽还是大将军的时候,因为要时常出征打战,且家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会武的人,虽说府里小厮不少,可都是没有实料的。      所以在那会管辖的军队里罗列出一队新兵头子训练他们,这才有了现今府里的侍卫。      这些人寻常府里是寻不到他们踪迹的,也只受命于平国公,身手了得且都以平国公安全为重,得了指令第一时间就到了花园。      原本周围还很漆黑的园子此时比府里任何地方都要明亮,侍卫守在两边。他们身上有着将士身上的肃杀,且面无表情,生冷的不近人情。孟云容神色不自然地很是尴尬,她要是知道她那一声尖叫会引来这么多的人,她就是被虫子咬了都不会哼一声的。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要是在想事情或者懊恼的时候脚尖会没意识的在地面点来点去。原本在旁边站着的薛晟看见,眼底闪过惊讶,他与花魁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刚出手帮她也只是花魁对他还有用处,可是刚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很熟悉,心底努力压抑的东西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与另一个人这么相似?      他走过去扯过孟云容的手,有些失态地质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孟云容很疼,他的手掌好像都把她的胳膊圈住了,她能感觉到骨头处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可薛晟此刻的表情很难看,与他同一个屋檐下五年,她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种怒到极致的样子。她没有说话,薛晟也只是阴鸷地看着她,两人这样在外人眼里倒是很亲昵的姿态,侍卫当没看见,可刚到的筠怡郡主几人就不能当作没看见了。      大概是没意料到会看到这幅画面,筠怡后面几人给薛晟见礼后,她整个人还是呆愣的状态。后面的王嬷嬷轻微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走上前,孟云容转过头就看见了筠怡郡主,她挣了挣,薛晟已是放开手,才对着筠怡郡主施礼离薛晟远了点。      薛晟对着筠怡郡主道:“夫人为何出来了?”      筠怡郡主暗恨小厮捕风捉影,现下薛晟好好的也不像是遇刺的样子,所以就道:“妾听府里动静颇大,又说是您这边,担心不下过来看看。”而后柔和道:“国公爷您没事吧?”      可能是睡里被人喊起,她脸上还带着倦意,整个人看上去很羸弱。薛晟对着她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宜裳居。”      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好像孟云容看到也只是她的幻觉。      “云姨娘…也早点回去休息。”她听见他转过身时候对她这样淡淡道。      “婢妾明白。”      只是薛晟领着筠怡还未出去,与百芳居相连的小角门传来了亮光,光线越来越亮了,一女人已是走了出来,竟是沈姨娘。      相比于筠怡郡主的简单孟云容的狼狈,她可是靓丽光鲜了。她看清人后,连忙走了过去,对着薛晟与筠怡见礼,声音清脆干净,很容易让人心里一动。      孟云容开始想她要不要趁着现在就走,可手臂上的痛意还在,算了,她还是等前面那人走了再走吧。今天原本以为薛晟会在宜裳居用膳的,可姨娘们还是扑了个空,所以孟云容觉得沈姨娘看薛晟的样子像是猎人终于狩猎到动物一样,虽然拿动物比作薛晟有些不恰当。      是啊,这厮哪能是动物,他才是猎人才对。      不过,现下,薛晟也只是望了眼沈姨娘并未有其他神情,连说话的声音比对着她的时候还要冷,好像根本不想多逗留一样,也是同样甩下一句:“夜深了,回去休息。”      表面功夫一向到位的沈姨娘这次也是破了功,筠怡郡主瞧着心里有的不虞少了点。侍卫早在薛晟同筠怡郡主说话的时候就退下了,所以等薛晟几人走了,花园里也只剩沈姨娘,和她的一贴身丫鬟,孟云容无他人了。      吃了一次没脸,沈姨娘也不再同她笑吟吟的了,平复了会径自带着丫鬟走了。孟云容在后边瞧着她水蓝色的绸子逆着光她整个人都添了点仙气,倒是枉费这番用心的打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刚看到文字复制重复了,所以这章字数少,只能是把其中的一些内容加到下一章 迷糊的作者在这里道声不好意思哈 上午好^-^ ☆、蝗灾   一早又是个艳阳天,平常清晨倒是凉爽的,可今天一大早就很燥热。加之昨天的事情,孟云容寅时就醒了,现下正不是很清醒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花魁所住的屋子是二楼坐南朝北最西侧的一间厢房,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院看不到的地方。原本房间里还摆放了张紫檀嵌玉的落地屏风,正好摆在窗户前面可这样室内显得更加阴暗。      她重生第一天与小青特地把这屏风挪了位置,把美人榻摆在这边,现下她才知道花魁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花魁真是是谁安插在平国公府里的眼线那决计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她的身份的,屋子里的阴暗应该就是她的有意为之了。可在房间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找到那些书信,她也不知道花魁与外面是怎么通风报信的。      薛晟说会让侍卫过来拿,那应该是晚上了,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青刚从浣洗院回来,她想问问姨娘衣物里怎么有一角划破了?可没想到进来就见姨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睡觉实,昨天那番动静她倒是没发觉。孟云容见她来了,眼里一亮,对啊,小青可是一直伺候在花魁身边的,她试探道:“小青啊,你知不知道我先前看的那些书信在哪?”      “姨娘,怎么了?什么书信啊?”      “我先前日子里……不是有……看什么书信吗?”      “姨娘,您什么时候有看过那些东西,您不是最讨厌文墨的么?”      她见孟云容未回话,瞬间想起了正事,她问:“姨娘,您昨天还去哪了?怎么昨天换洗下来衣服裙摆那针线划破了?”      孟云容不甘心地问道:“你再好好想想。”又想着可能花魁是故意避着她,所以小青不知道,那花魁平常在房间内做什么,小青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她继续问:“那我问你,我先前呆在房间里是在做什么?”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虽然觉得自家姨娘自从上次被责罚后整个人都不一样,对她比以往更和颜悦色,可是怎么好端端地会问别人自己先前,这……她不是最清楚吗!      “姨娘,您别吓我。”      浣洗院有个丫鬟跟小青交好,刚小青去拿衣物的时候,她还请求小青帮帮忙,把她从浣洗院救出来。说到了晚上,老是听见有人在哭泣,小青心好,又看着那丫鬟悲苦的模样为难地点了点头。      可姨娘现在这样她这话怎么好说?可是那琳儿真的很可怜,两人是一起进府的。琳儿原本是陶琉居的丫鬟,那会自己还羡慕了好一阵子,可谁想先夫人去世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年纪大的就发卖出去了,年纪小的都进了浣洗院。      “姨娘,奴婢………今天去了浣洗院……”鼓足了勇气可也只是说了开头,孟云容无奈大概也知道这事应该蛮严重的,不然这平常唯唯诺诺的丫鬟怎么会这样。      “你继续说下去。”      “奴婢想求姨娘帮个忙。奴婢进府前有一关系好的姐妹琳儿,她原先是在先……夫人那的,只是后来夫人不在了,她被发落进了浣洗院,可浣洗院的孙嬷嬷克扣下人的奉钱,还容忍一些管事婆子欺负小丫鬟,要是姨娘不救救琳儿,她也是没了……活头了。”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伺候她的人处境都是不好的。这琳儿原先是她房里的三等丫鬟,平常管管茶水类的事宜。好像是与小青差不多大的岁数,脸很圆,瞧着很喜庆。只是她现在身份不一般,但或许琳儿知道先前伺候她的碧柳在哪,孟云容觉得要试一试。      “起来吧,这事还要问问夫人的意思。”      “奴婢替琳儿谢谢姨娘了。”她咚地一下磕了个头,大概是心里开心,她想起了先前一件事情,就对着孟云容道:“姨娘,你平常不是长时间都在抚琴么,这些日子都不曾见您练过。”      孟云容瞬间扭头看向放在壁角处的古琴,大概有很长时间了,那梧桐木琴身看上去很厚重,上面的断纹精美古朴,孟云容走过去拿起,好像有什么要浮出水面一样。      昨天夜里侍卫那样一出动,虽然平国公没什么事,可到底还是有些风声传了出来。无疑就是说百芳居的云姨娘要复宠了,昨天筠怡郡主可是见到她与国公爷在花园抱在一起的。      这事还未传到孟云容耳里,后院的女人却都知道了,心里可都悔死了,有的甚至在想要不今晚别睡了也去花园偶遇一下?      筠怡郡主今天辰时才起的,原本服侍她的是丫鬟榴红,可今个却是大丫鬟翠枝。      她听到这些消息,有心想在郡主面前卖个好,边给筠怡挽发髻边道:“奴婢刚出去凑巧听了些消息。”      筠怡手上正拿着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一莲花样式嵌玉的发簪,听了这话哦了一声,丫鬟瞧着她正等下文才继续道:“说是云姨娘要复宠了,云姨娘花样多,夫人你日后可得多加小心了。”丫鬟虽在说话,可手上的功夫一刻都没耽误,话落一个随云髻已是好了。      可筠怡看了后手上拿着的放下,簪子碰撞在酸枝红木妆奁上传出声响,丫鬟吓了一跳,再瞧她脸上不好,赶紧跪地请罪道:“奴婢不是有意的。”      筠怡郡主没多加理会她,只是对着立在半旧的软红绸帘旁边的丫鬟道:“王嬷嬷与榴红呢?”      那丫鬟轻声道:“忙准备夫人你明天要出去的物件去了。”      “可去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恐怕殃及自身,丫鬟回答地很恭敬,头始终垂着。筠怡郡主瞧着她那发髻上的丝带有些眼熟,遂问:“上次可是你?”      “是奴婢………”      原来是上次回王嬷嬷话的丫鬟,筠怡郡主扫了她一眼,道:“以后榴红不在,你服侍我。”      “是。”这句声音里带着欢喜,要知道,宜裳居可是有十几个丫鬟婆子。除了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以及大丫鬟榴红,还有三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几个打杂的小丫鬟。能够近身服侍筠怡的都是大丫鬟,一下子从二等丫鬟变成大丫鬟能不开心吗?      “那还跪着做什么?”丫鬟听了这话赶紧上前,拿过筠怡手上拿着的发簪戴进乌黑的发髻中。“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碧画。”      筠怡郡主听了这名字,转而打量起她来,二等丫鬟穿的衣物颜色是绿色,料子看上去浆洗次数多了有些发白,可面前的这人着实长得不错。      瓜子脸,眉毛弯弯,樱桃小嘴,皮肤白净,像个小家碧玉的小姐。      “这名字不错,倒是人如其名,你就叫碧画吧。”      她搀着碧画的手起身,走向外间的时候才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一个奴婢还妄想让主子听她的吩咐,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一下子从大丫鬟降到二等丫鬟,丫鬟心里已经不好受了。听了筠怡君主这么说,脸瞬间发白,一个劲地赔罪:“奴婢知错了,还望夫人开恩。”      筠怡郡主却是道:“看见几上燃着的香了吗?等燃尽了,你再起来。”      丫鬟半个身子都瘫软了,也不敢再说求饶的话,筠怡郡主才抬脚往外间去,倒是忽略了她旁边人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恨意。      历来江南就是个令人心之向往的地方,江南的水啊,江南的人啊,江南的山啊,每一个都充满都诗情画意。      平南县就是靠南的一个县城,这里小桥流水景色极美,可现在一丝美意都找寻不到。原来县城里的一条养育几代人口的河流断流了,闹起了蝗灾。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子里的麻雀一只都找不到,县太守想了几次法子都没遏制,没了办法递了折子给京都。      等明武帝收到折子,平南县的蝗灾已经是最严重的时刻了,平南县历来风调雨顺,这事发生后县民们日日生活在愁苦中,知道太守已经把此事告知了京都的皇帝,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京都的人来。      明武帝这些年养尊处优,日子舒服,人也渐渐胖了起来,他有烦心事易容易出汗。所以这天上朝,两个宫女在后面拿着孔雀翎掌扇给他扇风,可下面臣子中没一个有办法的,心里越发烦躁,他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就没人能帮朕出出主意吗?”      汉白玉地面上一片寂静,他站起身,一甩龙袍,怒道:“一群废物,朕这江山要你们这些蠢材何用!”      他这声后,臣子都相继跪地,可始终没人出言。那可是蝗灾啊,谁愿意淌这趟浑水,历来大明朝就没发生过这事,明武帝瞧着下面装聋作哑的臣子,气的连拍了好几下金丝楠木嵌宝石的扶手,心里的燥意越发严重,他拿起龙案上的斗彩瓷杯要砸向地面的时候,一人出列了,他道:“臣听闻平国公年少时曾游历江南各个地方,对平南县也是极熟悉的。此事不可耽搁,朝臣之内也只有平国公熟识平南县的地理,再者,平国公聪颖非凡还有这大明朝第一才子的称誉,所以臣觉得此次派平国公最甚。”      朝内的官员对平国公的印象还是吃酒赏乐的那个平国公,听了这话当即都往发声源看去,原来是状元郎李简,这人他们没记错的话,可是丞相孟贾的得意门生。      这丞相跟平国公论关系吧,两人可是岳婿,可又是死敌,有些刚入都的臣子不知就里的时候还问已在朝为官多年的领头上司:“这两人怎么活像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年长的上司每听了这话,都想跳起来怒骂那两人,“你们两之间的仇啊怨啊,非得我们每次来解释什么仇什么怨啊!”可还是照旧给不知情的新入都的下属解释着,毕竟万一好奇心重跑到那两人面前去问,那他们都得遭殃了。      所以朝内的官员都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李简这么说,是给平国公下绊子,这个时候他们分的可清了。无论那两人哪一方说什么,都是等皇帝出声了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两边都不得罪。      这不就等着皇帝出声了,明武帝看终有个出声了,而且说的有头有理。他捋了捋留着的山羊胡,沉思了会才对着李简方向道:“爱卿所言甚是,各位卿家可有异议?”      这个时候无人说不,倒是清流派的一耿直的官员道:“平国公新婚不久,尚未出假。”      明武帝不说话了,下面的臣子也是没了声音,这话说的虽然煞风景,可却是实话。      孟贾是一直未出声的,瞄到皇帝有些犹豫的神情对着后方使了个眼色,李简会意,朗声道:“管仲有云: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危难当前,应以国为重,想必平国公也定是如此想的。”      明武帝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理由,当即大笑道:“爱卿真乃我朝之幸。”      李简已把国家危难摆了出来,清流派也没了好反驳的,明武帝就让宦官拟旨,另还附加了几样赏赐。这是他惯用的手法,对臣子恩威并施,嗯,让他们有苦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节奏是隔日更,亲们上午好^-^ ☆、圣旨   圣旨是午时到的平国公府,来的是明武帝身边最宠信的海公公。      他年纪不太,估摸着也就三十而立的样子,原先是王府里的一小厮,后慢慢成了权势熏天众官都想巴结的对象。      圣旨一到,府里的主子仆人都出来了,平国公薛晟在最前面,礼毕接过圣旨后,海公公还走上前对着他道:“杂家,也是意外的很,国公爷是……?”      宦官声音不似男子一样明朗却也不像女子一样娇柔,海公公的声音低哑听上去不符他的年龄。他面目白皙,此刻说话还端着点笑意,仆人偷偷地瞄着,心里都在说:这皇上面前的红人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然而在朝为官的人谁不知海公公是个笑脸阎罗王,手段奸佞,为人最是心狠手辣。都想通过他得到皇上的亲睐可又害怕功不成自己反陷了进去。      薛晟听了这话,情绪并未有波澜,他只是道:“陛下器重臣子是为人臣子的荣幸,臣理应尽力而为。”      可能是先前当小厮的日子不太好,海公公的手即使有这些年的保养也还是没恢复如初,平常他是甚少从衣袖里拿出来的,今天倒是反常地用手拍了拍薛晟的肩膀,他道:“杂家也一向觉得国公爷是个能人,此去希望不让陛下失望啊。”      他今日穿的是茶驼色蟒纹补白鹤长袍,顶戴着正二品可戴的红帽,周身都是富贵凌人,可那皲裂的手却破坏了整体,他今天也难得没在意。      “那杂家与陛下就静候国公爷的好消息了。”      而后带着来的绿衣小公公往外走,薛晟将他送至了门外,他登上步撵的时候还回过头:“路途遥远,国公爷此行防备之心不可无啊。”      薛晟这次才点了点头,徐策看着步撵出了胡同,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说什么,薛晟打断他,“去外书房。”      两人还未到影壁,筠怡郡主派的青衣小厮却是过来道:“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徐策扭头看向薛晟,难得不顾身份:“爷,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先找个计策。”      薛晟却是淡淡回着小厮:“我稍后就去,你去禀了夫人让她在宜裳居等我。”而后才转过头对着徐策道:“此事我自有分寸。”竟是不顾徐策的心急跟着小厮过了垂花门往内院去了。      *      这圣旨一到,后院顿时乱成了一窝粥。      平常这个点,宜裳居外都有丫鬟在修剪草木枝条的,只是今天院子里格外安静,刚都得了吩咐不得出来。也是,这个时候筠怡郡主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谁都不想凑上前去碍她的眼。      可能是太过意外,筠怡郡主有些受不住,此刻正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靠在攒花流云滚边石青靠垫上。      王嬷嬷泡了一壶安神的菩提子花,给白瓷小杯里添了一杯递过去:“这事来的突然,不说夫人这样,我这心里也是一时回不过劲。”      瞧着筠怡郡主接了却不喝她接着道:“小厮已经去请国公爷了,您先喝杯茶安安神,具体怎样,等国公爷来了再说。”      筠怡郡主才苦着脸道:“他昨日送我回来的时候还同我说明日与他一起去樱桃胡同拜访……堂伯父,一大早你就带着榴红去准备了,这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现下又出了这个幺蛾子,他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国公爷,“夫人,自古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这国公爷又是平国公,那就更不一样了,且这次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国公爷要是不接那不就是抗旨不尊了吗?”      “我都明白,可就是………一时接受不了。”      “夫人……您……”王嬷嬷话还没说完,瞄到进来的薛晟,连忙万福道:“奴婢给国公爷请安。”      “起来吧……你们先出去。”      *      孟云容本是想借着请安之由透透筠怡郡主口风再添个丫鬟的意思,不想还没到,就看见筠怡郡主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前院而去,才知道是去接圣旨。      不是赏赐也不是罪责没想到薛晟是要去江南治蝗灾。      她小时候听外祖父说起过,蝗虫是害虫,分布密多的话庄稼长不成就容易闹饥荒,那就得生灵涂炭了,不想薛晟却要去治蝗灾。      历来就是养尊处优的人,这一去少不了风餐露宿,不知道………孟云容甩了甩头,他再怎样也是不关她的事了。不过这样的话,他晚上应该不会派人来她这拿书信了吧?      这样想,她整个人都松懈了,那琴身上没有隔空暗层,书信也是没有找到,薛晟要是忘记了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屋子里门窗都是打开的,孟云容本身就怕热,加之今天阳光特别好,热气阵阵吹进来,她热的不行。      刚得消息急忙跑回的小青一进来就见她正躺在榻上毫无形象,连忙上去扶起她:“姨娘………您听我说个事情,您……可别吓着了。”      她额头上都是汗,说话也喘得厉害,可两只眼睛神采奕奕,一副好事降临的样子。      孟云容打趣道:“什么好事把你美成这样?难道是国公爷来了?”她说这话完全是玩笑话,不想小青却一副很佩服的神情,孟云容身子往后了一点,不确定地道:“薛晟………真往这里来了?”作势就要起身找个地方藏起来,小青按住她,“姨娘,您怎么能直呼国公爷名字!不过……还真让您猜对了,是国公爷的事情,您知道吗?这次国公爷出巡,您知道带谁去吗?”      千万别是她,虽说如今换了个身份,筠怡郡主不是好相处的人,可也不会贸然对付一个妾室。其他几个姨娘就不用说了,她现在受宠程度远不如她们,可要是与薛晟时时在一起,天,她都不敢想象!      然而小青自然没听到她内心的呼唤,“是您!夫人问国公爷这次让谁一起去服侍,国公爷沉思了好一会,那会都以为是沈姨娘呢,可国公爷却说让您去。”      孟云容笑不出来了,有些颓废地往后一躺,小青却是又凑到她耳边贼兮兮道:“我刚路过沈姨娘屋子的时候,里面还传来沈姨娘砸杯子的声音呢……”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还捂着嘴笑的跟偷了腥的猫一样。      孟云容心情再不好也被她逗笑了,直起身子:“这事就让你觉得这么好笑啊?”      “姨娘,您不知道,您那时养病期间,阿兰没少在我面前炫耀呢,可沈姨娘从没责备她。”      阿兰是沈姨娘的贴身丫鬟,孟云容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丫鬟这么开心,原来是没少被人欺负。      “姨娘,您不开心么?”到底是贴身随侍的,孟云容的心里变化窥得清楚,孟云容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      小青才心安了,站起身对着还在愣怔的孟云容道:“姨娘,我给您准备衣物去。”      她是真的开心,脚下生风,连背影都是快乐的。      果然没过多久宜裳居就派了丫鬟过来。      孟云容觉得这丫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以前从没看到过她,丫鬟行了半礼,脆声道:“夫人派奴婢前来告知姨娘,国公爷此次出巡您要随侍,让您有个准备。”      “国公爷定在什么日子出发?”孟云容让她坐在下手椅子上,可丫鬟明显是不想多呆的,婉拒了后回道:“说是定在后天。”      后天虽然仓促了点,可既然是圣旨那情况就很紧急了,丫鬟完成了使命,连口茶水都没喝就走了。孟云容瞧着,心想她又不是吃人的猛兽,怎么到了她这,都是这幅模样!?      *   入了夏,爬墙的藤蔓越加旺盛,一身锦蓝长袍穿着的徐策看着只觉得时间过的益发快了,他从未想过有天世子会离开他。      值差的小厮瞧着管家心情不好的样子没前去打扰,给薛晟的行礼的时候,徐策听到动静才是回了神,连忙走了过来,跟着薛晟进了书房。      书房每天都有丫鬟清扫,盆栽可能是刚给浇过水,君子兰水漫漫给人很是盎然的感觉。      徐策从一开始的心急到现在反而有些踌躇,他道:“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问完这句话,薛晟已拿了毛笔铺好宣纸,看样子要写东西的架势,他又接着问:“那这次的事情您可有对策了?蝗灾可不………”薛晟终是抬起头,难得还笑了笑,“我又不是去领兵打战,只是下趟江南。”      “这次情况不比以往,你这次去的可是闹蝗灾的平南县!”      “我接了圣旨,那就得按上面的旨意去办,我听了皇命,君心已是悦了,那至于办得好办不好,这是量力而为的事。反正平国公只好吃酒赏乐不是吗?”      他说这话,手上不停,徐策还在说,“那您这次可有对策了?”      话还未说完薛晟已是把写好的纸张装进牛皮信封里面,对着他道:“把这封书信交给觉会大师,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这会徐策只觉得国公爷很高大,明明很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陡然有种他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不过,他还是要继续守护平国公府的,死了就算了,不死他还是要拥护他的小主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这个文我设定就是这样的节奏,可能会缓慢,不太被接受,但是大致剧情都已设定好。 这个文还得等到一些配角上场才会达到□□,然后......作者在这有些厚颜无耻了,希望有的亲能够坚持下去,不要轻易弃文。 上午好^-^ ☆、夜谈   这个世上每个地方极难都做到一致,相比于平南县的水深火热,京都城西一角还是照样繁华热闹。      入了夏的夜晚月亮孤零零地挂着,虽露了半边可却很明亮。      夜晚的樱桃胡同就像是着了一条金丝彩带的美貌女子,让人心之向往,胡同里酒肆乐坊多,吹笙的声音一直持续着。      这零零散散的丝乐附近的住宅难免会听见,平常已习惯的宗亲府里此刻却是一刻都忍受不了。      袁大夫人正坐在堂屋正中间的镂空黄花梨扶手椅上,她面色阴沉,一旁随侍的丫鬟婆子都勾着身子不敢有轻微动作。      她平复了一会,才对着右手边站着的一着灰色对襟夹背的婆子道:“老爷可回府了?”      “已经………回了……一段时间了。”婆子觑了觑她的脸色,还是吞吞吐吐回了。      果然,袁大夫人怒了,她拿过旁边茶几上的青釉色茶杯一下子抛掷在地,杯子落地破碎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也响起:“该死的老匹夫,要不是我他哪能有今天,平常我闭只眼就算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竞也不过问下,你去乐花居通传就说我有急事让他来我这一趟。”      婆子战战惊惊还是说了,“老爷要是回绝了?那奴……怎么……”      袁大夫人与老爷感情不和已经有几十年了,两人平常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的,不然袁大夫人怎么会不称薛大夫人?      可能是怒气发了一次,袁大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喝了口水才道:“他要是不来,你就说明日里府里就没有花姨娘了。”声音平静且带着笃定。      婆子心里一颤,这夫人手段也是狠啊,小妾说发卖就发卖,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样说,好色的老爷才会来。      乐花居也在后院,与袁大夫人居住的容明居倒是不远的。袁大夫人年纪大了,睡觉也不好,所以屋子里点的安神香很是浓烈。      她又惯喜欢喝红茶,每次饭后都要来几杯的。      薛立申掀开宝蓝串珠帘子,浓烈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当即就咳嗽出声,再看到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正饮茶的袁大夫人怒火一下子就涨了,他也不顾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了,走过去就指着袁大夫人大骂道:“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都已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大概是情绪起伏太大,说完捂着心口气不顺,长时间混迹在后院面目发虚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倒下的,可一屋子的人谁都不敢去扶他。      袁大夫人不怒反笑,“嗬,那你赶紧休了我,我看谁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是毒妇?那你又是什么?食毒妇血的臭虫?”      “你…你…你………”这你了半天他嘴里却是说不出来一句整话,怒火上头他才说了要休她,可府里是什么情况他虽不管可也是知道的。再说这府里他虽是当家大老爷可一点实权都没有,他压了压怒气,终是先低头问了,“你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见他终于上道了,袁大夫人递给旁边丫鬟一个眼色,那丫鬟服侍他在右手边坐下她才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平国公派来的小厮是来说什么?”      “这……个……”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袁大夫人摆了摆手打断道:“罢了,我也不问你。你可知道今天本是宴请平国公的日子?”      “这事不是你在处理吗!”      袁大夫人被气笑了,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身材臃肿的丈夫,突然想起自己这些年从期待、不甘、无奈、到现在的认命看淡,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刚起的怒气又下去了,她稳着情绪道:“那你可知道今天为何平国公没来,来的却是他身边的小厮?”      薛立申不甚在意地道:“我那侄子历来就是个性子不定的,他说的话当不得准。”      大概觉得自己说的太过随便,手指搭在扶手上敲了一会又道:“他既然答应你了,还是会来的,改天去递个拜帖不就行了。”心里责怪袁大夫人,就为了这屁大点的事让他来这一趟,这老毒妇的脸哪有花姨娘的好看,想到花姨娘,他眼睛都漂浮了嘴角还挂着点阴笑。      旁边人肚子里装的是什么袁大夫人是一清二楚,她没什么感觉道:“今天过来的小厮说是平国公接了圣旨,要去平南县治蝗灾,因此今天让小厮带了一些礼品来表示歉意。”      “那不得好一阵子都不在京都,那那件事怎么办?可是等着他来的好让他帮忙打通的,时间久了,那差事不就没了嘛!”      “你也知道急了,我就奇怪了,虽然你官不大,可这么大的风声,卖菜的小贩都知道,你这当官的却不知道?”      袁大夫人瞄了瞄神色不自然的丈夫,看他答不出话,也是知道他今天多半是去打秋风了。      她要说的也说了,就对着薛立申道:“那事你也不要指望了,我话也说完了,就不留你了。”      薛立申却是坐着不起,见袁大夫人转过脸不再看他了,也知道这事大抵就这样了,当即站起身一拂衣袖道了声:“真是见了鬼了。”      屋子里的光线昏黄很足,他站起身袁大夫人身上立刻就有了阴影,她瞧着那道肥胖且不是很矫健的背影,她的心已经足够麻木了,当即唤了婆子过来:“伺候我洗簌吧。”      *      孟云容不知道薛晟今晚怎么会想起她,还让下人通传说是在外书房等她,可她都等了一刻钟了还没见到他人。      原本还以为薛晟是忘记了,然而,说出的话终究是要还的。      出来经受了百芳居女人的眼神伤害,孟云容头皮到现在还是发麻的状态。      这个时辰府里的主子下人都开始休息了,她想薛晟定是故意的,故意这个点把她叫出来,她可不认为他是真的想要花魁服侍。      她已经站在门口好一会了,听着蟋蟀的声音自娱自乐,薛晟过了垂花门的时候就见她虽站着,可侧着耳朵在听什么,脸上也有笑意,穿着茶黄对襟襦裙,本就是花容月貌,这样一笑满院都明目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故意放轻了脚步,她还是没发觉他,薛晟停了步子,目光凌厉地审视前面的人,她对他的靠近毫无知觉!!      孟云容转过身子薛晟已经与她擦肩而过,他也不理睬她,孟云容想了想,跟着他进了书房。      这还是孟云容第一次来他的书房,之前的他玩物丧志,根本就不会想着进书房的。她看着书架上罗列不少的古籍,以及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再次为自己的障目感到说不出的难堪。      她自认为了解他甚多,却原来了解的都是他的假象。      这样,她的声音就很平静,“国公爷唤我来可为何事?”也不用自称婢妾了,反正两人关系都已阐明了。      薛晟倒是没有坐在太师椅上,他走到隔扇旁边的高几附近,伸手拨弄了鎏金高足香炉,确定里面香料够足才慢吞吞地回:“云姨娘是明白人。”      她不明白,很不明白!但她还是道:“未曾在房内找到书信………。”      “哦?是吗?”      孟云容听他虽是问话,可却好像这事他已经知道一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月那人并未送进什么书信?”      她盯着他想看他怎么回复,嘴唇紧抿着,两手也握成了拳,一副想怒不能发的模样。薛晟看到眼底一暗,他慢慢走进她,边走边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走进一步,孟云容后退一步,等已经靠到房门退的不能再退了,他离她已经到了鼻尖相抵的地步,他哑着嗓音道:“是谁让你做这种姿态的?”      孟云容侧过头,“没有人。”      他明显不相信还贴近了她一点:“我刚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倒是领悟地厉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反而会想……杀了你。”      孟云容慢慢地转回了头,她很想看看他说这话眼神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变得这般……这般的冷酷无情!      薛晟见她又转回了头,两人靠的极近,他可以闻得到她身上沾染了的薄荷香,这清新的味道让他回过神。他看着自己面前这张魅惑人心的脸,他真的是魔障了,这个人怎么可能会跟她相似。      她就见他对着外面道:“来旺,吩咐小厮送云姨娘回去。”      也不说让她过来是为何事,反而转身拿了件古玩瓷瓶,那瓶身是彩色的,他今天穿的是素锦直褂,这两种不对称的颜色此刻却出奇的映衬。五指灵活地动着表情散漫,,好像,此刻才有了点是孟云容所认识的那个薛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里我倒是觉得 袁大夫人了 ....。 ☆、出发   这一去少至一两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国公爷说了一切从简,孟云容这次是去服侍的,不是让人服侍的,所以筠怡郡主发话丫鬟不能带上。      她倒没什么感觉,这一趟远没有只去治蝗虫那么简单,她总感觉薛晟此去好像别有目的,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只是小青这丫鬟可伤心了。      她本来兴致勃勃已经收好了衣物,听了不能去的消息拉着孟云容说了一大堆的话,末了,还伸手揩了揩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孟云容心里感动嘴上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其他丫鬟瞧见了,还说我是在责罚你呢。”      小青认为此次去江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说不定姨娘回来怀了个小世子呢!听了孟云容那样说,也担心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只好叮嘱了孟云容一大堆,等昨日她回来还赖着打地铺守夜,当真是让人苦笑不得。      虽然不知道此去是好是坏,可一府里的人还是一大早就将出行事宜准备妥当,孟云容得了吩咐到了府门口的时候,丫鬟小厮正往马车上搬箱子,她站了一会,筠怡郡主才姗姗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姨娘。      筠怡郡主看上去很平静,孟云容想薛晟定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不然怎么看见她过来行礼还面色和蔼地跟她说了一大堆要照顾好国公爷云云,态度看上去不像是对她厌恶,反而还有点同情她。倒是她后面的梦姨娘、罗姨娘毫不掩饰眼里的嫉妒,沈姨娘也是难得没有笑脸。      筠怡郡主说什么,孟云容应什么,本就已经接受这件事情的筠怡郡主见她这么本分更加和颜悦色,反正这云姨娘此去是回不来的,少了个妾室对她只有好没有坏。      薛晟这次出行带来旺随行,这还是第一次,以往都是得贵的。      得了这个消息,得贵立马就跑到薛晟面前去问:“来旺以往都是协助徐管家,怎么这次爷不带上我,爷可是我最近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么?”      薛晟瞧着他脸都红了,无奈道:“徐管家我安排他去办另一件事,来旺性子急躁,你在府我安心。”      得贵还是不相信,他道:“爷,您是不是嫌我回家次数多了?”      那时孟云容刚走不久,薛晟听了他说这话走到案前,红木长桌上有一荷花童子的瓷瓶,釉色极好,可好像是破了重新黏上的所以很不雅观,他看了一会才道:“我从没这么认为,我让你留在府里,就是把整个平国公府都交给你了。”      虽然昨日那样一说,得贵也不再计较自己这次去的不是自己,还是趁着薛晟跟筠怡郡主说话的时候走到孟云容这边。      孟云容听见动静才发现是他,一如既往的黑中红。她那会虽说要在府里给碧柳择个夫婿可得贵却是碧柳自己选的,她也是奇怪白白净净的碧柳怎么就选了个这个憨汉子,然而碧柳看人的眼光远比她毒辣,碧柳成亲后可谓是和和顺顺的。      得贵对眼前的人是没有好印象的,奈何国公爷一些忌讳他得告诉她,不然他怕她伺候不好,却不想这孟云容顶着花魁的壳子,比他还要熟悉薛晟。      他努力整了整措辞:“云姨娘,此去爷身边也只有您一人服侍,爷他天热的时候易出汗你汗巾要多备着些,还有爷不喜欢甜的,爷觉浅醒了要喝水……”他本想还要说下去,可看孟云容笑盈盈地看着他,耐心听教的样子反而说不下去了,他只好简短道:“这一路上就靠您了。”      “我明白的。”      那边薛晟也是交待好了,筠怡郡主领着几个女人依依不舍,薛晟却是转头望了眼得贵对面的孟云容,对着筠怡郡主道:“府里一切就拜托夫人了。”      *   白天的城门口进出的百姓特别多,附近的茶肆生意是极好的。      茶肆搭建很简单,几张实木桌子,支架撑起的棚子,一个伙计就是了。      以往在这喝茶的都是市井小民,今天却来了两位穿着官服的官爷,伙计把自己家晒了一年的茶叶都给拾掇了,还用小碟装了盘咸味花生,瞧着两人不嫌弃这才颤颤惊惊退到火炉子那。      李简瞧着坐在对面的孟贾,不解问道:“老师为何来这一趟?”。      茶叶是晒了一年的,可喝进去涩味浓烈,孟贾眉头皱了一下,“带你来喝喝这世间不一样的味道。”      李简心里纳闷,他如今虽是状元,也已是三品的官,可也是从贫穷过来的,茶叶渣子他都喝过,只还是道:“老师说笑了。”      孟贾反应过来,“我忘了你先前………是我不对,我已茶代酒赔个不是。”说着举起碗,宽大的衣袖垂立下来,衣服撑在身上很空,这番做下来很道古风然。      “老师严重了,学生岂敢。”      “无事……无事,这远离了繁华,呼吸呼吸这不一样的气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涩口归涩口,他还是继续喝着那茶,倒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李简望了望四周,景色荒凉多是带着包袱的百姓,有出城的有进城,是了,平国公可是今日出发!这样一来,老师今日的作为奇怪倒是有些原因了,“学生可否问老师一个问题?”      “你说。”      “为何下江南的人是平国公?”      “你倒是不含糊,不是为何,是一定,此去下江南的一定要是平国公。”      “可听闻平国公薛晟多是权贵公子哥处事,这次办砸了,陛下不会迁怒到我们?”      孟贾却是剥了颗花生,珍馐吃惯了,这原始的隔了多年尝倒不错的,吃完了他才说道:“那你可错了,我这昔日的女婿可不是那等人,论才智在你我之上。”      李简心里一惊,孟贾识人的本领一向准确,“那这么说,这次差事平国公办好了,我们可不是塞翁失马”      “我可不会做没个好处的事情,你又怎知不焉知非福?”      平国公虽被陛下削了权利,可手里还是握着虎符的,孟贾肖想他手上的兵权好久了,莫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夺了过来?李简心里有了这个猜测,也没继续问下去,转而打量其四周。城门口人烟稀少,像样的商铺都找寻不到,此刻正有一队人马要出城,他定睛看了会,见有薛字标志,心下了然。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孟贾也在看向那边,等队伍彻底出城了,李简才道:“这可就是老师来这的目的?”      “喝茶,喝茶,喝完了好上路。”孟贾转回头重新给自己添了杯。      而城门外薛府的马车也重新启程了。      走的是官道,马夫驾车很熟练,车厢里倒是感觉不到震荡。      孟云容瞄了下坐在黄花梨小榻上正在看书的薛晟,心想要是没这人,不是一般的好!      车厢里极大,榻上可容忍两个人睡觉,摆着的紫檀木茶几上有茶水还有几盘吃食点心,杯子均用棉布缠了一圈,那位倒是惬意地很,反观她苦兮兮地蹲在角落。      她原先还以为薛晟定是不会与她一起,没想到两人共乘同一辆马车,这样一来她得好好伺候着。      可这位用得着人伺候么,自食其力一上来就未曾与她说过话,她一早起来就出发了,现在肚子还是空空的。她耷拉着个脑袋把头埋进臂弯里,试想眼不见为净,不想那人并不想放过她。      “咳………”      孟云容一听上前了点,他道:“给我杯水。”      她倒好递过去,茶几上的山楂糕这下近了,饿意又上来了,孟云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薛晟看到却道:“水给我,无事了。”      继而又转去翻动书籍,孟云容才这发现他今天穿的是靓蓝色锦锻棉直裰,头发用碧玉簪子固定,与他以往的穿着相比添了股君子范。      她又退回了原位,揉了揉肚子继续重复之前的姿势,只是还没摆好,又听见,“再给我杯水。”      递过去又是:“水给我,无事了。”      孟云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终是按吩咐做了,只是这会刚转身,那人又道:“给我杯水。”      孟云容簌的转过身,大声道:“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全吗?茶杯就在你面前。”      然而那人抬起头,丝毫没意料她怎么会突然就生气了,还问:“嗯?”样子很是无辜,孟云容突然就没了脾气,她重拿起花瓷小壶给杯子倒满了,递过去恭敬道:“不是有意冒犯国公爷的,您喝茶。”      这次也不等他回话了,自觉地往原地去,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却没看到薛晟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在壁角,没人说话偶尔纸张翻页的声响,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她肚子里传出,她尴尬地抬起头就见薛晟正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点笑容。      他笑起来很好看的,脸颊会显现出梨花酒窝,孟云容以前就喜欢。      她盯着等看不见了把头转向窗子那,他淡淡的声音才响起:“点心拿去。”      孟云容权衡了一番,到底还是饥饿战胜了骨气,她慢慢打算挪过去,外面却传来来旺的声音:“爷,前面路不平有点颠簸,您坐好了!”      正在挪的孟云容受不着力,车轮子在凸面经过,车身猛地一震,等孟云容回过神,才发现嘴唇挨到了一个很柔软还带着点温热的东西。      她往下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薛晟身上,完了,她让薛晟给她当人肉垫子了。       ☆、驿馆   车厢里极静,孟云容觉得应该是她心中有鬼,不然怎么会外面马呼吸的声音她都能听的见了。      薛晟就见她眼睛眨啊眨,却不起身,如果没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他倒是会认为她这是故意投怀送抱,尤其她的嘴还附在他的脸颊上。      她今日穿的是茶驼色圆领对襟夹背,衣服未熏香料,这般清清爽爽软玉在怀他丝毫没任何想法。他动了动手,终是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直起身,却忘记了这是在马车内,头与车顶一碰撞,孟云容当即就龇牙咧嘴出声:“....痛。”      这样子一点也不符合金武阁培养出来的人该有的机智敏锐,不过,姑且看下去她想干嘛。他已经谋划这么久,不在于一时,那人想要玩什么把戏,他倒要看看!      孟云容觉得定是她此刻太滑稽了,不然他怎么会撑着下巴浅笑看着她,虽然她今日未装扮,他脸颊那边也没有痕迹,可那真实的触感好像现在都还在,再看他连书都不看了,只盯着她,那意思好像说:“你的心思我懂。”      他一向脸皮厚,比他人都要淡定,孟云容终是不自在地转回了头并往自己那位挪去。      薛晟见她以为他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不得不承认,她的行为举止让他很熟悉。同时有股寒意,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知道他的软肋!      在挪的孟云容就听背后他道:“点心拿去。”只是这句话冷意甚重,她转回头刚那温暖和煦的薛晟已经没有了,他周身都是冷冽,半边脸掩藏在阴暗里,孟云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薛晟。      点心她没拿,即使再饿,这种情况下她真的是吃不下口。      平南县在江南以南,通往那要陆路到达昌南郡,再转水路需要三天的时间,此行下一站正是昌南郡。      车已远离了京都,到达了荒郊,周边都是树林以及人高的灌丛,来旺目视前方很稳当地赶着马车,马车内的动静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说实话,他对爷的举止也是有些看不清的。他进府没有得贵早,可在府里也有好些年头了,看着自己主子这些年的养精蓄锐,爷的心性他还是摸不透,他总感觉爷对这位云姨娘有着对旁人没有的包容。      车内寂静无声,来旺也停了想法,安心驾驶着马车,后面跟着的多是侍卫乔装,这一路上他不担心会有人突袭,甚至在发愁得贵委托他弄颗珍珠去哪弄去?要知道平南县的河可是干了的!想到爷的计划,他随即就释然了,大周国珍珠可是很好买到的。      *   大明朝以珍珠为宝,而在大周国珍珠几乎是家家可见的东西,当今皇后所居住的屋子以万计的百年珍珠镶嵌,即使是白天,都是波光粼粼的。      大周国皇后却并不喜欢这屋子,因为这是大周国皇帝周皎给他喜爱女子准备的,是最后迫于百官压力才让她入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自己丈夫爱着别人这一事实。      可说起来,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是爱美貌女子的,可偏却大周国的皇帝,她的夫君却独爱这无盐女,上位这五年,大周国以及小周国里的丑陋女子都被他搜刮了个遍,反观后院貌美的妃子与她像是落入了冷宫。      不过,这也有一好处,后宫的尔虞我诈没有,倒是一片融洽。      周皎后宫较其他皇帝可谓是空旷,有的也只是一后一妃,少了男人宠爱,这两个女人相处得不错。      今天辰时刚过,唯一的妃子刚在皇后这里聊了会离去后,有一宫人进来,对着坐在正间凤坐上的皇后禀道:“陛下刚已动身启程去大明朝,陛下称后宫事宜一切皇后做主。如有重大之事等陛下回来后再做处理。”      皇后听了这话,恐是经历次数太多,她倒没有发怒,只是问宫人:“陛下此去大明朝可为什么?”      “奴才不知。”      “陛下的意思我懂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宫人退出后,望了眼在日头下闪着光的珍珠,即使再怎样的华丽也掩藏不了内里寂寞。这皇后也是可怜,陛下下朝后看了一副呈上来的画卷才急冲冲要启程去大明朝的,当然,这话他可不能说!      *   薛晟一行人到达驿馆的时候正是日暮偏西。      驿馆部署地很完善,住房马厩都有,甚至庭院中还有一凉亭。      知道是去平南县的平国公,差人领着小吏把最好的厢房都给收拾出来,厨房也吩咐了弄些好吃好喝的,也早有眼力的皂隶牵了马去喂草料。      此时夕阳正好,孟云容椅着亭柱虽望着天际可明显心不在焉。      自那样后,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薛晟把她给叫醒的。那会马车里一室黑暗,他的眼睛却很亮,看她醒了道:“下车。”      然后也不管她径自掀开帘子下车,她也紧随其后,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睡了快一天了。而且刚刚躺的位置好像是小榻无疑,她没看错的话,他的衣袖处明显有折痕。      很明显有人把她从角落挪了过去,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做?      孟云容想不明白。      凉亭在驿站后院,离厢房不远,被派出来的来旺一眼就瞧见那道茶色身影,当即向那方向走去。孟云容听见动静,来旺已是到了跟前,他道:“已开始摆膳,国公爷派奴来唤您。”      孟云容才想起几乎是一天都没进食,她点了点头,跟着来旺到了厢房中间的一屋子。这个房间布置地很雅致,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小型的假山流水。薛晟正坐在红木八仙桌子前面的太师椅上,差人在旁边跟他说着什么,他听见动静往孟云容方向看了一眼,指着下手位置对着她道:“坐吧。”      孟云容过去坐下,那原本没说话的差人奉承道:“今个厨房做了阿胶乌鸡汤,夫人舟车劳顿,尝尝最好不过的。”      孟云容是喜欢吃鸡肉的,听了差人说的,见薛晟已拿起筷子,她才拿着汤勺准备勺一瓢了喝喝,不想薛晟的声音响起:“先喝点小米粥。”      差人听后尴尬一笑,知道这屋里薛晟说了算,连忙给孟云容碗里添了勺米粥,“夫人尝尝这个,这个可是庖厨熬了一下午的,里面放了红枣枸杞桂圆,最是滋补,正适合你现在这情况。”      薛晟没再说话,孟云容尝了口软甜香糯,馋虫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差人瞧她喜欢,又给她添了一碗,一碗下肚,孟云容就饱了,她放下碗筷,薛晟对着她道:“现在可以吃了。”      “什么?”      薛晟抬眼示意那道被差人放到角落的乌鸡汤,孟云容哂笑:“我吃饱了。”大概是饿过了头,倒不那么饿了。      薛晟却是道:“再吃点,现在尚早,晚间可没有吃食给你填腹。”      孟云容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想起他说的天色尚早,确实是没到用膳时间。她往上方看去,他正姿势优雅用着膳,正在夹面前的一道姜汁鱼片,她记得他最是不喜欢姜味的,果然他看清后眉头一皱没在夹那道菜。孟云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冷不丁听他道:“云姨娘瞧着我下饭呢?”      他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孟云容不敢在看了,转而给自己添了勺鸡汤。鸡汤味道很好,她也只是喝了一勺就放下碗筷,薛晟这才道:“好了?”      孟云容点了点头,薛晟看向一旁的差人,查人得了指示,领着丫鬟开始收盘碟。      等下人提着食盒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俩,孟云容有些不自在,薛晟站起身对着她道:“云姨娘陪我走走消消食。”      三十里一驿,虽然这驿站远没有靠近京都的气派,可有种江南小桥流水的美。      后院里种植的荷花已开的正盛,一朵一朵在夕阳的映衬下给人视觉上的盛宴。      孟云容想去做那辣手摧花之人,到底是忌讳身边的人没动作。      说是让她陪着走走,可到了院子,那人就坐在石凳上,桌子上面有砌好的茶水,孟云容顺手给他添了杯。      “此次到江南,云姨娘可想过去见见你那主子?”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他,沉默了半响,薛晟接着道:“你那主子可是意会过我,让你此行去一趟。”      “那你…?”      “我已经回了书信,到了平南县我会派人送你过去。”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大概是她这句话说出来断断续续,薛晟侧目看了她一眼,可是她背对着他,他瞧不清她的表情,“你的存在在平国公府有着制衡的作用。”      是与其他小妾对势吗?她不是傻子,薛晟在韬光养晦,他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他对公爹的死一直是不能释怀的!      “你此行去了传个话给你主子,帮我问问他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孟云容当即就问出了声。      “他大周国的皇帝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条件还得问问他。”      此时夕阳已落幕,天色渐渐黑了,孟云容还是听到薛晟刚说的,比自己重生还要震撼,大周国的皇帝怎么会是花魁的幕后主子?!       ☆、君王   院子里的谈话还没结束,来旺就急匆匆地过来,附在薛晟耳边说了什么,薛晟听后直起身子对着孟云容道:“我有些事,你先回房间。”      她看着他俩往外走明显加快了步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想来定是棘手的。      这次随行的人中只有她一个女眷,驿馆的差人自然就把她归类成平国公府后院的女人了,等孟等云容被领到一间装修极好的房间,她看着房间里的格局,才顿时明白这是给平国公准备的。她想追去问问那差人能不能给她单独弄个房间,不想那差人早已没了影子,外面漆黑一片,孟云容也止了要出去的念头。      这个房间应该是给过往的达官贵族用的,房间里的茶具均是五彩官窑。屋子正中间的翘头案上还摆着一对流金嵌螺钿的罗汉佛像,一侧是落地紫檀屏风,屏风后面是卧室。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三围罗汉床,上面放了两个绣着骏马的锦蓝靠垫,一人睡在上面是可行的。      孟云容舒了口气,她今晚倒是可以睡在那。      驿馆周边并未有什么人家,到了夜晚特别静,这个点馆里的人大多都歇息了。可外院东侧的一间房子烛火正亮,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薛晟脸上,屋子里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皆都大气不敢喘,气氛更加冷凝。      灯芯燃到了末节,光线一下子变暗,来旺走上前重挑长了芯,才退至角落。      薛晟看着站在书案前面的侍卫,“线人传来的消息可靠?”      “说是大周国宫里都传遍了,以往大周国皇帝出巡的话定是计划好的,此次却有些奇怪,身边也只有一御林军侍卫,行事颇有些匆忙。另线人也传来金武阁最近并未出什么事情,所以此行大周国皇帝的目的暂时………还不知晓。”      “你以为我们安插眼线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但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来说,此次身边只有一人,倒不符合他的作风,还颇有些草率。你回信给线人,跟他说让他务必了解清楚,但切记一点,不要暴露身份。”      “是,那奴先下去准备。”      薛晟挥了挥手,侍卫才弓着身子告退,等房门重新被合上,他转回头问角落那里的来旺,“徐管家可有口信?”      “有的,徐管家说已经按照爷的吩咐,觉会大师准备的东西估计今天已是到了平南县,另府里一切安好。”      “你帮我把这封书信给徐管家,让他递交给樱桃胡同宗亲府里的袁大夫人,另外如果府里有什么不用顾虑我,秉公秉正处理即可。”薛晟从衣袖处拿出折叠过的书信装进了信封才递给了来旺。      “爷,府里不是没与宗亲家来往么,怎么………这次?”府里人都知道宗亲家与爷关系不好,上次他们邀请,爷应了。但也因为圣旨不能赴约,多是认为两府的关系好不了的,不想爷这次还主动递出橄榄枝。      “我有我的看法,你这边也派人盯着金武阁那边的动向,发现大周国皇帝的下落第一时间通知我。”      *   说来也巧,大周国与大明朝中间隔着海,离得最近的县城就是平南县。大周国靠海,常有渔民捕鱼后装着货物去大明朝贩卖,夜幕下一只大周国的渔船正驶向平南县。      船上大多是闭着眼睡觉的渔民,在一片躺着的人中却有两个极突兀坐着的两人。他们正是大周国皇帝以及随行的侍卫,两人装扮地像平常出海的百姓一样,掩人耳目搭上了前往大明朝的渔船。      可即使这样,两人身上的气质自上了船周边就空了一片,渔民身上大多鱼腥味甚重,他们多是认为这两人是贵公子,自然不想靠得近玷辱了贵人。      渔船上简陋,没有可坐之物,两人也像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渔民大多白天劳累,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呼声一片,一向忍受不了喧闹的大周国皇帝此刻一点也不介意,看着侍卫不解,他笑着道:“此行我是去见我心爱的姑娘,世间万物均入不了眼也不在意了。”      他的长像偏女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还带着一点红的渗人的泪痣,侍卫此刻才觉得这世人对大周国皇帝的评价:“君子如玉,其颜皎皎。”甚是贴切。      一向话不多的皇帝今晚却是个话闸子,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侍卫,兴致上来接着道:“子鱼可有中意的姑娘?”      万年都不会有表情的侍卫脸上难得有了丝别扭,坐在他对面的君主低低地笑了开来,“罢了,罢了,孤不逗你了。”      “这不是在宫里,你不用拘束,不过你要是有了心爱的姑娘,跟孤说,孤给你赐婚。”      侍卫拿这说话不算数的君王也是没办法,只好当作没听见,只是眉眼还是一样的刻板。君王也不在意,他有些自言自语开来:“我找了几年,大周国小周国找遍了都没找到,没想到那人却是在大明朝,我可真傻。”他是真的开心,话里都是轻松之态。      不想这一板一眼的侍卫却是说了句极煞风景的话,“如果那女子嫁人了怎么办?”      他的笑声停了,又恢复了君王身上有的决策果敢,他道:“即使她已经嫁人了……我也要。”      “那副画卷瞧上去年代已久了,恐是几年前的手笔。子鱼,我不在乎她嫁人了没有,孩子有没有,我在意的是她的存在。”      渔船已经驶到了海中央,除了船上些许的灯光,整个海面是一望到不了底的黑暗,他落寞地厉害。侍卫忙恭敬道:“奴才会一直追随陛下,帮助陛下完成所愿。”      “子鱼你可知道,我此刻欣喜又害怕,即使当年与大皇兄争夺皇位之时也没这么无措。我啊,是真的想见她,就算让我拱手让上大周国我也愿意。”      侍卫一惊,小心翼翼问道:“那那位女子定是有过人之处了?”      君王听后,周身都带着喜悦,“那你可说错了,她野蛮地很。那时朝内动荡不稳,我被大皇兄手下的人陷害,幸得她所救。”      “她不漂亮,见到我的第一眼还对着我说:‘这是哪来的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认为是女子,可把我给呕死了。”      帆杆上的挂着的灯盏被风吹的晃荡,侍卫就这样瞧着,破碎的光圈下尊贵无比的君王此刻像个怀春的少年郎一样。       ☆、有孕   江南美,气候也多变,等薛晟从屋子里出来,才发现天已经开始淅沥沥地下雨了,他看了看拿过来旺手里提着的灯笼:“你先去歇息,我独自回去。”      来旺想出声拒绝,可扫到自己主子的脸色,还是应了,只是仍不放心道:“那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拿件斗篷。”      他的房间正好在外院倒座房内,等他往住处跑去,薛晟已是提着灯笼迈进了夜色中。      夏季的雨按道理说不冷的,可夜深他又穿的单薄,雨丝渗到衣裳里,薛晟还是感觉到些许寒意。      驿馆是个二进的院子,虽然格局不大,但内里结构同其他院子一样,得过了垂花门经过游廊才到后院,薛晟沿着庭院中的青砖小道直往自己的那间厢房。      等到了房间门口,看着里面传出的亮光,他脸上升起讶异,终是抬起手轻扣了扣房门,可是里面半响都没动静。      他再等了会才推开门,一室的温暖暖风迎面而来,可房间里仍是安安静静的。他往里走了点,才发现罗汉床上的高几趴着一个暖黄的身影,走过去才发现是睡得正熟的孟云容。      可能是趴的时间有些久,她脸颊处还有红色的折痕,也可能是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皱着。      她的睡脸很无害,薛晟突然伸手往前戳了戳,一如想象中的柔软。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内心震惊地厉害,可瞄到那张安详的睡脸,他想,许是冷意给他带来的冲动。      才让他这么急需温暖。      *   这场雨下了一个夜晚,隔天还没停,可今天依旧是要出发去平南县的。来旺从马厩里牵出马,马的气色很好,他想着皂隶定是喂了不少的草料,见惯了京都时不时的磅礴大雨,偶尔见见这烟雨朦胧的小雨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今早爷与云姨娘神情都是怪怪的,他忍不住好奇,毕竟已经鲜少见爷会说错话了。      差人亲自送薛晟出了驿馆,趁着临行之前一脸恭敬道:“国公爷此行陛下厚望深重,他日凯旋归来,微臣幸能再见尊颜。”      对于他这种芝麻粒的小官,这次能够见到平国公已是走了运了,要是平国公此次办好了皇上的差事,那可就是大功臣了。但陆路四通八达,说不定平国公返回京都的时候根本不经过他这边也说不定。      没想到平国公听了他这话回他:“世事难料,如果驿馆来了个眼角有颗朱砂痣的男子,还请帮我转达句:‘平国公已侯多时。’”      虽然不清楚内里,差人还是答应了,看着薛晟登上马车,心里还在猜测那人与平国公是怎样的关系?      马车里面的孟云容是听到薛晟说的那句话的,眼角有颗朱砂痣?她倒是小时候见过,不过他说的怎么会是那人,她重又把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抹除了。      帘子被拉开,薛晟走了进来,两人目光一碰撞,孟云容很快就别过头,可她从眼尾偷偷瞟那人一脸的气定神闲,真真是气的牙疼!      她记得昨日洗簌后他还没来,才坐在坑上等他的,只不过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可今早醒了却是在拔木床上。除了自己睡的一角乱糟糟的其他地方一丝不苟,正想着是不是他昨日没来,可屏风那传来些轻微声响,她不安地起身走了过去,他光着膀子衣物在手上正要穿,自然没发现她的走进两人都吓了一跳。      薛晟有着京都第一美男子的外号着实是担的起的,他的肌肤很白,像和田玉那样的光滑,孟云容此刻还能想得起昨日自己见的是何等美色。她想,她娘说的世人都爱美,尤其女子更爱美,是很恰当的。她从不怀疑她会爱上他,最开始的是因为他的美色。      然后了解后才知道薛晟是她孟云容的□□。      大概是被她看光上半身,薛晟早上也是有些不自然的,用膳的时候还把来旺唤成了得贵,让一屋子的人当场愣怔鸦雀无声。可此刻一点也找寻不到,真是变脸高手。      他好像很能给自己找事情做,一上马车,就从暗格里拿出书籍。她侧目瞧了眼,不是上次看的《孙子兵法》而是《道德经》!      车厢里很舒适,两人各持一角,茶几上的点心这次挪到了孟云容面前,她也不再看他了,转而无聊地吃起干果来。      薛晟错过眼就见她像个小松鼠一样一吞没一会就吐出果壳,小碟子上的果子一颗一颗减少,他重又收回了视线,只是嘴角向上弯起了点。      马车外面的来旺支起耳朵听了半响都没听到任何说话声,只好收了那心思一心赶路,虽说雨不大,可下的时间久,路上都是水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   这时还是辰时,京都的天却很明媚,明武帝刚下朝就听宫人来禀说是袁婕妤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明武帝听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着来传话的宫人一个劲地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宫人颤着身子欢喜异常,皇帝又吩咐随侍的海公公道:“摆驾去和落宫。”      步撵从去坤宁宫的路转了弯往宫里西侧的和落宫而去,躲在花丛后的一抹绿色的身影看后跺了跺脚连忙跑回去报信,回头看的海公公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也知道这多半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宫女了,这般行事莽撞,下人这般不伶俐,主子也就一个德行,这七巧玲珑心干的袁婕妤不受宠都难怪!      明武帝虽说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他本人一点都不服老。除了该有的妃子,每年都要挑几个女子进宫的,所以这后宫皇子皇女的怎么会少,可他今日这般开心可足见袁婕妤的受宠程度了。      这袁婕妤本进宫已有两年,样貌吧并不显眼,加之娘家也不出众,混在后宫美貌妃子里哪会得到明武帝的青睐,所以刚进宫的时候也只是被封了一个美人。也是她命中注定或是谋算的好,明武帝在其生母忌日那晚,恐是伤感甩脱了身边的人独自到花园时,正看到一女子站在花丛中。那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让明武帝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生母,当晚就宠幸了那位女子,后面对她也是恩宠不断,份位连升到了婕妤,现如今又有了身孕,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袁婕妤。      拐了几个弯,终是到了和落宫,步撵一落地,海公公已是喊道:“皇上驾到。”      早有眼里见的小太监进去禀了袁婕妤,所以这皇帝还未跨进院门,里面就传来袁婕妤娇柔的声音:“妾参见陛下。”      明武帝连忙止住她要行礼的动作,笑道:“爱妃不必如此,你肚子里可是怀了朕的皇儿。”      袁婕妤听了这话,娇羞地低垂下头,脖子后面的肌肤白的晃眼。明武帝看后又想起前些日子的各种旖旎,但看着对面袁婕妤笑意深深地看着他,另时候不对到底按捺下去了。      这月份也仅是一个月,明武帝丝毫不吝啬自己的重视,到宫殿之前一路上都在问道:“你可曾有什么不适?可有想吃点什么?尽管与朕说,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袁婕妤却是不好意思地道:“妾没感到什么不适,也没什么馋的,就只是………。”      明武帝本在听她就只是后面的内容,却没了下文。看了看娇小玲珑的袁婕妤,好像她的说与不说都得看他,虽然这宫里哪个不是他握着生杀大权,可这么提在明面上的依赖,他脸上满是柔情,温和地道:“就只是什么?你说出来,我给我的小爱妃找去。”      “妾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夜里睡下突然梦到了姑母。今天醒来,阿采瞧着我精神头不好就请了御医来诊脉,妾才知道有了身孕。联想到昨日姑母说的跟今日发生的都吻合,妾想让姑母进宫一趟。”      她越说声音越小,这已是违了规矩了,这后宫也只有皇后和四妃能够有让家人进宫的权利,这婕妤的份位是不够格的。      “哈哈哈,原来是这事,朕喜得皇子你是功臣,朕就允了你这次。”他是这大明朝的皇帝,他要做什么还有人敢指责吗!?瞧着袁婕妤得了这话笑的跟花骨朵一样,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转回过身对着海公公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让她明日就进宫,免得让我的爱妃等”      他说道一半已是转回身子看着袁婕妤,海公公得了旨意回道:“奴才领命。“      “皇上……我让人给您准备了银耳莲子汤,您火气旺,尝些败败火。”      “还是朕的爱妃体恤朕。”      两人相依相偎进了宫殿,海公公望了眼往外走,边走心里边道:“这平国公的眼睛甚是毒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每个新人作者不奢望自己写的文有多出众,但的确是希望有人看的。 先前有位读者评论说我的文不对现在读者的胃口,我那时可能是刚开文的热情正盛,所以看了那条评论倒还是坚持着自己走的路线。 可文开了也有一个月了,成绩可以说是惨淡,然后也慢慢发现自己踩了很多雷,确实是有很多缺点,可仍是写完章节后发表,可最终还是被成绩打败。 这文可能会大修或会暂停,不过作者君爱好写作的动力一直都在,希望有些人看到不要说作者玻璃心,因为付出心力,每天都惦记,却没回报,姑且让作者先缓缓这种心情吧。 ☆、酒楼   海公公能得皇上宠幸,与他会看主子脸色行事,办事稳妥也是一个方面。      昨日明武帝下了旨意,他一刻没耽搁就去宗亲府颁了圣旨,这不袁大夫人今天就进宫了。      她是天不亮就出发了,可等太阳都露了出来,她才得见袁婕妤。      两人见面自然是一阵寒暄,袁婕妤瞧着已不见年轻时风采的袁大夫人止不住的落泪,袁大夫人瞧见了,惶恐道:“娘娘可别哭了,你这怀着龙嗣呢!”      袁婕妤听罢擦了擦眼泪,拉着她坐在黄花梨海棠镂空嵌宝石的扶椅上,“姑母日子可是过得不好?”      “我哪有好不好的,都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再不好能坏到哪去?姑母啊,现在唯一念着的就是你这肚子里的小皇子了。你父亲官不大,祖父也败落了,姑母也是苟延残喘来着,都帮不了你。现如今你得了恩宠,姑母也不求别的,只愿你别怨恨姑母与你父亲。”      “姑母说哪里话,父亲那里什么情况我做女儿的怎会不知?姑母对我的好我心里也有数,还想着要报答姑母对我的教养之恩呢。”      “恩不恩的,一家人里还计较什么。”她是真的疼爱这个在她身边养到及笄的侄女,她没女儿是拿侄女当亲生女儿疼的,连亲事都给她谋划好了。不曾想侄女被自己不成用的哥哥送进宫,娘家没人打点,在这个权力熏蒸的后宫怎么会出众?所以侄女突然受宠她是吃惊的,今天见了面,压在心底的疑惑终是提了出来,“先前我还怕你在宫里日子难过,想着拜托平国公打点一二,不想平国公去了平南县。所以,姑母今个问问你,可是有人在你身后给你指点?”      袁婕妤欲言又止,见姑母一脸严肃,还是咬了咬牙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姑母,可………姑母,这人我不能说。”      袁大夫人没有发怒,她反而慈爱地抚了抚袁婕妤的脸,看到她发髻上戴着的祥云五尾凤簪,知道侄女过的真的好。她笑着道:“你这点伎俩还想瞒过我去,你不说,早有人说了。”      袁婕妤急了,那人是她的恩人,断没有成了之后就过河拆桥的道理,急道:“姑母,您怎么知道的?那人定不能被其他人知晓的。侄女能有今天都是托了那人的福,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她虽靠那人爬到如今的地位,但心性也是练了出来的,最后一句话里狠意毕露,袁大夫人要是说了,那些人也定是没个好下场。      坐在她对面的袁大夫人自然瞧得出她的变化,她轻拍了拍袁婕妤的手,“你这孩子倒真是变了,不过这样也好,姑母也放心了。你也不必心急,这事没别人知道,正是你那背后的人告诉我的。”      “是平……国公?”袁婕妤瞪大了双眼,终是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是他,昨日平国公府里的徐管家递交给我一封平国公亲自写的信,信中有提到你一二,大概脉络我已理清,你也不要多想,现下安好胎要紧。”      她身上威严甚重,这般态度严谨地说出这些,一向敬畏她的袁婕妤哪敢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正巧,这时宫女敲了门,恭敬道:“娘娘,已到了用膳时辰。”      两人是屏退了宫人说话的,袁婕妤听了这话,笑着同袁大夫人道:“侄女倒是马虎了,姑母快与我去尝尝宫里的膳食,今天您来,陛下还让御膳房多做了好些菜肴。”      “倒还是托了娘娘的福能尝尝皇家的珍馐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都不再提及那件事,随后互相搀着出了内间。      *   你要问起昌南郡啊,连小儿都知道昌南郡是莲藕之郡,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每年冬末定会向皇宫内进贡几千斤肥美的莲藕。      这也就使得了,昌南郡内的酒楼拿手菜系都与藕有关,这其中又说起来,当属白鹤楼最有名,庖管事就是这酒楼里的厨子。薛晟一行人临近午时到的昌南郡,倒是没惊动郡守,本就是打算稍作停留就动身的,所以一行人此时正打算在白鹤楼用膳。      店小二虽不知这一行人的身份,但看前面一男一女领前,也是猜到这两位就是主子的。再观领头男子气宇不凡,女子美貌非常,不是有钱人断不会有这种气质,连忙走上前热情道:“哟,客官,这边请。”领着几人到了二楼的一间单独厢房内,再看除了一个小厮打扮的跟着进来,其余人都立在门外,他面上更加恭敬,沏了两杯上好的碧螺春后问道:“客官,可想吃什么?”      男子并未回话,店小二一阵尴尬,垂着脸问女子:“夫人,您可想吃什么?要不上几道楼里的招牌菜?”      仍是没人回他,倒是后面站着的小厮传出了些动静。店小二心里腹排,来过难缠的,来过吃了东西不付钱的,………这种状况还不曾碰到,许是他笑的太过勉强,终于有人发了善心出声了:“你说的招牌菜可有些什么?”      店小二一听乐了,回道:“这蒸的,煮的,炒得,烤的,样样都有,且都与藕有关。夫人可要尝尝?”再看她颜色娇媚,说话温柔清脆,又道:“我们昌南郡善甜。微甜、甘甜、蜜甜、腻甜,夫人喜哪种?”      他原以为这夫人即使接受不了腻甜,微甜总会的吧,不想这夫人犹豫了半响,还连看了坐在她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男子,终是对着他道:“甜就不用了,咸淡相宜即可,另外可否做几道重辣的小菜?”      外来的客人都尝不惯甜的,店小二倒没意外,只是听到重辣两字把目光放到男子身上,不想男子却是出声了:“她既然要吃辣的,你且问问她可还有其他要求。”      小二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恐是他的吃惊太过明显,女子看见,不自在地喝了口他倒的茶水,苍白地解释道:“我的口味属实是有些独特了。”      小二心想这哪是有些,是的的确确啊!不过还是挑不出错说了声:“客官稍等。”就去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是周末但仍在上班,今日被气的不轻,这世上奇葩太多.所以这章字数有些少,见谅哈^-^ ☆、阁主   厢房内顿时意外的安静,后面本站的有些不耐烦的来旺感觉到当即停了抖脚的动作,不想薛晟对着他道:“你领着门外的人去用膳,我与云姨娘有话要说。”      大概是他情绪掩藏太好,来旺也寻不到他的变化,再说吩咐的是好差事,很爽快地回道:“那爷我去了。”      出去后还仔仔细细地把房门合上,孟云容看见真是恨得牙痒痒,她以前怎么没看出这来旺还有这一面?      只是话说回来,薛晟有什么好同她说的?他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不会是她刚点的几个菜他有意见?他没银子不付钱了?得了,越想越不靠谱,赶紧打住。      她的心思渐渐转到其他地方,这间厢房布置清雅,临窗的高几上摆着一簇黄色她不知名的花朵,大概是昌南郡这边的特色,在房间内是点睛之笔。打开的窗户那传来街市商贩在吆喝的声音,孟云容一点都不觉得吵,这种声音反而让她很踏实。      可薛晟定是不喜的,他向来喜静,房间格局不大,两人坐的近孟云容可以清晰看到他微皱起的眉峰,看他仍没打算说话的意思,她觉得只好敌不动我动,问道:“你带了银子吧?”      薛晟被她的话弄得一滞,待明白过来,他的语气少了平时有的冷冽,“我倒不知云姨娘竟对我的钱库感兴趣了。”      孟云容听了这话,也晓得自己问的很傻,只还是忍不住的小声嘟囔:“亏我上一世为你死心塌地,这会点几道小菜脸黑地像包公一样,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她说的小声,薛晟只断断续续听到“包公,铁公鸡。”也知道自己多半被她编排了,他没有急反而拿起刚小二沏的茶喝了口后才道:“既然云姨娘说我小气,那我觉得还真得做点小气的事情,你刚点的几道小菜你就自己付钱吧。”      花魁按道理有自己的小金库的,可孟云容愣是在百芳居没看到任何银两,除了带出来的换洗衣物她可谓是两袖清风了,断没想到薛晟会这么回她的。顿时有些上不上下不下,末了,闭了闭眼睛,转过头,讨好道:“您看,您跟我计较什么?咱两虽是合作,可身份哪跟哪啊!我一时嘴拙,国公爷见谅…见谅哈。”说着拿起茶杯掩饰性地放在嘴边,眼睛却还在观察薛晟的反应。      “你倒是会识时务。”      见他只是这样说,孟云容很没骨气地松了口气,也不打算在奉承他了。站起身走向窗子那,一眼望去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她也就忽略了背后那道自她走过来就一直有的探究。薛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放在窗沿上的右手,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上面并没有涂蔻丹,泛着淡淡的粉。他收回视线无意识地喝着茶水,过了一会才道:“原本打算到了平南县在派人送你到大周国去,但如今已用不着了,大周公皇帝昨日已出发来大明朝。届时,我想,就算我不问,他也会派人来的。”      楼下有商贩正在做糖人,手艺极巧,还没一会一个样子已是做的惟妙惟肖,孟云容看的正精彩。冷不丁听到他说这些,顿时惊的走到他身前,“你说大周公皇帝来大明朝了?还会来见我?”      薛晟只当她是太过震惊,波澜不惊道:“他来了,你不是最高兴的吗?”      这都是哪跟哪啊!可看着他眼光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打量,那些要说的吞了下去,“开心,开心的。”开心才怪嘞!她又不是花魁,万一被那什么皇帝识出了马脚,她所做的不都是白费力气了。      思及这些,她也没心思再看那糖人了,撑着下巴怏怏地坐在椅子上。      小二进来送菜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气氛与他走之前不同,再看先前那位很精神的夫人像霜打了茄子一样没精打采,心下纳闷,这般水做的美人谁还会惹她不开心?看到主位坐着的俊美无涛脸色却不好的男主人,心下一叹,只是摆菜的时候特意把孟云容点的往她面前放着,看到自己喜欢的多少会好点吧。孟云容也正如他想的,这一路上吃的食物里面唯独没有辣味一剂,今天能够尝到,有的忧郁少了许多。      薛晟没做停顿就拿起筷子,她看见才开始夹着自己心念多久想要尝的,吃的一脸的满足,还招呼着薛晟试试,却忽略了些旁边人脸上现的笑容。      *   大周国的渔船目的地虽是平南县,掌舵的人却以为渔民是要去其他地方,他两国经常跑着,大明朝境内发生的事情知晓地很详细,船驶了一半才知道他们要去平南县,带着乡音对着船上人道:“平南县现在在闹蝗灾,侬那个严重,河都干涸了,你们这一趟要是卖的是大米谷物呀才会赚的多呢!侬这鱼哦,多半不太好卖。”      渔民们大多嘴里也是叹着可惜,可心里还是认为,下次再不来了,毕竟灾年动乱多,别没赚到银子还在异国丢了性命。对这人说的话也就不敢兴趣了。      唯独有个人听了这话深思许久,让同来的人夜晚朝空放了信号。      渔船午时刚过到的平南县,大概这边靠海,往来渔船颇多,周边未显荒凉,但百姓脸上都带着愁苦。渔民们看后整理行李打算在这周围卖卖就搭着今晚的渔船回国,早已没了先前要赚大钱的心思。      这边都是码头,仅有的男子都在搬卸货物,可却有一行人突兀出现在这里,他们皆都身穿紫色衣袍,头戴紫色方巾,各配着一把宝剑,很明显在等什么人。      等担着挑的渔民走完了,渔船上才有两人陆续下来,那一行人看见,赶紧迎上前,对着领前的一人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阁主。”      这人就是大周国的皇帝周皎。      “先回去。”他淡淡说道。      周边人都在打量,这行人显然不想被人注意,当即拥着他们的阁主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平南县蝗灾严重,街道上行人甚少,谁都不想看见一整片的蝗虫,可这马车行驶着周边却没有蝗虫能近身。      周皎挑开车帘子,所见之处萧条凌乱,掌舵人说的话无假,他对着车外面问道:“这平南县蝗灾这么严重,大明朝的皇帝可有对策?”      马车外面一人很快回道:“据京都传来的消息,明武帝委派了官员前来,想来差不多明天也就到了。”      “哦,可是平国公薛晟?”      “阁主怎会知晓这么清楚。”虽是陈诉可还是带了些疑问,不想马车里周皎给出解惑,“这大明朝的平国公可是谋大事之人,这平南县的蝗灾倒是给他添了个机会。我想,我此番前来,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是不是有什么口信?”      “阁主所猜句句事实,平国公知道您来了,只是并没有暗中跟踪您的行踪,也未透露给大明朝的皇帝,属下这点猜不透。”      “他不急的,我们不是还有人在他府里?他是料准了我会与他见上一面,即使他不找我,我也会亲自找他的。”      “阁主何必如此?是他有求于您,您大可等着他登门拜访。”      马车里安静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才传出一句半是叹息半是惆怅的话:“现在是我有求于他,还得满足他提出的条件,不过,不管怎样我必要去见他的。”      “既然平国公明日到达,那先不去京都,在平南县等候他。”      “属下领命。”      马车转弯朝城门外的山脚下而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就好像刚一段谈话根本未曾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就收藏一个吧。O-O ☆、照顾   所谓久旱必有蝗,几个月未下雨加之河流干涸,且平南县是沿海小县,大面积的盐碱地,蝗虫更一加不可收拾。      县令是去年上任的,外放的官员都希望被分到富庶之地,能到平南县县令也是觉得祖坟冒了青烟的,然而任期还未满一年,就出了这件事。哪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担忧地老了几岁。他上任也算是尽心尽力,大的贪污没有且还处理了几个案子,可他丝毫没指望只靠这些功绩圣上就不治他的罪了,再看这些日子蝗虫是怎样祸害庄稼的,越发觉得自己身为地方官却无能为力,不免生出愧疚感,倒是比以往更加尽责了。      因为县里旱,不少水井都没水了,再不想想办法,百姓还没饿死就要被渴死。所以这天县令领着衙门几个小吏往深山里找水,这边树木多,蝗虫倒没蔓延到,可是逛了一圈都未发现水源。一行人正下山的时候碰巧与一辆马车照面,深山里荒芜,根本没有人家,再观马车华丽后面还跟着一众衣服考究的人,都纳闷止了步伐。对面大概没意料路上会出现障碍,着紫色衣袍的马夫放慢了速度,再看前面一人穿着官服,隔着车帘子朝内道:“阁主,前面好像是官差。”      里面的人本在闭目歇息,听了这话,声音有些嗓哑地回道:“无事,继续赶路。”      马夫得了指令,鞭笞了下马,两行人很快就擦身而过。路上溅起了不少灰尘,一小吏看见,不满地对着县令道:“这是何等人,也不知道您是县令么?这般放肆无礼,等我去喊住他们。”      县令没回他,倒是一旁的师爷喝住他:“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      小吏得了他的训斥这才不哼声了,却在此时,一人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隔着段距离看见他们,老远就喊道:“老爷,京都的人到了,快………快………快回去,都在等着您了。”      说完这话,他已是跑到了县令这边,县令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激动道:“到了!什么时候到的?可带了圣旨?”      那皂隶跑了这一路,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回道:“未……曾,平国公的……。”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县令已是急不可耐对着其他人道:“走,快回去。”      顿时几人脚下生风地往山脚下赶去,之前的疲累尽无。      县令的府邸离城门不远,是间格局偏小的三进院,前院设做衙门,其他才是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大概过了一刻钟,县令才到了,他两颊都是汗,官服也是歪歪扭扭的,看着衙门口前面罗列了几辆马车,走进衙内之前还记得整了整官服,可到了大堂一个人影都没看见,认为恐是得罪了平国公,连忙转过身扯过后面那报信的皂隶:“人呢?国公爷人呢?”      “我也…不知道,刚来的是平国公府里的人没错的,外面的马车就是他们留下的,怎么不在了呢!”      县令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无用。”      那皂隶一脸委屈,看县令急的团团转,终究没说什么,这时师爷走了进来,他刚刚观察了遍马车,就对着县令道:“是平国公,马车上有薛字。”县令一听,不安道:“不会是觉得我怠慢了,其生了不快吧?”      师爷好笑道:“您可真是,派个人去问问吧,这么大的阵势不可能没人看见的。”      这边正打算派人呢,宅门那出来了一着青衣的门子,县令不等他走近就问:“你怎么来了?可看见平国公他们?”      “平国公府的人在二堂呢,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请他们去客间喝茶了。”他就是过来报信的,县令一听浑身一轻,“快带我去。”      到了才知道来的是平国公府的侍卫,领头的人对他说按照平国公的吩咐提前带了东西来,国公爷还得明天,等他看到外面几车是什么东西,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一个劲地道:“这下平南县有救了……。”      *   另说孟云容这边,从昌南郡出来就改走了水运,这不是她第一次乘船,可是这次很不堪地晕船了。      她下过江南的,那时跟着娘亲一起去外祖家,看到碧柳吐的晕天暗地,只觉得不是常人可以忍受,不曾想现在换成了她,自身经历远比看别人的痛苦来的强烈。      薛晟见她自上了船就没离开床,且吐得实在严重,暗地里问了船家,船家得知原由后道:“夫人身子恐是太过羸弱,现在进不了食不是个办法,我这边有些给孙女买的话梅,您拿些去让人给熬成汤或是整颗让夫人含在嘴里。”      孟云容觉得很难受,船上狭隘的空间,以及胸闷地透不透气,又让她想起死之前那种揪心的疼。薛晟进来的时候就见她揪着胸前的衣服,脸色潮红,额际都是汗,嘴里不安地在呓语什么,他放下手中拿着的碗,走过去本想抚摸她的额头,却听见她含着哭音的呓语:“薛晟,你怎么还不来…我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他的身子一滞,好久都没继续走近,唯有孟云容的呓语响起:“难受,我难受……薛晟。”      她终是安静了,他才走过去,手一碰到额头传来的是灼人的热度,他对着外面道:“来旺,打盆冷水过来,另拿条汗巾。”      没一会,来旺就捧着一个铜盆进来,他润湿了汗巾,拧干多次重复放到孟云容额头,忙活了好一阵子。等着那热度退了点他才给她掩了掩被子,把那散却了热度的碗拿起,走过去扶起她的肩膀,来旺见他手上腾不出:“爷,碗我给拿着吧。”      “不必。”      他一勺一勺地喂,动作可说是极慢的,睡梦中的孟云容也有意识地开始吞咽,一碗终究喂了下去。他放下她的身子,重又给她整理了被角,才对着站在门那边的来旺道:“出去吧。”      来旺原以为他是去休息,可看着他出了船舱,不解地跟了上去,夜晚河面上有风,站在船头风大且凉,“爷,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      耳边只有风声,爷的衣袍隐藏在黑暗中随风起舞,有种爷整个人要随风而去的错觉,他轻声道:“爷,进去吧,云姨娘这样了,您可别有什么事了。”      等他冷的不觉得冷了,爷始终抬着头看天半响才回了他:“你还记得先夫人么?”      他知道爷的情绪刚就奇怪,咋听到这句话,堂堂八尺男儿眼里有了泪意,哽咽道:“记得的,怎么能不记得呢,我多少次因为先夫人的求情您才不怪我了。”      那么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就不在了呢?!      夜晚的天空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薛晟看着那闪着光的星,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想她了,很想很想她,想的我快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亲们看完是什么感觉,我写最后面一段地时候心酸地都像话梅了。 ☆、小剧场之认错版   隆开一年正月,京都刚下了一场大雪,平国公府一片素裹,被白雪覆盖的盛园中偶尔隐现着雅青棉衣的下人。      外院倒座房最右间的屋子吱呀一声,走出房门的来旺看着庭院中的积雪,搓着手朝着掌心呵气,冷的抖了个寒颤,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可想到自家爷这两天的包公脸,硬生生又迈了出去,万一等会爷拿他开刀他可得不偿失了,可是这又怪谁呢?还不是怪爷自己,他边铲雪心里边腹排,其实夫人也没做错什么,不就是送回国的大周国皇帝到城门口么?自家爷脸就黑的像块碳一样,不外乎夫人不理他,这不两天都睡在外书房呢!      他看着外书房被雪压弯的松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让他觉得爷如今也是这样的,瞬间就笑出声。他笑的开心,耳边却传来一道生冷的话:“很好笑么?”转回头就见爷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他停了笑,正色认真道:“不好笑的。”      “不好笑你还笑的这么开,这院子的积雪清完了,把府门口的积雪也清理掉。”      “爷,不带这样的!”这院子里的就够他弄一上午了,加上府门口的他今晚不用休息了。可是薛晟理都没理他,径自往垂花门走去,根本不理会他的欲哭无泪。刚从屏门过来的得贵正巧看见,打趣道:“爷的心情不好你不是不知道,你还这么明目张胆,这撞枪口上了不罚你罚谁?”      来旺无精神头地铲着雪,得贵看见后笑道:“爷逗你呢,外面已有小厮在清理了,瞧给你吓得。”      “这爷心情不好,我这不是怕还惹他生气么?”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爷刚不是去了内院?估计是去见夫人了。”      来旺来了兴致,凑到得贵耳边贼兮兮道:“你说,咱爷会怎样的负荆请罪呢?是不是一跪二赖三还是赖?”      得贵假意咳嗽了声:“这个我听碧柳倒是说过。”      这下,来旺雪也不铲了,拉着他催道:“快,你给我说说。”      *      陶琉居外面正有粗使婆子清理积雪,清理一半扫到薛晟正往这边走来,看他后面没个人跟着,且这么冷的天也没加件斗篷,心急地立马就要去内间禀告,不想薛晟连忙制止她:“你忙你的。”      婆子瞧着他脸色不虞,小心翼翼让开位子,看着他挑开帘子进去,才继续手上的活。      屋子里燃着碳,与外间比起来暖意深深,薛晟进了堂屋,却住了脚,内间传来小孩子软糯的声音:“姐姐,这个诚儿好喜欢,我能不能带点回去?”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能叫姐姐该叫夫人!夫人您别责怪。”这是碧柳的声音。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说了多少次了,来诚儿,姐姐可不能叫了,要叫姨,姨让孙嬷嬷给你做糯米圆子。”      很温柔带着笑的声音,薛晟听着冷意全无,心里懊恼不该惹怒她,可又生气她这两天的不闻不问,一时进退两难。      内间一片融洽,有了得贵那个古灵精怪的儿子在,她就更想不起他了,这样想着他一下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不妨他突然出现,屋子里的人都看着他,可那坐在坑上的石榴红身影压根是没看他一眼。他故意咳嗽了几声,她也是没反应,碧柳瞧着这怪异的两人上前对着薛晟道:“给国公爷请安,奴婢先下去了。”而后把孩子抱上,转过头对着坑上一动不动的人道:“夫人,我晚些再来叨扰您。”      “碧柳,诶,碧柳……”孟云容出声阻止,还是只剩下了她跟薛晟两人。她看那人见屋子里其他人走光了,立马向她这边走来,心里的气还没下去,当即站起身就想走,那人察觉出她的心思,加快了步子。孟云容还没走动,一双大手自她的腰间穿过,背后也有具身子靠了过来,那双大手见她没挣扎,把她双手放在掌心里,凑近她耳边低低道:“我错了。”      孟云容还是没说话,那人添了下她的耳朵,她恼怒地推开他的脑袋:“说话就说话,不要乱动。”      那人却是极赖皮地小声道:“谁让你不理我,我真的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脑袋还使劲在她肩膀处蹭了蹭,重又把她的双手纳入自己的掌心。      坑上几上点着的香是莲花香,闻着这清清淡淡的香味薛晟的声音闷闷传来:“我这两天都没睡好,来旺还给我点了提神香,你看我都成啥样了?”      包裹着自己手的那双大手冷意甚重,靠的近了,孟云容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终是心软了,只是嘴上仍道:“你说你错了,那你觉得哪错了?”      薛晟抬起头,见她语气认真,把脑袋往她颈窝处埋去:“不该乱吃醋,下次一定听你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了,原谅我吧?嗯?”      还是没回他,可他拥着的身子不再紧绷,他知道她终是不介意了,喜得往她脸颊处重重亲了一口,她恼怒的声音这次含了点警告:“薛晟,你再这样,你就给我坐坑上去!”      坑上哪有她的身子暖和,他当即就应承道:“不动了不动了。”      他就这样拥着她,先前渴望到现在真实有了,想起那个人,终是打破了这岁月静好的气氛,他问道:“周皎出发之间说了什么?”      她听他这么问,笑道:“刚还说不会了?现下又这样。”      “他太好,即使你在我身边可我还是不踏实。”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      “什么?”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是昨天看到有感,所以今天写了这个小剧场。 今天中秋节,可还在上班,另晚上得去亲戚家吃饭,所以今天就这个小剧场了^-^. ☆、宴席   隔天天气很好,船家昨晚放下的渔网,今早收上来的时候鱼密密麻麻。摆在船头鱼肚子被太阳照的波光粼粼,出来透气的孟云容没料到会看见这画面,很兴奋地走过去,她真的好久都没看过这场面了。      船家就见一衣着华丽的女子毫不嫌弃鱼腥味蹲在鱼堆前面,再看她容色艳丽可还带着点苍白,心里猜测这就是晕船的那位夫人了,问道:“夫人可好了?”      因为平安县闹蝗灾,能去那边的船所剩无几,他本就是捕鱼才顺带捎上他们的,虽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可也是认为不是一般人。      “您………”孟云容问出声,可随即就明白过来,有些不自在地道:“好多了。”又想到刚刚在桌子上看到的碗,猜测定是麻烦他了,谢道:“劳您费心了。”      他正在清鱼网末梢的鱼,听了这话,停了动作回道:“夫人可别谢错人了,老朽可没做什么,您要谢啊还得谢跟您同来的大官人。”再瞧着她听了这话有些愣怔,以为是小两口闹了别扭,劝解道:“夫妻之间磨合磨合也就过来了,可不能有什么放在心里不说。您看这渔网,坏了一点可就不能用了,夫妻情分少了一点也就修不回来了。”      庄稼人说话粗可理不粗,但她跟薛晟哪是夫妻啊?就算以前是可现在也不是了。但这话着实不好讲明,见他同自己祖父一样的岁数,却还要出来捕鱼,转了话题问道:“您是哪人?家中可还有子女?”      船家鱼市上摸爬打滚多少年,当然瞧得出她不愿提,他也就顺着她的话回道:“我是昌南郡人,夫人可是瞧着我年岁大了,怎么还出来奔波?”      心思被猜中,孟云容闹了个大红脸,船家看见笑道:“劳碌惯了,即使家中尚可度日,可还是出来好。家里子女为了这事劝过我多次,可我啊就是不听呢。”      孟云容瞧了瞧他,虽干瘦可精神头很好,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外祖父,恻然道:“您可真顽固!”      “…哈…这您可说对了,我家那老婆子每每我回去要出来,指着我大骂‘你这个老顽童!’可我啊,还是出来了。”      “那她也是担心您呢!”      “这不,您看,这些鱼就是拿去赔罪的呢,我年纪大了,纵使不甘心也要服老咯。”      他这么一说,孟云容止不住想起那远在和乐郡的祖父,自从娘亲死后已有七八个年头没见过他了,不知他可..还好?      这船虽是用来捕鱼的,可船家很是爱护,船舱内看得出被重新漆刷了几番,且里面有三间小房间。孟云容住了一间,薛晟来旺各一间,至于船家,则担起了掌舵一事。因为要收渔网,故船停了,薛晟正好趁着这空隙与来旺在舱内谈话。      谈完后,这才注意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间或还传来笑声,两人都有些意外。薛晟听了会往外走,来旺看见也跟上后面。      孟云容正在听船家说吃鱼的做法,她的表情很认真,船家说道:“正巧这也快饭点了,夫人不嫌弃,今个我就给你做几道尝尝。”      “那可真是太好了。”晕船到现在还没吃点东西,再说刚刚他讲的那些她都没听过,无外乎她馋了。      主仆两人出来就听她说的那句话,船头狭小,两人也就没过去,船家听见动静,转回头对着薛晟道:“大官人您来了。”      薛晟点头示意,他看着这夫人没动作,把鱼放到篓子里,挑出几条肥美的大白鲦站起身,对着薛晟旁边的来旺道:“老朽手脚慢,烦您帮我一起处理这几条鱼。”      来旺应是,两人同时离去,船头只剩下薛晟与孟云容。      船家只是把鱼放到篓子里,可鱼腥味还是浓重的,孟云容晓得他一向爱洁打算过去,可还没站起身,他已是走了过来,“好了?”      他可能昨日没睡好,孟云容听他说这话好像还带着点疲惫,站起身回道“差不多了。”      “如果还有不适,船家昨日给的梅子还有,就放在你床头边。”      “梅子?” 再忆起船家说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船停的离岸边不远,说来也巧,岸边正长着棵垂柳,大概是这周边唯一能入眼的景物了,她见他一直看着,状似不经意地往他那边靠近了一点,低声道:“谢谢。”      他虽没回话,可孟云容明显感觉到他听了这话,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等那道视线收了回去,孟云容才听他道:“你可是很恨我?”      孟云容摇了摇头,后才发现他看不见,说道:“你……怎么这么问?”      “不恨我么?”不等她回接着道:“怎么会不恨呢,我都恨死我自己了。”      他背着手,依旧没看她,孟云容突然就觉得累了,好像自己一直恐惧的的东西也不可怕了。她想,她终究对薛晟是恨不起来的,可也不想爱了,如果可以离开的话,她定是要离开的。      只是这会她不是孟云容她是云姨娘,去评断别人她还没这个本事,她想了想道:“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国公爷与我之间并无恩怨。”      *   桐梓胡同平国公府内戏班子正在唱戏,筠怡郡主领着几个姨娘正听着。今天是她的寿辰,虽然国公爷不在,可寿辰终究是要办一办的。      她喜欢听戏,徐管家就请了京都最好的戏班子来,这种场面府里还是第一次,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所以这天丫鬟都站在廊柱后面猫着身影瞧着。      戏班子搭在盛园,常园除了几个看门的小厮真真是寻不到其他下人身影的,一辆马车停在平国公府大门口,马夫下车后放好了脚蹬,里面的人才掀开帘子,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马夫拿过帖子往大门方向去,轻扣了门手,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打开门询问:“您是?”      “宗亲府袁大夫人拜访。”      小厮听后立马禀了徐管家,徐管家得了消息亲自出了府门,见袁大夫人正站在门口,赔罪道:“下人伺候不当,您别介意。郡主在盛园,我领您过去。”      袁大夫人跟着他的步子笑道:“您可太客气了,今个府里热闹,我要是介意了那可真是不识抬举了。”      “您说笑了。”徐管家谦和道,上次送书信到宗亲府,与袁大夫人一番谈话下来,心里也是很佩服她的,为何爷会主动与她交好不无道理。当下听了这话,暗叹这人的八面玲珑,言语上更加滴水不漏。      戏班子刚唱了牡丹亭,现下正唱霸王别姬,几个女人听得正精彩,一丫鬟附在筠怡郡主耳边道:“徐管家领了袁大夫人过来。”筠怡一听,放下手上拿着的蒲扇,“袁大夫人?”      “是国公爷的堂伯母。”王嬷嬷回道,让丫鬟下去,对着站在自己右手边的一丫鬟道:“碧画,去拿坐垫以及茶杯过来。”而后对着另两个小丫鬟道:“你俩去搬张椅子。”      三人相继应是,她才对着要问她的筠怡郡主道:“您要问什么,晚些跟您说,现下袁大夫人要来了。”      果然,她话刚落,月亮门那边就有了徐管家的身影,他走到筠怡郡主面前见礼后道:“宗亲府袁大夫人来拜访了。”筠怡才看见他后面一花甲之年的妇人,她着品红四喜如意攒花夹背,头戴一抹嵌了玉宝石的抹额,正笑着看着她,可身上还是有股威严。筠怡郡主起身走过去:“妾身给伯母请安。”      袁大夫人连忙弯下身子扶起她:“你可别折煞老身了,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这句堂伯母老身都是高攀了。”      早有丫鬟服侍她在筠怡郡主旁边坐下,袁大夫人看了看周围,含着笑道:“我这可来得真巧,府里今个怎么这么热闹?”      “今天正好是我寿辰,堂伯母即来了,吃了席面再回去。”而后转回头对着丫鬟道:“你去吩咐外厨房再送几样点心过来。”      徐管家正要出声告退,借着这个机会就道:“奴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正好也要去常园,这事就奴去办吧。”      筠怡郡主想了想点头允了,袁大夫人看着徐管家的背影对着她道:“郡主可真有福气,有徐管家这个能人帮衬着。”      筠怡笑了笑,招呼她喝茶水吃点心,袁大夫人喝了口茶道:“来的巧却来的不好,老身也没带个礼物,郡主不嫌弃,老身就把这簪子当作贺礼了。” 她说着把头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取下,放到筠怡郡主手上,一副不让人推辞的模样,筠怡郡主虽辨不出她话的真假,可看这簪子不俗且贵重,到底收下了。      袁大夫人才对着坐在她后面的几个姨娘说道:“这就是府里的姨娘了吧?当真是花一样的美人啊。”      几个姨娘听后相继站起身万福请安,袁大夫人不好意思道:“老身可真是老糊涂了,什么见面礼都没带,可来这一次怎呢没有的?”说着取下耳朵上带的白玉坠子,对着右手边的梦姨娘道:“这白玉坠子配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极妙。”还未让人有句回话的机会,就把东西放到她手里,让人拒绝的话只能吞了下去。      而后她又取下身上佩戴的几样饰品相继给了罗姨娘、沈姨娘,王嬷嬷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这百闻不如一见呐。       ☆、到达   戌时,夜晚下看上去更加庄严的平国公府大门由内被打开,府门口开始走出许多身影来。      领前的正是筠怡郡主与袁大夫人,寿辰的席面刚结束,外面站立的小厮多是猜测这袁大夫人是要回府了。      果然,宗亲府的马夫已在门口驾好了马车,袁大夫人却没上车而是拉着筠怡郡主的手道:“今个,我可真是开心,若不是天色晚了,我还真不想回府,哪天府里有空我给郡主递帖子,郡主到时可要赏个脸到府里去聚聚。”      席面上有筠怡郡主特意吩咐拿出的上好桂花酿,袁大夫人贪杯多喝了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晕红,且一说话就是浓烈的酒味。筠怡一路上被她拉着靠的急进,心里早已不耐,面上强撑着笑回道:“一定。”      袁大夫人得了承诺,当作瞧不出筠怡脸上的不自然,当即托了丫鬟的手上了脚蹬,回过头道:“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筠怡郡主笑着点点头,一旁的王嬷嬷上前对着马夫道:“天黑,小心赶车。”      马夫弓着身子应诺,拉过马缰车轮子相继动了,筠怡郡主等马车瞧不见了,才对王嬷嬷道:“回吧。”      王嬷嬷听她语气疲累,上前搀过她的手,“嬷嬷扶着您。”      “嬷嬷累一天了,还是让丫鬟来吧。”听了这话她旁边的丫鬟立马上前,王嬷嬷拒绝道:“没事,嬷嬷还担得起。”      一行人往常园宜裳居而去,因为今天是筠怡寿辰,府里游廊都挂满了红灯笼,现下都亮着,瞧上去很喜庆。筠怡盯着看了会才道:“几个姨娘…回去了吧?”      “刚您离开的时候让姨娘先回,现下估计已到百芳居了。”一小丫鬟听了后回道。      “这几个姨娘倒还是安份,不知道那一个现下什么光景了。”      “郡主可是说傻话了,国公爷临行前不是和您说过原因,哪还会有什么好的。倒是这个袁大夫人今日来的蹊跷,她虽说不知道您今日寿辰,可不像是不知情的,拿给您的簪子以及给姨娘的东西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不然她那么大的岁数,哪能带这几样东西。就是不知道她此行目的是什么了。”      “嬷嬷这样说,我倒也觉得奇怪,不过,她虽行为举止粗俗,可不一昧奉承阿谀,且说的话风趣很有道理。我倒也不嫌弃与她往来。”      “这袁大夫人年轻时名声也是在京都响当当的,可这嫁错了人,一生就毁了。”      “那嬷嬷给我说说她的事迹。”      王嬷嬷边走边说,说话声渐渐远去,都没人注意到背着光的阴暗下有一人攥紧了双手。      **   步入夏季,夜晚的天空布满了繁星,孟云容想她怎么会觉得江南看到的要比在京都看见的好看?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      旁边坐着的县令夫人见她一直抬着头,也往上方看去,可什么都没有,小心翼翼道:“您在瞧什么?”      孟云容转回头不好意思道:“我这人特容易出神,夫人你别在意。”      “这样,我还以为夫人在瞧什么好看的。”县令夫人说话手上动作也不停,切了一块不知道县令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一小西瓜递到孟云容前面的小碟上:“您吃瓜。”      这一路上是什么光景孟云容瞧得仔细,县令府里给他们准备的晚膳都是一些干货,这个西瓜还不知道县令使了多大力气得来的,瞧到县令夫人怀里抱着的安安静静孩子推了回去:“我这肚子可真是吃不下了,给这孩子吃吧。”      “这怎么能行,那给夫人留着等您晚些用。”县令夫人不安立马拒绝道。      孟云容却是瞧着那孩子添着嘴唇却不哭不闹的样子心酸地厉害,拿过那切好的西瓜放到孩子手里,柔声道:“拿着,可好吃了。”      扫到县令夫人要夺过去眼神制止了她的动作,县令夫人不敢忤逆,瞧着孩子小口小口咬着,含着点哽咽道:“谢谢夫人。”      孟云容却是问她:“这蝗灾因何而起的?”      “这....还得因为一个庖厨。”      “怎么会因为庖厨?”孟云容不解问道。      县令夫人给怀里的孩子擦了下嘴角的汁水才回:“这庖厨用麻雀做了一道菜,在县里一时名声大噪,吃的人多了,不止平南县的麻雀没了,就连周边靠得近的县城也是找寻不到一只麻雀身影。这都是师爷告诉老爷的,另平南县好几个月没下过雨,永成河也干了。”      孟云容听她说完,才明白为什么这么严重了,可想起今天见到的百姓神情里面都带着轻松,且街市虽荒芜但都整齐秩序,问道:“可我观之百姓脸上愁苦怎么没有?”      县令夫人一听笑着道:“这还多亏平国公带来的东西,这蝗虫啊已经基本遏制了,老爷说再过不久蝗虫就能没了。”      带来的东西?他与她一直在一起的,她怎么不知道?“你说东西?”      “是呀,就是.....”县令夫人话还没说,垂花门那过来一个丫鬟对着她道:“老爷说有事找您。”      县令夫人讶异道:“老爷与平国公会谈结束了?”      “估计是的,老爷与平国公都从书房出来了。”      县令夫人一听把孩子递到她手里,对着孟云容歉意道:“那夫人,我去去就来。”      孟云容摇了摇:“没事。”      她对着丫鬟道:“好好伺候着。”这才往外院去。      孟云容看那丫鬟瘦弱干黄抱着个孩子吃力的很,遂道:“你坐吧,我回房。”      丫鬟急了,“我送您回房。”      孟云容笑了笑道:“我认得路,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我疲累先回房了。”      丫鬟从没看见这么好看的人,被孟云容的笑容闪的半天没回,等她回过神,已是没了孟云容的身影。      县令一早就备下了厢房等着薛晟几人的到来,本想着把自己住的正房腾出来,可想着薛晟到时嫌弃住过人的就不好办了,所以就把东厢房最大的一间房间给倒腾出来,那间屋子连着府里一颗大榕树,因此很凉爽。      所以不能避免的,孟云容与薛晟是同一个房间。可这次情况就不能与上次驿馆相比了,房间虽布置尚可,可除了床没其他歇息之物。孟云容不甘心地再找了一遍仍是没发现,颇有些懊恼地坐在椅子上叹息,进来的人不妨会听见,低沉地嗓音响起:“怎么了?”      孟云容站起身看清来人回道:“没什么。“见他一手撑着腰,一手捏着眉间,两手绞在一会终是问道:“很累么?”      不想他听了这话,低低了笑了开来,半响才认真道:“嗯,是累了。”      孟云容想不累才怪,到了就与县令谈了快几个时辰的话,用了膳后还是谈,现离晚膳都过去多久了,没好气地道:“您也知道累了。”她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拿了个茶杯倒满水递过去,问他:“要不要洗簌?”心里这会已是想着把床让给他,算是感谢他在渔船上对她的照顾,不想那人却是回她:“不用了,我等会还得出去,今晚你不用等我。”      “不是谈好了吗?你怎么还要出去?”她说这话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关切,那人掩了眼里的笑,垂下眸子道:“你还是不过问的好。      他话里的认真让孟云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是知道他嘴里不说的话是扣不出来的,她走到黄花梨落地柜前面,要拉开柜门的时候背对他道:“国公爷先歇歇吧,我去前面。”      她拿过自己换洗的衣物,经过他身边,手腕不妨突然被拉住,她瞪大了眼睛望去,看到的竟是他的笑脸,很深的笑容,那梨花酒窝也显现了。她就听他道:“我只是过来和你说声,等会就走,你不必出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才明白她是要去洗簌,一时气氛有些怪。孟云容见他一直没放开,晃了晃被拉的左手,意思不言而喻,他却把右手上拿的茶水喝完后才放开她,对着她道:“我走了。”      孟云容看他转个身,衣摆下面灌进风鼓起大包,陡然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瞬间伸出手。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已是转回身疑问地看着被她拉着的手,孟云容别开视线,终是在他的注视下断断续续道:“外面不是在闹蝗灾?……这么晚了你还出去?…不能明天再去?”      “怎么?担心我了?”本来是她握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他圈着她的手了,再看他一脸戏谑,孟云容词穷了,半响说不出话来。那人到底知道见好就收,对着她道:“来旺与我一起,还有侍卫,倒是你,不要出去。”      见他去意已决,孟云容低低道:“天黑不安全,你.....早些回来。”      话落身子已被纳入一个暖暖的怀抱,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就放开她转身往外走去。孟云容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瞬间顿悟到,爱了容易,不爱却太难。       ☆、赴约   夜里的山路不好走,更何况目的地还是里面的山林子,来旺觑了觑一旁的薛晟,“爷,咱明天去不成么?您看这天黑的,且外面还有成群的蝗虫,你要是有个差池,回去徐管家得把我生吞了!”      临行前,管家千交代万交代,那样子恨不得自己跟过来,如果爷有事虽不至于把他生吞了,可挨批总会有的。      两人正站在衙门口,来旺本在检查马车,看薛晟从里面出来才说了这句话,只是这句话落,里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往内看去,原来是县令与几个皂隶。      县令走近看清他们的装扮,对着薛晟道:“国公爷可是要出去?”薛晟点了点,县令立马道:“那下官与您一起去,这天黑不安全,国公爷的安危可马虎不得。”      “现时辰已不早了,况且今晚你还要拟县里蝗虫分布图,你要是与我同去,明天可来得及?”      “这……,”县令一时答不上话,他总不能事事都吩咐师爷去做吧,再说现如今平国公还在,他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犹豫了会道:“那这几个小吏国公爷您带着,这样我也放心点。”说完这话,他遂转回头厉声道:“国公爷的安危第一,你们都给放机灵点,就是你们的小命都丢了,国公爷也得给我好好护送回来,可明白了?”      几个皂隶齐声应是,来旺下意识去看薛晟反应,却见他嘴角带笑地看着,丝毫没有平常遇到这种情况的反感,心里想着:爷………这会心情貌似很好啊!      不过结果还是如他所预料的,爷拒了县令。      到了夜晚,平南县就像是一座空城,来旺赶着马车,虽然车上挂着灯笼,可这光亮似要被这黑暗吞没了。等出了城门,他才问:“爷,您为什么不带着那几个小吏,还连咱们府里的侍卫都不带上。您………什么时候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了?”      草木被蝗虫祸害净了,按道理周边也没个可以栖身之地的,可他还是听到那一声声的唧唧声,再想着白天进城时候看见的那集群东西,抖了抖身子,那画面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只好注视着前面,里面的人这会也回了他:“下午送书信的那人不是说了,他家主子喜静,可不能带许多人前去叨扰,另嘱咐说是一定要今晚。”      来旺才想起那会爷在二堂与县令谈话,他在大堂问比他们先来的侍卫情况,一着紫衣袍的人突然出现在大堂,径自走到他面前给他书信时说了这些话,他倒是很忘了,可瞬间想起一个事情,“爷,您怎么不带云姨娘出来?”      云姨娘是大周国皇帝安插的眼线,是爷与他之间的传递者,按道理爷既然去见他,理所应当要带上云姨娘的。不想这句话落,里面就传来一句:“你话太多,安心赶你的路。”明显不想回答,来旺摸了摸鼻子暗叹主子的喜怒无常,也不再出声了。      等再往前驶了二三里路,原本黑漆漆的路边却出现了亮光,来旺扯住马缰,等马车渐渐停了,那光亮才往这边移动,等近了他才看清竟是两个人,发出来的光是他们所着的衣物,心里好奇这是什么奇门遁术,不想那两人中一人双手抱拳道:“里面可是平国公?”      来旺本想应是,里面的人已是回了:“我是。”      那人一听,“在此等候多时,阁主正在前面,属下带您过去。”      来旺听后,看着前面漆黑一片,惊诧出声:“你说,前面?!……你……”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薛晟已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对着那两人道:“前面带路。”      未出声的一人从衣袖里挑出两条紫色丝带,“在您进去之前还得请您带上这个。”      来旺看清后,本想发作拒绝,可眼角扫地自家爷接过其中一根自行带上,他也只好接了过来。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相信爷的。      **   县令府静悄悄的,被吩咐在大堂等着平国公府的门子强撑着睡意候着,下一波倦意袭来,他眼睛忍不住地闭上,耳边却传来问话:“国公爷还没回来?”      门子一激灵,睡意一下子跑光,待看清问的人是县令赶紧回道:“还……还没呢。”      再看县令中衣外面只披了件袍子明显是睡下后起来的,惴惴道:“老爷,我给你拿件衣服来。”      县令摆了摆手,原地徘徊了会问门子:“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了。”      “都这么晚了!”县令背着手走来走去,看了看了天色,心里越发着急,对着门子道:“你去把他们喊起来,跟我一起去找平国公。”      他说这话语气里都是急躁害怕,门子哪见过他种口气,吓得应道:“奴这就去。”      他这边正往下人房赶去,外面却传来动静,两人都静止不动,才听清外面马叫的声音。脸上俱都一喜,县令当即就往门方向跑去,门子紧随其后,打开门就见刚惦记的国公爷安好地站在马车旁边,县令心里的石头落地,走上前激动道:“您可回来了!”      可看着国公爷听了他这话就只是点了点头,相比于去之前脸色可不好太多了,再看同国公爷一起出去的随从正给他递着眼色,跟着薛晟的步子进了府,才道:“国公爷快去休息吧,水我已让丫鬟备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承你费心了。”      得了这句回话,县令就瞧着国公爷迈开步子,猜测他是要回房,也就没跟上去,转而吩咐后面呆愣的门子:“快去把马车收拾好了。”拉过要去帮忙的来旺,试探道:“国公爷一路上可是去了哪?”      不想来旺早已看穿他的心思,表面回道:“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不敢议论,县令您也早点回房休息,国公爷自有他的思量。”      县令见薛晟无恙回来已是安心了,知道套不出话来,才趿着步子往内院去。      ***      夜已经足够深了,枝干繁密的榕树笼罩下的一间房间还隐隐透出亮光。      屋子里的窗户打开着,从外面看去可瞧得出一人站在那。也许是这夜晚太静,也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沉静,来送东西的来旺站了好一会都没上前。      还是里面的人看到他,轻声走过来打开房门:“何事?”      来旺递过手上拿的画,“刚您忘记拿了。” 明明只是一幅画,可他却觉得爷好像用了很大力气才伸手接过,大周国皇帝究竟与爷说了什么?竟让爷变得这般,这般失常。可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好笑着道:“爷,您早点休息。”等走了隔着段距离瞧着那间屋子还是亮着,暗自叹了口气。      房间内很静,除了罗汉床上一人的浅浅呼吸声,屋子里竟像是没了其他人一样。      薛晟望着掩藏在翠绿荷叶样子条褥下的睡脸,终是走到床边红木圆桌旁,可脑海中始终回放着那人含着笑,对他道:“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有个条件,我要你给我找个女子,右脸有月牙胎记的女子。”说到后面话里满是眷恋。      他那会听了那人说的这话,心里也是奇怪,问着:“可有那女子的画像?”      那人着着一身红衣,腰间还挂着用珍珠镶串成的葫芦,听了他问的,拨弄了下葫芦,桌子下面暗格被打开。他就见那人拿出一幅画轴,小心翼翼地摊平示意他看。他这二十几年来,从没这么震撼难堪,画上画的女子真的不美,虽然皮肤白皙五官得体,可那丑陋的月牙胎记硬生生破坏了整体,可他看着竟然说不出话,画上女子他是认识的,甚至说认识都不恰当了,那是种深入骨髓的认知。      所以他怎么能答应那人的条件?即使会让他所做的前功尽弃,他想她一生都没被人放在手心好好疼爱着,这世上这么惦记她的人他也就没对那人说出实话。      或者是他为自己找的理由,因为他自认为他的喜欢与那人相比起来可谓是丑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看到一段话觉得很有道理 搬过来下; 女孩子一定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因为你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机会。 话说,晋江的读者都这么高冷=-= ☆、主子   自平南县闹了蝗灾以来,街市商贩都收了摊子躲在家里避难,大概是得知京都有人到了,亦或是瞧着这几日蝗虫渐渐少了,都放下心重拾以前的行当。      天刚露白,县令走出自家府宅这条胡同听见商贩在吆喝:“新鲜出炉的烧饼嘞!”可把他给吓了一跳,待看清集市上还有许多小贩,瞬间生出许多感概,看着身边站着的薛晟眼里充满了敬佩,可看薛晟脸色黑沉沉的,要感谢的话吞了回去,转回头对着师爷道:“东西可准备妥当了?”      师爷听着县令又在问他这事,无奈道:“您到今天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东西准备好了,昨日都有让小吏做了标记,且我还让他们在标记点候着呢!”      县令放下心,可想着要去的地方还远着,要不要备辆马车,正踌躇着问下薛晟,不妨耳边传来问话:“蝗虫可祸害到了水源?”      县令连忙正色道:“这个倒是不严重,不下雨河也干了,即使水不干净,百姓……哪还会嫌弃。”   “县里可过出现村民突然暴病事例?”      “这个……倒是没有。”      一行人突兀走在路上,县民注意到穿着官服的县令,再瞧着他旁边站着一气宇轩昂的男子,且县令与那人说话态度恭敬,连忙退到一边。这轻微的动静自然没躲过薛晟的注意,他瞧着低着头的百姓,脸色蜡黄带着不自然的病态,语气不免严肃地对着县令道:“赶紧下令,集群蝗虫附近的水源不要饮用。”      县令瞧着他眉头紧促,好像要发生大事,惶恐道:“我这……就去拟号令。”说着人也转了个身子往衙门跑去,师爷在后面看着干着急,不想薛晟却是对着他道:“你跟上县令,让他在准备一张现平南县有水源的分布图。”      “那您..”      “这里的小吏昨日都同你一起去过?”      师爷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就见国公爷扫了扫同行的小吏对着他道:“我与他们先去,你与县令弄好了再过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师爷只好嘱咐了小吏一番,提起衣服下摆往衙门方向追了上去。      *   六月的清晨还不至于闷热,可闹干旱的平南县就不一样了,孟云容起床后总感觉胸口闷闷的。      瞧着桌子上摆着的几样小菜还有几张大饼也是没胃口,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见,记起县令夫人私下说的话,小心翼翼上前问道:“夫人,可是早膳不合口味?”      孟云容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道:“我只是昨晚恐没睡好,与这膳食无关的。”她醒来辰时未到,可房间里里并无那人,如果不是看到他昨日穿的外袍摆在椅上,她还以为他昨晚一直没回来的,可这都到膳点了,怎么都没看到他?      再观之这膳食好像只是一个人吃的分量,她终是问道:“平国公…不在?”      丫鬟一听,低着头回道:“国公爷走之前有吩咐,如果您问起他就跟您说,他今天出去办事一天,您在府里切记不要出去。”      人生地不熟的她怎么会想着出去?难道薛晟是怕她出去通风报信?可她又不是真的花魁,给谁她都不知道,心里腹排薛晟还真防她。      走廊那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县令夫人就走了进来,看见孟云容前面的东西还是原样,她的表情与刚小丫鬟脸上的一样,孟云容不等她出声就道:“东西我很满意。”      县令夫人却是疑惑问道:“那您怎么不吃?等会饼凉了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小丫鬟上前道:“夫人说是没睡好,精神不太爽快。”      县令夫人听了这话急了,看着孟云容道:“您可是水土不服?我给你唤个大夫来瞧瞧。”      孟云容赶紧拒绝:“没多大的事,透透气就好了。”      “那这些东西我让丫鬟先撤下去,晚些等您好些了,我让丫鬟给您熬点米粥过来。”      “让你费心了。”      “夫人说的什么话,我陪你出去走走,外面宽敞夫人想必会好受点。”      丫鬟留下来收拾,两人往外走去。等到了房门外,孟云容才注意到外面的榕树,枝干目测她双手圈着都抱不住的,昨晚看的不仔细,今个看见了心里惊奇,“这棵榕树长的真好!”      “老爷上任这棵榕树就在了,先前的主家打理好,我们得了个便宜,倒是不曾费过心思。”县令夫人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宽,可能是这段日子吃的不好,脸颊两边的肉都消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沧桑。她说这话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声音里含着笑,眉眼也带着点轻快。孟云容顺着她的话道:“古人还说,好的便宜寻常人还得不到,这样看呐,夫人可是有福之人,这以后的路啊定是顺顺当当的。”      她这话表面是迎合,可实则是宽慰,县令夫人体会到她的意思,有些感触地擦了擦眼角的润湿,笑着道:“承夫人吉言了。”心里已是真真想着要对孟云容好了。      树荫下还是很凉爽的,孟云容也觉得心里的闷气下去了点,想着县令夫人不定还有事要忙,正要出声让县令夫人忙自己的去,一丫鬟已是跑了过来,竟是昨晚的那个小丫鬟。      “什么事怎么慌慌张张的?”县令夫人说这话明显带着训斥,恐是事情太过严重,小丫鬟来不及害怕说着:“小少爷哭着找你,奴婢看少爷脸色潮红额头冒汗,样子不对才过来寻您。”      “你说什么!”县令夫人惊得哪还有之前的轻快,孟云容在一旁道:“夫人,您赶紧回去瞧瞧,切不要耽搁了。”      县令夫人听了她这话才反应过来,道了声:“那我去看看。”就急匆匆迈开步子,孟云容一把扯过那魂不附体的小丫鬟:“你赶紧去寻个大夫。”      丫鬟才撒开脚丫子往府门口跑去。      孟云容原地站了会重又回了房间,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看到那人的外袍终是走了过去拿起。这人一向爱洁,来旺较得贵可谓是粗心太多了,她还是昨日拿衣物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没几件,丫鬟大概是认为干净的衣物才没拿下去吧。      她还记得昨日洗簌的地方,这样想着就拿上衣服往外走,这时候真不方便去麻烦县令夫人的。      只是不曾想刚一迈出去,口鼻就被人从后面用汗巾捂住,孟云容视线越来越模糊,手里的衣服也慢慢落至地面,意识渐无她还闻到身后那人身上淡淡的沉香。      *   孟云容又梦到了她同外祖父出海的日子,梦里她看着豆蔻年华的自己盯着赤着上身要下海的水手眼都不眨外祖父看到笑她不害臊,她气的一天没理外祖父。独自跑到海边捡着贝壳,边捡边发着怒气,却看到一人浮在岸边,脚步踉跄地走过去拔开才发现是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浑身是伤,她猜测他是不是死了,可听见他嘴里轻微的呓语终是把他拖到沙滩上,外祖父派出人寻来了,就把她两一起带了回去。      她让外祖父给他请大夫,足足睡了一天他才醒了。那是她在船上的第一天,正玩的不亦乐乎,丫鬟来通知她还老大不乐意,故意用力推开房门想吓他一跳,果然床上的人被她的动作惊得一颤,可她看清他的模样,连忙走过去故意道:“你可真漂亮,你是哪来的小娘子啊?”      他被她说的一愣,半响回着:“我不是小娘子。”      她那会戳了戳他眼角那颗朱砂痣,“你这真漂亮,不像我的丑死了。”      她的话没头没脑,他不明白终是没说话。因为他漂亮,她就时时带着他,他也开始亲近她,不向一开始那么排斥,甚至还粘她,可第三天外祖父就把她带了回去,她也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十二岁的孟云容时常记得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子,她还时常想着那男孩子会不会怪她的不告而别,可这梦里她看到男孩子找不到整个人圈成一团,能感觉到他深深的忧伤。然而后面发生什么,孟云容却是不知道了,因为她醒了,她躺在一张床上,屋子里很黑,孟云容看不清摆设,可底下触的柔软以及屋子里点的香,这个房间应当布置很好的。      她撑着支起身子掀开被子,屋子里一人淡淡着道:“你功力倒是越发不长进了。”这句话很冷,她以为薛晟的嗓音足够冷冽,不想这人说的也不差分毫。      脑子里晕眩,她重又倒回床上,那人听见动静,“是不是你我许久未见,姨娘当的久了竟让你忘了该有的身份?”      孟云容很奇怪,这人的口气就像是主子对着奴才的,生疼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条讯息,她嗓子有些干地对着那人的方向道:“大周国皇帝……周皎?”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桂花开了,上班下班都闻到桂花香。 桂花香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味道=0= ☆、找寻   屋子里的人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开来,可陡然语气冷的像刀子:“你难道还有第二个主子?”      无疑是承认了,孟云容一时却答不上话,即使先前有猜测也有想着某天会见到,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以及是这种情况下的见面,再说屋子里的这人是大周国的君主,是帝王。      恐是她的沉默有些久,他又接着道:“阿云,你从八岁开始就进了金武阁,那就一辈子与它逃离不开,你一直很聪明,我也希望你一直聪明下去。我让你以姨娘身份进平国公府,虽有我的打算,可你自己为了什么?你可还记得?你难道不想报仇雪恨了吗?”      屋子里很静,孟云容想除了她跟他是没有其他人的,也因此虽隔着段距离,他说话的寒意传到她这边,让她觉得透骨的冷。她虽知道花魁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会是这样,花魁要报仇那谁是她的仇人?她的死是不是与这有着关联,亦或者是有人的故意为之?偌大的平国公府底下到底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也不用以沉默来抗拒,我虽远在大周国,但你的情况我清清楚楚,平国公原配夫人去世,你担着这个名声处境可想而知,我并不打算责罚你,但是我后面问的这些你要如实回答。”      他的话让孟云容愣怔,她记得自己被太医诊断出中毒,薛晟下令整个府里统统都彻查了一遍,可并没有找到毒物。只是一仆人说看见花魁偷偷地往池子里撒了些东西,因此府里人才都认为是花魁害死她的。可为什么大周国皇帝会说花魁担着这个名声,如此肯定不是花魁害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孟云容迫切想要知道,没等他问,黑暗中朝着他的方向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没有害死平国公的原配?”      沉默,还是沉默,这沉默让孟云容越来越紧张,终于,他出声了:“我手下的人没有那么傻,这是我给予你最基本的信任。”      孟云容身子一软,突然没了力气,薛晟他肯定是知道花魁没害死她的,且与大周国皇帝有来往,那断然是不会动花魁,可为什么也默认府里人的猜测就这么对她这原配的死不在意么?      她孟云容真的是个笑话,活着被人稀里糊涂地害死,重来了却仍是对她的死因稀里糊涂。      他看不见她这边的动静,可听见丝丝哽咽,“许久未见,你不但忘了该有的礼数,倒是姨娘手段领悟不错,赶紧擦擦你的眼泪听清楚我后面说的话!”      没有责怪没有怒意,语气平静的冷,孟云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或许她可以从大周国皇帝这边得到一些信息。      她的情绪波动那边也察觉出来,开始问她:“丞相孟贾对平国公此次出巡可有动作?”      孟云容侧过头往发声源瞧去,一片漆黑,庆幸那人看不到她此时的错愕。孟贾可是她的父亲啊,即使他不疼爱她这个女儿,可依然是她的父亲。孟云容一直有件事情压在心底不敢把它提上来,世人评价丞相是个大奸臣,昔平国公的死都猜测是他主谋的,可她却听见他父亲与谋士夜谈策划的整个过程。      缘由是明武帝忌惮平国公薛立闽。      黑暗中传来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孟云容打断思绪回道:“不知。”      “此行平国公可带了他府里的管家?”      “没有。”      “这老狐狸薛晟居然没带上,倒是比以前有长进了。”毫不相连的一句话,他没等孟云容回话就接着道:“我听阁里人说你病了一次,后面的我也就不问你了,此次我找你来,是要你帮我做件事。另外我问你,你在大明朝这几年,可听说过京都脸上有月牙胎记的女子?”      “胎记?”      “我给你看幅画,你看看可有印象?”他说着就对着屋外道:“子鱼,拿灯来。”      外面已是有一人听了这话拿着几盏灯进了屋子,屋内渐渐明亮,孟云容才发现他人就坐在靠窗的小榻上,有些不适应遮住眼睛,他对着她道:“你过来。”      孟云容趿上绣鞋,往他那边而去,因他背着她,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穿着红衣,听见她的脚步声,未回过头道:“不用站着,坐到对面去。”      孟云容依他话而做,他本低着头在看摆在榻上的画,对面传来动静他才抬起头。眼角的一颗朱砂痣在灯光的映衬下红的像是渗着血一样,很熟悉的丹凤眼。孟云容瞪大了眼睛,心里震惊的排山倒海,他没瞧见还把那副画转到她面前,扣了扣画面示意她瞧,孟云容随他的手看去,震惊说不出话来。      大周国皇帝竟然是她所救的那个少年,画上的女子也竟然是她孟云容!      他在等她回答,可她好像失声了一样,他明显不耐,想要出声催促,不妨外面的人禀道:“陛下,平国公来了。”      *   日头偏西,街市上的小贩都开始收拾摊子,县令一行人已回了府邸。      可衙门口县令还是穿着今日的衣服,一天的奔波下来,衣服泥泞不堪。可他丝毫不介意,站在衙门口急得直打转,他旁边站的师爷也是一脸急色。衙门内,县令夫人抱着孩子哭的一脸泪水,县令听见这哭音,走进去对着她囔囔:“哭,现在哭有什么用!要是那夫人出什么意外,你给我收拾包袱回娘家去!”      他的声音怒气十足,县令夫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吓得把头往她怀里钻去,一下大哭出声,县令看着这大的小的,一佛衣袖走到一旁:“都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县令夫人听了他这话,边哭边道:“我哪会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要是知道,我恨不得被掳的人是我,那么好的夫人,要是有个不测,我不活了我!”      她是真的后悔,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就算是孩子真的有什么不测,她也不会丢下夫人走掉的,谁都不知道她听见丫鬟来禀告的时候吓得魂都丢了。      县令听她说这些话也知道这事不怪她,可那夫人是在县令府里出事的,他两谁都逃不出责任。再想到平国公劳累一天回府听到这个消息,竟独自去寻了,要是平国公有个什么,他这一家子都不要活了!      师爷是最冷静的,看着这两夫妻天塌了一样,终是上前道:“老爷,再派些小吏去城外找找,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城里找了城外也得找。”      县令一听,“是是是,我得跟他们一起去城外找找。”说着整个人就往外跑去,可身形一晃差点倒地,幸亏师爷扶住他,“老爷,您这样子怎么行?还是我去吧,你在府里等着消息,万一平国公回来了您不在怎么办?”      “是我考虑不周,你去你去,我在府里等着,有情况了记得第一时间通传回来。”      师爷点头应承,领着几个小隶,连门子庖厨都带了去,县令夫人瞧着对着丫鬟道:“你把少爷抱下去,我去厨房。”      她得去准备好膳食以及热水,不能这么干等下去。      丫鬟上前抱过她手里的孩子,县令夫人擦了擦泪水强撑着往后院而去,县令瞧着她的背影,半响才重重叹息了一声。      *   平南县城门外遍地都是黄土,放眼看去都是青黄不接,有点绿意的仅是远处的山林子。      平常人一般不会轻易进去,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一气派的院落。      与周边树木应承,这院子很有神秘感,里面不但有厢房有池子还有供人赏景的亭子。      此时夕阳正好,从院子里的亭子可以看到日落的整个过程,可此时亭子里坐的一人丝毫没理会那艳丽的夕阳,只是独自在饮着酒。      前来寻他的一人看见走进亭子,想到刚在房间里看到一地的破碎,碎片还掺杂着血迹,上前道:“陛下,让我先给您包扎吧。”      那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听了这话,举起左手,看着上面的不断渗出的血不在意地道:“这点伤算的了什么?子鱼,我这心啊......心.....才是真的疼,疼的我呼吸都快停止了。”他说完这话,一把揪住胸前的衣服,血迹很快就沾染上,他的样子难受的不行。      后面的人瞧见,心里涩然,虽不知道陛下怎么了,可还是宽慰道:“陛下,咱们回大周国吧,陛下哪疼就让太医治哪。”      “回去,回哪去?”前面的人意识开始不清,酒杯被他抛掷在地,他慢慢蹲下身子,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呢?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我还想问她当初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问她.........。”      子鱼赶紧上前扶起他,:“陛下,可是云丫头和你说了什么?”前面的人撑着他的手站起身,姿势不稳地看着夕阳又想起刚在屋子里听到的那句话。      “你来得迟了,她早......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仇恨   富锦胡同是京都一条盛名的胡同,因为这边胡同居住了不少新贵,可到底还是因为丞相府在这里,所以这条胡同才出了名。      丞相府很气派,虽没亲王府邸显赫,可大门口两只青铜狮子就让人望而生畏,甚至私底下还有人说,到了七月,你往丞相府前一站,随处都能捡着桃子。      谁不知道丞相府后院种满了桃树,每一到桃子成熟季节,仆人从里面抬出一筐一筐的。      此时,天际最后一角太阳落了下去,丞相府门口挂着的灯笼也开始点上了。一轿子停下,看门的小厮看到前面熟悉的随从,躬着身子过去,“李大人来了,快快快,刚老爷进去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您来了转达让您直接去书房找他。”      轿子里的人掀开车帘子走了出来,他穿着靛青杭绸直褂,腰间佩戴着一个淡蓝荷包,端着点笑,听了这话,对着一旁的随从道:“赏。”      小厮脸笑开了花,赶紧接着道:“奴带您过去。”      “得了,见好就收。”随从递给他一块碎银子道。      小厮嘿嘿地笑着,等人进去了,才把银子往嘴里一咬,喜得走路都摇摇摆摆的。      丞相府书房在前院,孟贾这个人喜静,因此除了屏门这边站了几个下人,可谓是空落落的。李简熟门熟路地独自走进院子,轻扣了扣亮着光的房门,里面的人听见应道:“进来。”      李简才推开门进去,对着站在书柜前的孟贾道:“学生见过老师,不知老师此次找书生前来何事?”      孟贾坐到紫檀木扶手椅上才对着李简道:“你也坐。”等李简坐下,他才继续道:“探子传来消息,大周国皇帝来了大明朝,且现在就在平南县。”      “大周国皇帝?平国公此刻不也是在平南县,老师找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去查他两人之间可有联系?”      孟贾一听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此番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有消息,可听你说的,你并不知道。探子还是今日传来这一消息,由此可见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啊。”      “学生没用,没能第一时间发觉。”      “这事不怪你,狡兔也有三窟,更何况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对手。”      屋子里虽然够亮,可李简还是看不清对面孟贾的表情,听他语气冷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老师,你为何处处针对平国公?”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是一愣,虽然老师对他和颜悦色,可他是看到过老师冷酷无情一面的,心下也有些惴惴的。不想孟贾却是低低笑了开来,他声音浑厚,这般笑出声并无责怪,李简放下心,就听孟贾道:“你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吧?我听说可是你还未名就时成的婚?”      李简愕然,呆了一会终没忘记回道:“内人是学生的表妹,自小定的亲,如老师所说,是有四五个年头了。”大概是想到了妻子的温和和顺,且两人感情甚笃,他说这话带着暖意,手还放在腰间的荷包上。      孟贾看到,手上拿着的书籍翻了一页,才道:“你可注意过这京都的大雪?”      他话题转变太快,李简险些跟不上,想了会才道:“京都的雪太厚,美意太少,且消融的快,其他学生倒没注意。”      对面的孟贾听了这话,合上手里的书,对着他道:“这夫妻,就像下雪时飘着的雪花,落至地面化成水就谁也离不开谁了。你问我为何对平国公如此,今我告诉你,一为杀妻之痛,二为害女之恨。”      李简先前虽有过猜测,可没想到会被证实,老师虽花名在外,可李简也是听说过他先前事迹的,都说丞相夫人是难产而死,他一直认为按老师的心思部署断不会出现大人小孩俱亡的,不想这事情还真不简单。他既然选择了孟贾,那定是要与他一起携持下去的,他的语气就变严肃了,“那大周国皇帝来朝,这消息要不要透露出去?”      “我自有安排,我找你来就想让你调查下袁婕妤的姑母,把她的一些动作近况告知我。”      “袁婕妤姑母?”虽然知道宫里袁婕妤怀有身孕正得恩宠,可李简并不了解她娘家情况。      “就是平国公薛晟的堂伯母袁大夫人。”      李简一听,这事情果然越来越复杂了。      *   夜幕降临,山路里并不好走,更何况天已经黑了,马背上还载着两个人。孟云容即使不想与后面那人说话,可看他并没有加快马速的样子,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此时在想什么,也没那个力气去猜测,你能不能赶快点?我累了。”      背后的人听了她这句话,身子明显紧绷了,本就靠的极尽,孟云容能感觉到他渐重的呼吸声,好一会她才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急躁:“你累了?我劳累一天出来找你还不曾说累,你与周皎相谈甚欢,是不是不去找你,你也就不回来了?”      孟云容瞬间扭头去看他,见他薄唇紧抿着,一副要发怒的前兆,“你不觉得好笑吗?提议让我离开的人是你!更何况你别忘了,你我仅是合作,我不是你的谁,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你现在都管不着!”      压不下去了,再也压不下去,孟云容有些崩溃的喊道。      背后的人听完拉住马缰,他没说话,等马不走了,他才道:“你现在需要冷静,你说的那些我会当作没听见。”      竟是当她在无理取闹一样,孟云容拍掉他固定在她身旁两侧的手,稳着身子想要下马,她不能和他继续呆下去,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地质问他,忍不住把心底的都问出来!      山路上有着小石子,天黑赶路本就是考验眼力的时候,后面的人见她不安分地在马背上扭来扭过,知晓她的意图,“你即使要与我闹脾气,也要分清场合,你确定你这会下去,不跟我一起回得去?”看她止了动作又道:“我可是听县令说夜晚路面会布满整片的蝗虫,你确定你不怕那些恶心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马在他的鞭笞下开始动了,孟云容瞧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小路,问道:“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那样说?”      他那会的到来让她跟大周国皇帝一愣,见他进来,大周国皇帝含着笑道:“昨日那丝带看来对国公爷没用处。”      她才晓得他那么晚原来是去见大周国皇帝。      他进来后就往她的方向走来,眼睛看着她却对着大周国皇帝道:“想来陛下此次的谈话已是结束了,那么这人我就先带回去了。”      她明显见大周国皇帝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没意料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也似乎对他两的关系有丝好奇。画她也已看过了,且该说的话都说了,所以大周国皇帝回着:“本想留国公爷吃个便饭,既然国公爷如此匆忙,那改日再邀。”说着低头去瞧那画去。      不想他扯着她走到房门口,却回过头道:“陛下上次不是问我可认识画上女子么?”      大周国皇帝向他看了过来,整个人都带着急切,可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你来得迟了,她早.......已经死了。”      他说那句话却是看着她说出来的,孟云容忘了听见那句话是什么感受,可却记得他说出那句话自己被握住的手疼意渐增,以至于她都忘了去瞧大周国皇帝的反应。      路边空旷,孟云容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回话,待回过头要看看他的表情,他在她的注视下嘴唇才开始启动,可不远处传来声响,几个皂隶举着火把看见他们,都激动地边跑边喊道:“师爷,找到了国公爷,找到了!”她就见他的嘴唇又合上了。      来旺回到县令府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的县令,心里奇怪上前问了原因,吓得顿时背后直冒冷汗,他今天得了吩咐出去一趟,怎么就发生这件事情。      云姨娘被掳不是小事,可自家爷出去找到这会还没回来更不是小事了,这边正要别了县令去找呢,师爷几人已是到了。      县令一瞧看着那马背上的两人热泪盈眶,他这一家老小命算是保住了。来旺赶紧下了台阶,道了声:“爷,”就见自家爷翻身下马递过手要接云姨娘下马,可云姨娘却是一把甩开爷的手,不熟练但终是自行下了马,而后也没理会爷就直接进了府。他在看其他人的神情,都是一脸茫然吃惊,硬着头皮上前道:“爷,马给我吧。”       ☆、憾事   孟云容当然看到其他人的错愕,可她现在真的不想理会,只想远离那人在的地方,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震撼太大她需要静静。      县令夫人听见前院的动静从夹道过来的时候,孟云容正穿过小角门往内院而去,正好与她错开了。她瞧着孟云容的背影也感觉发生了点什么,就问抱着孩子的丫鬟:“夫人是怎么了?可有受伤?国公爷也一起回来了?”      丫鬟虽小但口齿伶俐,回道:“夫人并没受伤,是与国公爷一起回来的,只是夫人回府后……脸色有些不对。”      这话说的隐晦,县令夫人也猜出了大概,心里止不住的猜测不会是什么歹人冒犯了夫人吧!她心头一惊,赶紧把这想法压了下去,毕竟这夫人是与国公爷一起回来的,如果真的有个什么,国公爷都没什么动作,她们就更不能事先评论出了。她就对着丫鬟道:“少爷给我,你去厨房帮忙把膳食端到堂屋里。”      自己抱着孩子沿着孟云容刚走的方向去了。      这个点已过了饭点,县令悬起的心放了下去赶紧让下人摆膳,自己走到薛晟面前,轻声道:“国公爷奔波一天了,先移驾去堂屋用膳?”      两人正在二堂会客间,这里平常是县令办公的地方,因此装修的蛮有诗意,古玩瓷器江南韵味特足。      他见薛晟一直盯着高几上的青瓷汝瓶,就道:“国公爷可是喜欢?”瞧着薛晟没动作,他上前一把拿过那个瓶子递过去,“这个说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是一个老手艺人做的,我瞧着稀奇就给买了。这图案远瞧上去只有一颗石榴,可你拿进看就会发现是几百个小石榴。”      因为昨晚会谈,他怕屋子的灯不够亮,还特意把早些年得来的几颗夜明珠也拿了出来,所以屋子里是很亮的。他也就把国公爷脸上的表情看的很清楚,心下暗自吃惊,为何国公爷脸上带着这么落寞的忧伤,尤其听到他说出石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了想把那瓶子给放回原处,不想国公爷却是半道给截了过去,低沉地道:“我在你这歇会,你下去忙吧。”      他应承正要推开房门出去,就听见背后国公爷冷冽地道:“此次的事情不要传了出去。”      他不傻当然听得出这话里的警告,多亏了师爷说了不对外声张,因此县民只当是衙门的例行公事,当即就道:“臣知道,断不会对外传了出去。”      门吱呀合上,薛晟才走到翘头案一侧摆着的酸枝红木摇椅坐下,那人对他的抗拒让他明白过来,他竟然渴望在一个有些相似的人身上获取她的温暖!      没有人知道他说出那句话虽是对大周国皇帝的凌迟,可对于他又何尝不是?!他的痛不能说,只能是他暗自舔着。      手心里瓷身的软腻又让他想起得贵跑来告知他她死的那会。      明武帝依然忌惮他,即使收回了父亲手上的兵权仍是对他不放心,他薛晟的日子也只有忍了。她那时候虽病的重,可他一直私底下再给她调着,为了当他们眼里的平国公世子,他也只好陪他们一起去游玩。因为知道她的身体正慢慢复原,只有他这个世子更不堪,她的处境才安全。      可他薛晟千算万算还是失策了,得贵落着泪来找他,他当众拂了太子脸面可到了桐梓胡同,看着府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他才知道他所做的都没用了。      他薛晟败得一塌糊涂,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见见再也不会醒的她。      她头七那一日,一个梳着妇人髻的丫鬟站到他面前,他记得,那是他的贴身丫鬟。她的丫鬟很冷静,甚至他以为的怨恨怒气都没有,她只是很平静地对着他说道:“国公爷,我不骂您,也不恨您,因为那样小姐会难过。小姐死了,可我不想她还难过。可国公爷,您要记住了,您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小姐那样爱你了。”      他一直记着,始终记着,他薛晟始终欠着她孟云容的,等他了了那件事,他就去陪她。      *   屋子里一直没动静,换了件衣裳过来的县令踌躇了好一会才轻轻推开房门,瞄到躺在摇椅上的身影。他呼了口浊气,轻声走进房内拿起放在矮榻上的毯子,给摇椅上的人盖上,才走出了房门。出来转而往后院走去,到了房里县令夫人正在等他,看他来了,她走过来望了望他后面,才合上房门轻声道:“这国公爷与那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县令听了这话并不想回,反而叮嘱起县令夫人道:“你就当今天没发生这件事,让它烂在肚子里,不要多问就是。”      县令夫人瞧他眉间纠成一个川字,明白过来道:“我省得的,国公爷可用膳了?”      县令颓然地坐在圆凳上,叹气道:“用什么用,他睡了。”      “那夫人洗漱之后就上床歇息了,膳也没用。”      “你吩咐下去,让厨房温着些食物,以备万一。”他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就往外走,县令夫人瞧见拉住他:“这么晚了,你不歇息去干嘛?”      “你这糊涂妇人,国公爷还睡在二堂呢,我怎么能回来!且还有公事没处理,我侯着他也可以处理公事,你先睡吧,今个担心一天了。”      县令夫人没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又出了院子。      *      今天的夜晚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布满繁星,天与地仿佛隔着层烟纱帐,让人觉得额外压抑。      在这夜晚笼罩的一房子外面,一人拿着纱带正对着房内人道:“陛下,您进去已有好些个时辰了,即使您不用膳,也先让我给您包扎。”      自从调查平国公的暗卫回来后,陛下从暗卫那了解了一些事情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三个时辰了,陛下情绪不对,他不能放任陛下独自一人继续呆下去。      正想着越礼推开房门,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进来。”      声音里颓废竟无,有的仅是帝王该有的沉着果敢,他心里一喜走了进去。却见陛下站在窗子那,看他进来了对着他道:“给京都递消息,让他们把我来大明朝的消息散播出去。也给葛太师递个口信,我要在这了断一件事情,我不在的日子,朝内一切多让他费心了。”      “陛下,您不是打算后天就回去,怎么?”      “我改变主意了,你尽管吩咐下去。”      他就见陛下转回身明显不想听他的劝诫,知道大抵就这样了,可还是想证实下心内的想法,“陛下,是因为那女子?”      他下意识去看陛下,却见陛下走到书案前,半响语气忧伤狠厉道:“我来晚了她不在了,可这个世上谁欠她的一分,我要给她讨回十分。备好马车,明天我要去.....见平国公。”       作者有话要说:  一吃货同事说: 对于异性,熟女就像里脊,骨子里飘出来的是浓浓诱惑。美女就像香菜,内里散发的是深深吸引。 听了这话,刚写完一章小说的我有些按捺不住,问她,那我呢? 她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会,深沉道: 剩菜里飘出来的馊味。 。。。。。。。。。。 我都成馊味了,你们真不考虑收藏一个?=0= ☆、喜雨   谁也没意料到平南县旱了这么久,凌晨的时候居然下起了雨。      县令还在睡梦中就被下人喊醒,他刚歇下枕头还没捂热,听着下人声音里急中带着喜,心下奇怪倒是没有发怒,下人听他起来了,喜意压都压不住,“大人,下雨了,下雨了!”      县令听了这话,衣服也不穿了,慌慌张张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见路面已润湿了一片。他喜得双手一合掌,看着青茫茫的天道:“老天爷显灵了,平南县能好了能好了。”说到后面话里都带了哽咽。      雨越下越大,可县令府听见动静起来的丫鬟小吏都站在雨里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在水里淌两遍。明明还是寅时,可除了县令府的喧腾,平南县大街小巷的人都出来了,一时欢呼声震耳,雨里站满了人,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死后余生的笑容,都认为是贵人带来了这场雨,自然心里对此次来的平国公更加崇敬。      等天亮白了,小吏打开衙门的时候,就见外面黑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吓得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往二堂奔去。县令站在屋檐下正满面春风呢,虽然雨变小了可还在下就是好的,可看到小吏脸带急色的跑过来,心里也是扑腾一下,别又出什么事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吏哈着气回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前面……,您就知道了。”说着前面带路,县令狐疑地跟上,等到了衙门口也是惊了一跳,苦着脸道:“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冤情还是?”      地上跪着的百姓一听,知道这是他们的父母官,神色恭敬齐声道:“小民们是特意前来感谢老爷与平国公的。平南县旱了这么久,多亏了贵人的福泽恩厚及时带了了这场雨,救了我们这里的所有人。”说完都相继叩首,县令明白过来,唤过小吏低声道:“去二堂请国公爷来一趟。”      虽说低贱如小民,可县令始终认为民心很重要,虽然他不知道国公爷怎么想的,但这么多的百姓往这一跪,国公爷不出来冒个脸被有心人添油加醋那就不定成什么了,所以他才让小吏去请薛晟过来。      县令这边让百姓们先起身,可说了几遍他们都不理会,也是没了办法。看到正往这边走来的薛晟立马有了主心骨,赶紧迎过去道:“国公爷您看看。”他这一句话后,跪着的百姓抬起头就见一着紫衣贵气十足的男子,再观之其面容俊毅,虽面无表情可看到他们眼里明显闪过讶异却并无嫌弃,都朗声道:“小民叩见平国公。”      刚刚小吏已经说了点眉目,所以薛晟并未问原因,只是回道:“都起来,地面阴寒,早些回去换干衣裳。”      他的话音很冷,可百姓听在耳里却觉得,一个大官能跟他们说这些,自然就不一样的。且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贵人怎么说他们就照做,引起贵人不悦反而不美了,于是道:“小民前来只是为了见见国公爷的尊容,向您表示我们的欢喜以及感谢。”说完再跪拜了一次就相继起身了,一时人群也开始散去,县令瞧着心里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原本以为京都来的人自然是看不上平南县这小地方的,可这平国公自来了就没在意过这些,更甚至吃食住宿方面都没透露过半点不满,这与他听闻的平国公真是不太相符的。可经历了这次蝗灾,他的性子也比以前沉稳了,所以并未冒冒失失就问出来,只是他这边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呢,耳边却是传来薛晟的声音:“那老人走路有些蹒跚,让小吏送他回去一趟。”      县令听了他这话往他注视的地方看去,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路上走着,可能是跪了有些时候且身上都是湿淋淋的,瞧着要倒下似的,县令吩咐立在一旁的小吏,“把那老人家护送回家。”      小吏听了连忙往外走,待县令往旁边看去,才发现薛晟已转身往府里去了,他也连忙追了上去。      路上烟朦朦的小雨覆在身上衣服上就有了雨丝,县令原本还以为薛晟是回二堂呢,毕竟刚刚在看他拟的分布图,可瞧着那身影往通往后院的角门而去,他止了步子,瞬间顿悟道;这都下雨了,还看什么分布图了,国公爷估计是去见那夫人了,因此他也就没跟上去转而去了二堂。      府里的喜意连县令夫人怀里抱着的孩子都感觉到了,孟云容就瞧着他看着自己笑,甚至脸熟了这会还伸出手要她抱,心里欢喜倒真的把那孩子接了过来,县令夫人本还有些诚惶诚恐的,后见孩子在她怀里还安份,就坐在一旁看着。      两人正在游廊,瞧着院子里的雨,县令夫人含着笑同孟云容道:“今个听丫鬟来禀说是下雨了,起初我还不信,后出了房门竟是真的,一时觉得夫人上次说的话可真应效。”      孟云容不解,把手里的孩子换了个臂弯,扭过头问她:“我怎么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句话?”      县令夫人哈哈大笑了开来:“上次您不是说,便宜不好得么,我瞧着像是有福的,您看这不就是?”      孟云容明白过来,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县令夫人瞧见就道:“夫人,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别介意,虽然不晓得您跟国公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夫人,这世上对女子本就是不公平的,您还是看开点。”      她听老爷说国公爷睡在二堂且脸色不好,今早过来看见孟云容神色也是不对,只是这会才有些笑意。她是真的觉得孟云容人好,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她话里的意思孟云容当然明白,这孩子虽然无甚大碍,可瞧着还是有些倦倦的,县令夫人仍把他抱了出来这其中是为何孟云容也省得,只是她与薛晟并不是县令与县令夫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县令夫人的好心她得接着,“所以说啊,你这好日子在后头呢。”      怀里的孩子听不懂她俩在说什么,可瞧着自己娘亲笑他也跟着笑,嘴角那里就有些口水流了出来,县令夫人瞧见一把把孩子抱了回去歉意道:“夫人,真对不住,我让…”看着孟云容身上的云锦,想说让丫鬟拿件新衣服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个时候出去哪找得到像样的衣服!      她动作太快,孟云容还没看清衣服上的水渍,孩子已是离了手,再听县令夫人这话,出声道:“没事,”本想还说下去,可看到县令夫人后面的人没了声音,县令夫人察觉出不对,往后看到来人,站起身万福道:“见过国公爷。”      再看国公爷挥手示意起身,看了眼孟云容她又行了一礼道:“那臣妇,先告退了。”      等县令夫人走了,游廊这边只剩下孟云容与他,可孟云容发现她仍是对他心平不下来,转回身打算回屋,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有你的仇,我有我的恨,可奇异的是我们方向一致。我承诺,等你助我完成那件事,到时你要我薛晟帮你做什么我都同意。”      雨落至屋檐传出轻微声响可对他说的这些话没一丝阻碍,昨晚她想了一晚上,她孟云容一定要找出害死自己的凶手,即使那人可能就是他,但她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还害怕再死一次吗?      “那国公爷说话算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伙说究竟是谁害死孟云容的?都说说你们的看法?=0= ☆、忆她   雨仍在继续,雨幕里一辆马车停在衙门口,这马车外观虽不豪华,可有种低调的富贵。      小吏再观之赶马的车夫额宽鼻挺,下马的动作干净利索,像是练家子的身手。也没像往常一样前去质问,反而站在门口有些不敢上前,主要是那马夫眼神太过阴鸷,仅仅扫了他一眼,他心里都发毛。待看见那马夫掀开帘子对内说话,不久就有一人伸手挑开帘子出来,小吏看清后整个人呆愣的许久说不出话来,这男子长得真是连身为男子的他都觉得魅惑,可是那男子看着笑盈盈的可眼神比那马夫还冷,小吏惊觉是在看他,缩着身子过去道:“您二位是?”      马夫听了这话待要回答,不想从车内出来的人抢声道:“平国公可是在此?”      他说这话嘴角涎着笑,面容越发诱惑,可小吏丝毫没沉湎点头道:“在的…在的。”      “那烦请帮我把这个递给平国公,就说..我在府外等他。”他已是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佩饰,小吏瞧了一眼只看到满眼的珍珠,小心翼翼捧着手心里分量不轻,“那我进去通传。”竟是甩了这一句人就往衙内赶了。      *   没闹蝗灾之前县令府邸后院还是很别致的,孟云容瞧着游廊外有不少的枯枝以及藤草,现下雨珠覆上,倒是增添了点让人伤感的美态。      她侧过头瞧着离自己几步远的人,自她说了那句话,他说了个好字半响就没出声过,她拢了拢肩膀,“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雨虽小,可夹杂着风,薛晟又站得离廊柱近,身上早已覆盖了一层薄纱似的雨,她这句话后沉静了好一会,他才伸手抹了抹道:“嗯。”      “先夫人的死…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你可曾怀疑过?”      她自认为这句话说的自然,可听的人还是感觉到她嗓音里的颤抖,心底不愿触及的东西一下子提到明面上,薛晟看着雨叹了好大一口气,全无半点国公爷的样子声音嗓哑带着笑道:“周皎与我无怨无仇,你听命于他自然按照他的意思行事,至于府里人的猜测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更利于你身份的掩藏,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为何问我这些?自你故意受罚之后你就有些不像先前了。”说完这些,他双手撑着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看着她继续道:“在我这也就罢了,在你主子那你也是问这些?”意思是你在我这犯傻我看着你主子的面就算了,可到了你主子那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孟云容听了他这话,愣怔之后才反应过来一个人再怎样变骨子里的终是改变不了的,恐怕没有人晓得当今平国公骨子的痞气是很重的,有时候一句话往往能把你给气的半死。      她看着他的侧脸,因岁月的流逝,棱角更加分明,想要回击的话终是咽了回去,“那还得谢谢你的提醒。”      “你是得好好谢谢我,不然以你现在这样,估计我没带你回来,你可得吃你家主子好多棒槌了。”他说这话还坏意地对她眨了下眼睛,揶揄味十足。      她又觉得先前那种气的发作不得的滋味来了,只是这次他不会...上前讨好了,“我..”先回房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国公爷,外面有人找您。”      出声的正是前来通传的小吏,孟云容收了要说的话,小吏已是没几步就走到薛晟面前,行礼后递给薛晟刚那人给的东西道:“衙门外有人找您,就在外面等着。”      薛晟接过看清后对着孟云容道:“你先回房。”      说完就带着小吏走了,孟云容却是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很熟悉的光泽,是那人的。      只是他这次来为什么?且为何不把她也带上?      *   自薛晟与县令对几个蝗虫密布比较多的地方进行围剿,加上这次的雨,县城里蝗虫身影已找寻不到了。商铺都在整顿,一些酒楼子也重新打算开张。      平南县是个江南小县,之前风景美的在京都都享有盛名,且还与邻国大周国临近,平常的贸易往来商人是最多的,所以县里的酒楼可谓是富丽堂皇。      不过仍是好的里头还有好的,平南县最出名的酒楼还得属泰百楼,因其临湖风景好加之这酒楼老板是平南县难得的大善人。且这次蝗灾还把自己家储蓄了几年的粮食拿出来施舍给饥民,解了县令的燃眉之急,更是救了许许多多的百姓,因此在平南县很受人爱戴。      泰白楼今日开张,不少百姓都拿着点东西来表示感谢,一时酒楼门口聚满了人。虽然说不是第一次开张,但这次泰白楼还请了舞狮队来表演,一时人的欢呼声、叫好声、锣鼓声响斥了整个街道,为因蝗灾遭受重创的平南县添了生气,也透露出百姓对后面好生活的期待。      这番如此热闹当然也就传到了二楼,二楼的房间都是独立的厢房,每个厢房都开了一扇角度极好的窗户。客人里面听着丝乐吃着,还可以看得到湖面的风景,因此以往都是客满。但此刻二楼就很空旷了,也只有楼梯右边的厢房有人。      只是此刻厢房外面站着的人听到楼下的喧闹,心里倒是后悔起不该选了这地方,毕竟自家陛下可是不喜闹的,更何况与平国公在会谈。但是里面并未传出动静,他也就站着不再想了。      内间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屋内的窗户打开,吹进来的风使两人的衣袍也晃动了。这个房间布置的很有格调,所用家具清一色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所制。      圆桌上沏着一壶茶,有袅袅白烟升起,背靠着窗的那人终是打破了沉默:“陛下,今日邀我出来断不是单纯只想请我喝茶吧?”      他对面的人今日没穿红衣,着了一件宝蓝色流云滚边长袍,发丝被金簪固定。这般不说话身上的君王气概毕现,听了这话伸手拿起茶壶,“国公爷说对了,我周皎此次目的可不是请你喝茶这么简单。”他说这话,给自己以及对面添茶的动作陡然带了一股狠厉。      薛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掉眼底的波澜,云淡风轻道:“我薛晟与陛下之间有些什么?”      这句话落,他的衣领就被周皎拽住,“你不知道,那我与你说说!”      桌子上的茶水被碰翻落地,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外间,周皎却是不等外面的询问就大声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外面有的骚动停了,他还是紧紧拽着对方的衣领,站起身把他拉了起来推到一旁的墙壁上,质问道:“你娶了她,为何不好好对她?你都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保护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换不来你的真心?!”说到最后已成了咆哮。      他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如若外间的人进来看到断不会觉得这是他们平日里见到的君王。      薛晟却是毫不在意脖子上的桎梏,他看着周皎慢慢道:“我不能。”      话落周皎已是放下手上的衣领转而往他脸颊处重重挥了一拳。力道十足薛晟的嘴角立马就有血迹渗出,不想薛晟却是道:“这传闻果真是不真实的,都说大周国皇帝文质彬彬,我看手劲与蛮人无二。”      他这般文不对题的话使得周皎重又揪住他的衣领,大怒道:“你的心呢?!你的心放哪了?怎么可以做到这般的无动于衷!”许是那一拳后他的愤怒少了点,说完有些颓然地坐到原先的凳子上,低着头把脸埋入双手中,好一会他的声音才传来:“我…从昨天就记不清她的脸了。”      他这句话带着浓浓的忧伤,抬起头眼角明显有润湿。薛晟看到一滞,收了漫不经心的样子,松了松衣领走到周皎旁边,伸出手在周皎背后轻拍了下:“你比我幸福见过她年幼的模样。”      周皎听后却是低声笑了开来:“我心里的猜测果然是真的,你对她有心。”      薛晟明白过来,“一直听闻金武阁的探子无所不能,今个倒是赐教了。”      “薛晟,话已说的这么清楚,那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我此行就是为了找她,可…她不在了,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害她的人我要亲手杀了他。”薛晟听出他话里的决然,且无条件的就答应了他,自己对她做的与他做的可真是算不了什么,“我答应你。”      话落,两个人都不再出声,周皎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撑着窗沿好久才道:“她生前最喜欢什么?现如今……葬在哪?”以为的不在意,说话带着颤音还是泄露出他的内心。      薛晟听后仰头饮尽茶水走至他旁边望着灰蒙蒙的天道,“她最喜欢的是桃花,很喜欢吃新鲜的小吃食,尤其是樱桃胡同的冰糖葫芦。烦恼的时候总会两手姣在一起,睡觉也不老实总会踢被子,伤心了..还生怕别人看出来死死咬着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她的厨艺很不好,可是后来也慢慢像样了…你一定没尝过,那粥其实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的。她不喜欢打扮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她在我心中已经足够美了,美的…我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嗓子里的涩意能让他再出声会变成哭泣。      周皎看着伸出手,笑着往他背后同样拍了拍,“她一定能听见。”       ☆、酝酿   天气越发热了,盛园里的树木越发绿了,花园里虫鸣簌簌,此时日头正盛,按道理说抱轩亭内应该没有人的。      但此刻一着绿衫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正急匆匆地穿过花园往抱轩亭而来,她手上拿着一把蒲扇,脚下生风脸颊有汗珠也没顾得及去擦一擦。      及至亭内,看到坐在石凳子上的人,连忙上前屈膝道:“姨娘,问来了。”      那人听了这话回转头,发髻上的蝴蝶步摇随着她的动而摇晃起来,看得人先痴了。她着一莲青色乌金云绣衫,下穿烟水百花裙,这般的打扮正是沈姨娘。可听了丫鬟这话,她脸上升起急色,“赶紧道。”      丫鬟丝毫不敢怠慢,娓娓开口:“府里真的有喜事,徐管家今天是去了宜裳居。他走后宜裳居院子的丫鬟小厮都得了赏赐,国公爷此次立功了,夫人欢喜得每个下人都赏了一两银子。只是说..国公爷还没回来,怕传到府外被有心人听见不好,所以夫人才把这一消息给压下去了。”      难怪今早去请安,筠怡郡主一反常态地留她们几人用膳,要知道自从国公爷去了平南县,每次请安她们也只是小坐一刻就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回去。她瞧着宜裳居的丫鬟眉间都透着喜意,连一向严肃的王嬷嬷脸上都有些和缓,暗自地留了个心。让贴身丫鬟在宜裳居一交好的粗使丫鬟身上探探口风,不想还真有事!只是这消息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样,她都是平国公府里的姨娘,薛晟的妾室,平国公府好她自然就是好的。      看丫鬟跑得一脸汗水,即使心里嫌恶面上倒是一派体贴,递过去面前的茶水:“解解渴吧。”      丫鬟唯唯喏喏地接过,就瞧着沈姨娘又转回了身子,过了一会问她:“这事梦姨娘、罗姨娘可知道?”      丫鬟赶忙放下茶杯,擦了擦嘴:“未曾,奴婢未见到阿来、阿云。”      这两人是她们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事都是经过这两人的手,这样一说她们还不知道这一消息。沈姨娘眼珠一转心里已是有个计策浮上来,丫鬟就见自家姨娘嘴角带着点笑,阴恻恻的顿时那未喝完的茶水也不敢再继续喝了。      湖面的上的荷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盎然,沈姨娘瞧着指甲无意识地嵌入栏杆中,指甲断了的声响她才回过神,可望着已断了的指甲,她看着荷叶低喃道:“就算是你死了,他身边还是有人,可我绝不容许。”      *   樱桃胡同宗亲府,袁大夫人的长媳正在袁大夫人房里陪她说话。      袁大夫人病了,本就不太康健的身子这一病躺了几日,连宫里的袁婕妤都惊动了,还派宫人赏赐了不少药材补品过来。一时袁大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就连薛立申也隔三差五过来用用膳,可袁大夫人的心早死了,但毕竟有着几十年的夫妻名分,他来了也只叫丫鬟多备一副碗筷罢了。因此宗亲府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和睦,不过今日仍是出了件事。      薛立申是个好色的,这长子也是像了他,前几日非得闹着要娶个青楼艺伎当姨娘,这事被薛立申压着这才没传到袁大夫人耳里。可今个仆人一打开大门,就见一我见犹怜的柔弱女子跪在门口,那肚子大的像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一问才知道是府里的大少爷在外面养的外室。      长媳大概是受够了自家夫君的花心,跑到袁大夫人这边哭诉闹着要和离。袁大夫人对长媳倒还是满意的,虽然长媳小家子气,可人心不坏尤其对她很孝顺。人老了,子女的孝顺来的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强撑着病体宽慰长媳,她经历的多,话里又含了她这些年的心酸哭累,瞧着长媳也慢慢冷静下来才唤过身边服侍的一婆子,“把那不孝子给我叫过来!”      袁大夫人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因是头一个所以有些方面她也就溺爱了,对于儿子爱女色平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现如今外室大着肚子闹上门,不单损了府里的脸面,她更甚至害怕这事会传到宫里牵连袁婕妤,因此这话就说的重了,婆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往前院通传了。      薛赁到的时候袁大夫人已坐在堂屋正中间的扶椅上,他心里也是有些发怵的,只是一想到那花一样娇美的脸,强撑着一脸不在意的走到袁大夫人面前。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袁大夫人就斥道:“你给我跪下。”      她本就是在病中,这番大怒气息已有不稳,旁边立着的婆子看见给她抚着心口,薛赁看到也是害怕终是跪了下去。袁大夫人继续道:“娘那会生你险些难产,是拼着一条命才生下你的。因你来的不易,娘从小就偏爱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是一刀一刀往我心口上挖啊!你已是到不惑之年了,跟你同岁的刘尚书之子又是探花又是侍郎,可你瞧瞧你!整个后院乌烟瘴气,还是我垂涎着老脸才给你弄来的官职!”      这一番话下来,薛赁难堪地低下头,袁大夫人瞧着他跪在地上弯曲的脊背,歇了会才道:“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一女子!”      薛赁听了这话抬起头,跪着往前挪到袁大夫人面前,手握住袁大夫人摆在几上的手,恳求道:“娘,她肚子里已是有了我的骨肉,儿子断不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娘,就让她进府吧。”      立在袁大夫人旁边的长媳见他当着她的面还能说出这话,大哭出声:“薛赁,你也欺人太甚!”话落人擦着眼泪奔了出去,袁大夫人气的连拍薛赁的脊背,对着屋子的丫鬟气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赶快追上去,夫人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谁也逃不了。”      丫鬟听后都往外蹿。      这事闹到傍晚才歇了下去,薛赁小妾通房颇多,可子嗣上仍有些单薄,袁大夫人终是松了口,让那女子进府可名分却没有。袁大夫人也下令下去一旦有人问起就说这女子是府里的远亲,女子来的时候奇异地并未吵闹,因此胡同里知道的人不多。      只是这事仍是传到了孟贾耳里,他看着李简府里前来传话的小厮笑着道:“回去跟你家大人说,这件事办的好!让红苑在那府里密切关注袁大夫人的动向,一有不对尽快通知!”      *   时光飞逝,转眼孟云容已在平南县有一个多月了,平南县也慢慢整顿恢复以往,她也认清了她昔日的夫君薛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      这天,孟云容正在县令府后院与县令夫人一起修剪枯枝,来往却来了后院跟她说薛晟找她,要知道自从他那会出去一趟,两人这些日子里都没见过面。他平日里作息都是在二堂,孟云容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可来旺这人看上去性子急躁,但最是嘴严的,她也没想从他口中套出话。      只是不曾想到了二堂,她正要迈进房间,来旺却是对着她道:“云姨娘,主子心情不好,您......”      他这些日子里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云姨娘,觉得她人很好,有时候甚至会让他觉得....先夫人还在,虽然这想法有些荒诞,可足够让他当着她的面放下以往的成见了。      孟云容不解,平南县蝗虫已是没了,县里又恢复往常,怎么薛晟还会情绪不好?她疑惑地看向来旺,来旺却是没再继续说转而往大堂去了,附近走廊师爷与皂隶谈话中有着七月十五这句话,孟云容一滞,才知道为何薛晟心情有些不好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正好是一个人的生辰。      孟云容想了想终究推开了房门,见他听见动静转过头,她才发现他竟然清瘦了许多,一时愣怔地站在房门口。      她今天穿的是县令府丫鬟的衣物,发丝均用棉布给包了起来,饰物均无,她以前就不喜打扮,现如今仍是一样。不知道的人瞧见断会认为是府里的粗实婆子。      薛晟看到也是一愣,虽说眼前之人如此装扮可还是掩饰不了自身的天生丽质,这般她的美貌更加突出,可他也只是瞧了一眼就就继续手上的事情,对她道:“收拾收拾东西。”      “是要回京了吗?”这些日子,薛晟白天都是与县令在一起去城外视察,县令夫人怕她无聊总会抱着孩子来找她,现如今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差不多,明日启程。”他竟是说了这句话就不说了,只坐在案前手上写着什么。他惯喜欢穿深色的衣物,今天就着着玄色云锦长袍,可这样面容就更加严峻了,孟云容不得已走上前,很想看看他在写着什么。      这个房间是县令后来为薛晟单独准备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国公爷不去后院,可国公爷的私事还容不到他来问,因此让下人好一番装饰这个房间。      现天热了,他也就让人在书案旁边开了一扇窗户,窗户正临着跨院那边长廊,现下正有风吹进来。      孟云容步子虽放的轻,可按照以往薛晟定会发觉的,只是此刻却没有。孟云容一步一步走进,才看清他并没有在写字而是在画画,书案上除了该有的纸墨竟是没有其他,她很轻易看到画上的人。      这个人她是熟悉的,是她昔日的婆婆。      关于她的事迹孟云容也是听过许多,她甚至又想起那年有天夜里,他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她哭直囔着娘,她那会心酸又难过,可瞧着他第二天又是嬉皮笑脸的的样子,也就不在意了。还是后面贾嬷嬷说那是老夫人的生辰,老夫人是为了救世子才自尽的。      她才醒悟到薛晟那晚是清醒的是真的在难过。      薛晟抬起头就见她眼光迷离,甚至眸子里还有泪光,放了手上的笔,戏谑道:“委屈了?”      孟云容赶紧擦了擦眼睛,还故意伸手揉了揉,“没,风吹的眼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点个收藏,作者君好开心的=-=。 这次大家伙认为谁是害死女主的凶手?^-^ ☆、端倪(已捉虫)   薛晟听了她这话,站起身走到窗子那,脸上未拂过徐风可仍没点破她的话,“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走了。”      他这样站起身,原本还很宽敞的屋子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这花魁身形小巧,竟是连他的肩膀都没到,以至于孟云容得抬着头跟他说话,可看他从窗户那又走回书案另一侧的书架边上,不但要抬着头还得时不时扭头,在他又走到圆桌处一把拉住他,“你别走来走去,晃得我眼花。”      某人才意识到,左手放在唇上虚掩咳嗽一声,哂笑道:“你这劣势怪不得我。”      孟云容眼一撇发作不得,当真是恨得牙痒痒,也就忽略了手还拉着他的右手,直到手上传来动静,她才松开赶紧扯开话题问道:“我们是回京都?”      手上柔软的触感没了,再看她不自然的神情,薛晟眼底一暗,半响才回道:“不是,先去趟隆和郡。…哦对了,此次周皎也会与我们一起。”      孟云容瞪大了眼睛,丝毫没意料到那人也会去。她对那人还停留在他仅是她救的那个少年,可那次的一次会面,他的语气他的冷让她越发觉得她想的简单了。他是一个国的君王,更甚至是她现如今的主子,他…比薛晟还要更危险,因为他的一句话可以轻易地决定她的生死。      薛晟见她不说话,又加了句:“听说你这命是周皎救的?”      孟云容听了回不是不回也不是,只好眯着眼微笑,薛晟也没想着她回,因此就道:“没事了,你先回房。”      他反而又坐回书案前面的椅子上,重新拿了本书再看,孟云容迈开步子往外走,不妨背后他道:“今晚好好休息。”      他这句话额外低沉,孟云容回头望了一眼,迅速推开门走了出去,刚刚他脸上那种寂寥突然让她觉得很压抑。      回到院子,才现县令夫人正在等她,看她来了县令夫人抬脚就要下台阶,孟云容赶忙道:“夫人就站在那,没几步了。”      县令夫人这些日子也是了解她性子的,当即站着房门口不动了。孟云容走了过去才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件衣服。等两人进了房间坐下,她才把那件衣服展开摆到孟云容面前,“上次孩子不小心毁了您一件衣服,这个是我托老爷让人在大周国买来的,夫人您瞧瞧看可还喜欢?”      虽然这夫人不介意,可这次平南县蝗灾能治服平国公功劳甚大,老爷到时候是功过相抵亦或是……暂且还不知晓。她这一举动虽说歉意在里头,可到底还是希望通过孟云容,薛晟那边回京可以帮县令说说好话。      此番存了想法,这衣服当真是华美至极的,大周国盛产珍珠,所制的衣物都喜拿珍珠当装饰。县令夫人的这一件不单衣领衣摆处缠了几圈珍珠,就连袖口处也镶串了米粒大小的珠子。珍珠没了遮掩,都泛着晶莹的光泽。      孟云容将衣服收起放回县令夫人怀里,“夫人见外了,这衣服我不能收。”她知道县令夫人的用意,可这涉及到朝堂之事,断不是她能改变的。再说薛晟处境实则也是艰难,太过在意在皇帝看来反而会认为是别有用心。      她的态度县令夫人也察觉出,只还是道:“这事是我唐突了,可夫人…这衣物您就收下吧,至于其他您别在意,就只当这是我补偿上次孩子的过错。”孟云容还要推拒,她竟是一下子站起身,留下一句:“今晚在前院设宴,时间到了我唤人来请您。”人就急步往外走了,孟云容在后面追着喊了几声她都没停,等回到房间看摆在小几上的衣服,当真是有些头疼,她要怎么跟薛晟说?      *   夜晚如期而至,等丫鬟来通传时夜幕都布满了繁星。      宴席设在庭院,孟云容到的时候游廊上挂满了灯笼,薛晟正坐在中间主位上。一旁县令正在跟他说什么,灯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表情瞧不真切。      她还没走进已有眼尖的丫鬟看到她,领着她到了薛晟左手边的位置。孟云容掀起衣摆轻轻坐下,不想薛晟已是发现了她,“来了。”瞧着她嗯了一声,又转回头去跟县令说话,孟云容只好把注意力放到桌面的菜肴上。      这一看吃惊得不得了,菜系五花八门,有些她甚至叫不出名来,光是样子就让人口水直溢,县令肯定是花了大功夫找其他庖厨弄的。大概是她看的太过专注,那说话的两人也注意到了,县令看她盯着桌子中间那道凤尾雕花就道:“夫人可知道这是用的什么食材?”      孟云容摇了摇头,县令却是转回问薛晟:“国公爷您认为呢?”      “是萝卜。”      孟云容就瞧着县令听了这话抚了抚他那续着的胡须,一脸敬佩道:“此道菜的确是用萝卜做的,只是国公爷先前可去过隆和郡?这道菜是隆和郡的名菜,寻常的厨子做不出,这还是我请人去隆和郡找了个庖厨来。”      他这话说的太直白,县令也是反应过来,当下脸上呵呵地笑。相比于坐在他旁边县令夫人的宽骨架,县令很是瘦小,再加之这些日子的奔波,整个人干巴巴的还没有县令夫人一半的福态。可他的眼神很精神,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会太坏。      下人陆续上菜,等八仙桌上摆满了,县令给薛晟面前的酒杯斟满酒,“国公爷尝尝,这是我去年埋得花雕,今早挖上来的。”      平南县擅酿花雕酒,一来将来给女儿当嫁妆陪嫁,二来有贵客临门拿出招待,县令上任也入乡随俗酿了几瓶。花雕时间越久其味越是醇厚,只是现如今也讲究不了,县令此举也可谓是用心良苦的。      薛晟倒是没拒绝,喝了他斟的酒,薄唇开启:“劳你费心了。”      县令一听老泪纵横,这国公爷啥好酒没喝过,能这么说也不过是不想让他难堪罢了。一时紧着寒暄让丫鬟给薛晟孟云容他俩添菜,没一会,薛晟碗里倒还好,可孟云容里堆成了个小山丘,可旁边这人还夹了几着刚她注视的那道菜添上:“喜欢你就多吃点。”自己反而自酌自饮开来。      孟云容看着停了动作,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喜欢捉弄人,于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      宴席到主位上的人趴着睡下才是落幕。县令喝的油光满面,嘴里还在囔着国公爷国公爷,县令夫人扶着他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孟云容。主位之人也是趴在桌面上,孟云容只好对县令夫人道:“你先扶县令回房。”瞧着县令醉酒的难受样子想了想道:“夫人,府里可有蜂蜜?”      县令夫人不解,但还是回道:“还有些,怎么?”      “让县令喝点蜂蜜水会好点。”看到主位趴着的身影又加了句:“烦请夫人让丫鬟送碗蜂蜜水到我房里。”说着上前扶起那趴着的人,将他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孟云容险些被这重力给压倒,县令夫人瞧着赶紧要唤小厮过来,孟云容连忙制止了她:“那等会就麻烦夫人了。”      县令夫人看着她举动艰难的移动,终是点了点头。      肩膀处的压力让孟云容还未走一会额头就有汗珠留下,幸好他人意识还有,孟云容说什么他都能照做。好不容易折腾到了房间,孟云容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已是流了一背汗。看着他眉毛纠成一团,转而走到帘子一侧的面盆架上取下汗巾以及装着水的铜盆。      走回床边看着那不舒服扭动的人,要说起来,县令还是他给灌醉的。孟云容浸湿了汗巾给他擦脸,瞧着他脸上和缓了些,又给他擦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可现如今掌心布满老茧。孟云容慢慢蹲下身子,看着掩在被褥里的脸:“不要难过,我娘说为人娘亲最想看到的就是子女的幸福了。可你现如今这么难过,她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我很谢谢她让你还活着。”      她断断续续说完这些,拿起铜盆往外走,床上的人却已睁开了眼,眼里锋芒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起来看才发现上传了未捉虫的,T-T 去趟隆和郡有个重要人物要登场,很多人就要out了。 以前醒酒汤大多是酸的,所以这章才会提及蜂蜜。 最后! 亲们,国庆节快乐! (还要上班的我哭死) ☆、贵人(一)   虽说已步入初夏,可夜深了仍是有些凉意,丫鬟过了一刻钟送来的蜂蜜水还未送到屋子里就凉了。      孟云容想丫鬟定是厨房的粗使婢子,庭院正在收拾残余,一时没了人才会唤了她来办这差事。因为这丫鬟把里面的瓦罐拿出来发现没了热意,吓得连忙要跪下请罪,一副兢兢战战的模样,脸都吓白了。      孟云容很无奈,虽说她根本就没有体罚她的意思,可这丫鬟大概是以前受得欺负多了,人很是胆小害怕。再加之县令府里下人都觉得平国公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因此她接过瓦罐口中说着无事,丫鬟仍是低着头。      孟云容只好继续宽慰她:“我让县令夫人备的就是这种,不是你的原因,现东西我拿到了,你把这个竹篮拿回去复命就好。”      花魁声音本就温温柔柔的,再加之她又特意放低了嗓音,丫鬟的情绪终是平静了些,给孟云容行了一礼才缓缓告退了。      她转身的动作虽快,可孟云容还是在她抬起头时看清了她脸上的伤,那断不是摔倒所致的,而是人的巴掌印。像是旧伤不断添了新伤,旧伤还未好,新伤又有了,所以脸上一片血迹模糊,孟云容心里一惊,没想到县令府还有这等腌瓒之事。      因为是给薛晟住的屋子,廊外都很通明,即使那丫鬟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孟云容还是很清楚地看到她走路姿势不对,一时想着去弄弄清楚,只是想到内间床上还躺着的人,只好把这心思给压了下去。      估计是前一刻给他擦拭的原因,回到房里他睡得正好。可闻着屋内浓重的酒味,她转而搬了张凳子放到床头边,把从瓦罐拿出的碗放在上面,才坐到床边上把他身子慢慢扶起靠在她怀里。腾出只手拿起碗时,他一动作,她拿碗的右手一晃荡,碗差点弄翻落在被子上。她吓得不敢再动,等碗里的水恢复平衡,她才慢慢回头看着睡着的人:“要是水洒了,我就说是你做的好事。要知道县令夫人的孩子现如今还尿床呢,他到时还可以有个伴了。”      满足了点嘴皮之欲,她才开始喂他,她以前给他喂过食物,这事做起来倒还娴熟。只是怀里的人此时却不配合,瓢羹凑近他的嘴边他好像有意识的避开。      孟云容试了几次仍是一样,手都酸了一勺都没喂进去,他虽不喜甜的,可这会醉了怎么还会拒绝?孟云容想不明白了,怀里的他脑袋一动,盛了水的瓢羹落在他脖子那。孟云容嘶了一声,赶紧捡起瓢羹放回凳子上,想把怀里人放回去,低下头就撞进一双黑的如这夜色一样的眸子内,吓得赶紧站起身,抖了抖衣服,站到床尾那。      那人眯着眼撑起身子,先是看了看房内的环境,才瞄向站在床尾一脸戒备的孟云容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声音很是清明,孟云容再忆起刚看到的那双眸子也是一丝醉意都找寻不到的,登时立马有了被骗的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质问,那坐在床上的人却开始脱起了衣物,孟云容傻了,这人闹的是哪出?      可床上之人并不是只脱了外衣竟是连中衣也开始脱了,孟云容连忙上前制止道:“说话就说话,你干嘛脱衣服!”又拿起他脱下放在地面的衣物走进打算让他穿回去。      可那人上身已是脱得干干净净,孟云容重又丢下手里的衣服捂着眼睛。即使以前与他一起同床共枕过,可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宽衣。      屋子里的光照在那人的胸膛上,肌肤如玉,可肌肉一鼓一鼓,脉络喷张。孟云容此刻才发现他是那种穿衣显瘦,实则脱衣.....精壮。可看着上面分明的脉络,.....好像比以前越发要硬实了。      “薛晟,你无赖!”她终是反应过来开始指责。      不想床上的人却是走下床,一步一步靠近她,伟岸的身子遮挡了她面前的光。他的气势太摄人,孟云容顿时想要后退,只是还来不及动,他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湿了。”      他脸上端的是一派理所当然,看着她欲哭无泪地低垂着头,眸低暖流暗涌。      *      夜深了,万籁俱寂。      县令府外院倒座房最西的一间屋子还有淡淡烛光透过纸窗。      这是间下人房,长长的一坑上睡了十几个下人。屋子里的气味不好闻,都是劳累一天的汗臭味,隆起的被子下大多都睡得正熟,只是此刻屋内有一人并未酣睡,床位棉被下反而有低低哭声响起。      这哭声不大可断断续续的,终于旁边有一人不耐烦了,掀开被子对着那隆起的被褥用力拍了几下,嘴上还在不干净地骂道:“哭,哭,哭,一脸贱胚样!别以为今天让你侥幸办成了差事就好了,你苦难日子还在后头嘞!以为有着李管事给你撑腰,你就没事了?他是看上你美色,想让你当他小老婆!”      小宅里头为人婢子的时常要干重活,她拍的力气重且没留余力,那被褥里的人本还是哼哼唧唧的哭音,这一下子越发哭的大声,可一屋子的人白天大多劳累睡得死都没听见。      那作恶的人终究是害怕吵醒其他人,手伸进被褥里面,往正在哭的人身上使劲拧了几下,压低嗓音威胁道:“给我憋着,要是敢哭出声,我让你以后吃不了兜着走!”她脸上恨意深深,吊梢眼掺着毒意让人毛骨悚然,那被褥里的人看见害怕地默默流泪,死死咬着手掌不让哭声逸出。      没了哭声,那人又重新躺会被子里,扑哒扑哒嘴又入了梦里。见她睡着了,被褥里的人才探出脑袋,发丝糊成一团,脸上的血迹在这不甚光亮的房间也是一目了然,这人正是今晚送东西给孟云容的那个丫鬟。      相比较之前的伤,那伤上面又添了新伤,整个脸上的伤触目惊心。一张巴掌大的脸只留了两个干净的眼睛,只是从那眼底的清澈看,这人长的很是清丽。      旁边人的鼾声渐起,她才掀开被子穿上放在脚边的衣服。      她得逃出去,她要回家,她不能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之后才知道看文比写文难。 因为写文我可以知道前前后后,可看文得从字面上以及底下去猜作者写的意思。 有亲发表评论我都觉得是好的。 心态已足够强大,^O^ 因为今天比较忙 ,字数有些短小,见谅哈。 假日愉快^O^ ☆、贵人(二)   隆和郡与和乐郡比邻,因此孟云容倒是存了个念头,希望经过和乐郡的时候可以逗留一日,她想…探探外祖父他们可都还好?      有了这样的打算,隔天一大早她就趁着坐在凳子上的人还未醒,去前院他居住的屋子给他拿换洗衣物过来。      不知情的来旺正在那屋外等着,看到她过来不明就里,等她说了来意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不就是昨晚给大周国皇帝递口信出去那一会会怎么就……。这趟来平南县少了个得贵让他打趣,这一空下来浑身没劲,直觉等会可以看到有趣的事情,于是也就跟着孟云容回了后院。      他性子急躁话多,一路上倒是跟孟云容说了不少这些日子听来的趣事,孟云容被他逗的发笑,还未一会就到了院子。只是不想房门口正站了一人,看清了却是薛晟。来旺识时务的闭上嘴,孟云容瞧了瞧才走到他面前把怀里抱着的衣物递过去。      他脸上是睡着不好的倦容,只是眼神却很清明,可昨晚他那样做,孟云容此时面对他仍是有些不自然。顶着头顶上的压力她又往前伸了伸,那人才终是摊开手接了过去,嘴里要说着什么。不想,跨院门那边传来动静,来旺已是走了过去喝道:“谁在那?”      这一话落,周边都静悄悄的,跨院那边的声响就更明显。来旺还待喝斥,已是有一人慢慢走了出来,身材很娇小,头发遮住了脸,浑身都是泥巴,脏兮兮的着实不堪入目。      可这样,孟云容还是辨认出这人是昨日里的丫鬟。只是还没等她出声,来旺已是开口责问道:“哪来的下人?这般不懂规矩,不知道这是谁居住的院子吗?!”      他说下人是因为这人穿的正是县令府里丫鬟的衣服。      他这话落,那人对着孟云容方向双膝跪地叩首道:“求夫人救救我,我是被人骗进府的,我是被劫持的!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家,夫人帮帮我。”      她的声音很是暗哑,有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在里头,孟云容昨日里就有疑惑,此刻脚步不受控制地上前,那人见她不出声,就要伸手就够她的衣摆。眼看就要碰上,孟云容却是被旁边站着的人往怀里一带。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头上就传来训斥:“什么时候都这么冒冒失失!”      听了这话,孟云容才知道他竟是认为跪着的人心怀不轨。用了点里挣开他的手道:“这人我认识。”      她这一句话他人一愣,跪着人本来哭得正伤心,听了这话大概是觉得自己找对了人,她匍匐在地好一会才道:“我是被人卖进府里的,求夫人带我回家救我一命,到时…夫人如若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成。”      她话里都是自称我并不是奴婢,这断不是一个婢子的该有的自称。三人都奇怪,来旺也未继续出声问罪。      终于薛晟说话了:“ 口说无凭,既然你是被人骗进府的,为何找的不是县令而是我们?”他面容严峻,这般语气认真说出这些,那人一时找不到理由,只好不断摇头发丝被她这动作隔开,三人才看清了她脸上的伤,都是震惊什么人居然下如此毒手。      “我所言句句都是事实,无半点虚假,此番我是逃出来的,平常都被拘在后院根本没有机会,走投无路了来找夫人您帮忙。”      她说这话,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落到地面,竟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明字,木牌上的花纹为一开的正艳的牡丹。薛晟看到掩藏了情绪对着来旺道:“把她带下去疗伤,今日与我们一起走,县令那边要是问起等会我来处理。”      他的表情少有的的阴沉,来旺也是不敢问为什么,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一把搀起那跪着的人往前院去。      孟云容抬头看他,见他视线还放在他们两人身上,问道:“你刚不是还问…..”      “此人是送上来的机会,时候一到,你自然知道为什么。”他竟是笑着同她说完这些话人就往屋内去了。      *   京都有三件事现百姓正在津津乐道。      一是大周国的皇帝来大明朝了,有关这位君主的传闻很玄乎,人道这君王俊如谪仙,可却独爱丑女,只是这次来说是要与大明朝联姻,一时世人都在猜会是宫里哪位公主?二是明王此番进京朝贺,带了不少江南名产珍宝,明武帝一时开心留着他在宫内久住,这一举止京都上上下下都在猜这天子是在变相谋划着。三,风头盖过了前面两件,这却说的是明王妃带着刚及笄不久的郡主去寺庙上香遇了贼人,那郡主被掳了去,现下正下落不明,这不明王听了消息正发告示全国搜索呢!      可这无疑是大海捞针,这郡主就算是找了回来,这......多半也嫁不出去了。公侯之家哪会娶名声败净的女子,即使明王这些年权利渐大,在江南一带势力甚广。      此时百姓口中的明王也正焦头烂额,他断是没想到自己来京这一趟,府里会出现这一事。不知道皇家是不是女儿一息就孱弱,他子女中仅有的一女也就是明王妃所生的这位被劫持的郡主。      他想起自己出发那会,女儿还赖在他怀里让他回府时带上京都最时兴的绢花,现如今生死都不明。一想到他疼了十几年的娇娇女现下在受着什么虐待,他一刻都忍受不了。当即厉声对着书房外面道:“李护卫,你进来!”      被唤的人听了,走进房内就明王站在书案一侧走来走去,李护卫还穿着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钢刀,正是从外面办事回来。只是明王却没注意到,他沉思了会道:“传我口令,即刻回隆和郡。”      明王的封地就在隆和郡一带。      李护卫一听,抱拳回道:“王爷,你不是打算等大周国皇帝来朝后才回封地吗?”      明王背着手,脸上都是焦急之态,他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个计划延后,现阿凝下落不明,比起权利我更希望她能平安。”      李护卫就要劝阻,这个计划王爷已谋划多时,大周国皇帝来正是个好时机,他不能看着王爷之前所做得的都前功尽弃,于是他掀开铠甲跪下,“恕属下不能从命,今个王爷想要出京,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他长的浓眉大眼,国字脸上因这些日子奔波,络腮胡子都蔓延遮住了一张嘴,话语虽强横,可却衷心耿耿。闲王一瞧,背着手从书房里这边走到那边,紫檀木茶几上正点着檀香。鎏金香炉内香料正足,一屋子里都是浓烈的檀香味。      明王看着跪在书案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的手下,无奈走上前要搀起他,可那人仍是倔强地避开明王的手。      气氛一时冷凝,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宦官的声音:“王爷,郡主有消息了。”      这话立马就打破了屋内的僵持,明王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催道:“快说!”      “影卫传来消息,劫持郡主的人察觉出不对,带着郡主往平南县逃了。”      明王一听还不等他吩咐,那跪着的人已是鲤鱼打挺站起身说道:“王爷,你就在这别院哪都不要去,我李贺今个给您承诺了,要是没保全郡主,您否动嘴下令我自个就把人头献在您面前。”撂下这句,他人已是往外走了。      明王却是走回书案前,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后装进信封递给刚来传话的宦官,“把这个交给总兵于大人。”      宦官躬着身子接过,明王望着天际发白的高空,心里默默道:“阿凝,为父这次要是成了,父亲许你一世无忧,一生幸福安乐。你千万要等着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O^ (已捉) ☆、云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字数有些少,补上。亲们下午好! 另送上个小剧场; 薛晟;国庆节快乐=0= 周皎;这人抽风了吧.... 来旺;这不是我家的爷,肯定不是..... 得贵;【一脸懵逼】我是又错过了什么吗? 若干人等;同上.... 孟云容;弱弱举个爪....是我..... 最后,来了真的收藏不来一发嘛=0=   节日去寺庙上香的香客特别多,其中明德帝下令创建的崇德寺香火最盛,即使寺庙在半山腰,可通往庙里的台阶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      这不单是明德帝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寺庙里的觉会大师看相很准,香客都想着能见上他一面。      可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因为觉会大师已闭关一个月了,根本就不见人。这些香客里头大多都是富绅,也有在朝当官的大人物,就连丞相孟贾此次也在里头。      中元节过后,寺里少了点香客,一小师傅正在清扫院门的杂物。看到往寺庙走来的孟贾,上前合掌道:“施主,今日住持仍未出关。”      这不怪小师傅上去就说这话,主要是孟贾连着已经来了十几日了,每次目的都是要见寺里的觉会大师。      可能是下朝后就直奔这里,孟贾身上还是穿着官服,补子图案上的仙鹤看上去好像也染了点寺里不食烟火的味道,他听完小师傅的话笑着道:“我此次来可就是上上香,出家人讲究缘,觉会大师虽未出关,可缘到了,说不定等会就见我了。”      他此番只是一个人,后面并没有跟着护卫,小师傅听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您自便。”      不想,从夹道那边跑过来的一个稍微年长的和尚对着孟贾道:“施主跟我来,觉会大师要见您。”      孟贾抬步离开还不忘对着那小师傅打趣:“你看,这不缘到了?”      小师傅等他走了才挠了挠头,这觉会师叔怎么料得这么准。      觉会住的屋子在寺庙最后面,现下七月,树木枝叶长得很是浓绿,给他居住的院子增添了让人想一探究竟的神秘感。      和尚带着孟贾到了院子门口就告辞离去了,门开着孟贾一进去,就看见庭院中坐在蒲团上着僧袍的人。倒是收起了对小师傅的漫不经心,坐在蒲团上的人还未等他走进就道:“檀越请坐。”      孟贾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看了几眼道:“觉会大师一如以往,岁月好像对大师额外通融,瞧我都成老头子了。”两人十几年前见过一面,现如今他瞧着要比对面之人老上许多。      他这般自怜,觉会道:“出家人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看得淡了自然活的简单。”      “觉会大师可活的不简单,我可是听人说,此次平南县的蝗灾你在后面使了不少力,现如今平国公有功,我看是不是也要启奏陛下让他给你赏赐点什么?”孟贾一字一顿说出这话,觉会才睁开了眼睛,“出家人虽万般都是空,可仍记得有恩要报恩,有怨要施恩。檀越心中执念太重,想来我也没办法。”      他的眼睛很干净可却没有焦距,眉毛都须白了,说完这话他重又闭上眼睛,这是打算结束这次谈话了,可孟贾不甘心追问道:“我为了那件事问了你十几年,可你至今都没告诉我,我此次来是想亲自告诉你,你掩藏许久的秘密我已知晓。你我算是老朋友,如若你以后还继续在平国公背后出谋划策,那我孟贾可就顾不得以前的情分了!”      说完站起身一甩衣袖往院外走了,觉会半响才叹息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      路上多了一人,且是女眷,此次出行孟云容倒没有与薛晟同一辆马车,而是与在县令府搭救的丫鬟一起。      她还记得临行前,薛晟单独把县令叫到一屋子内两人说了一刻钟的话,出来后县令像是在火炉旁边烤了几个时辰一样,额头都是汗更甚至官服都汗湿了。      可县令出来颤抖地擦着汗,一边对着前来送行的县令夫人发了大脾气,一边唤过小吏就让他去把下人都叫到堂屋那,一副要大动干戈整顿府宅的架势。吩咐了那些人就跪在地上对着薛晟磕了一个很响的头,即使这会已经离了县令府,孟云容还是清楚地知道虐待了这丫鬟的人没有好下场了。      从平南县可以陆路到隆和郡,这丫鬟听完他们要去的地方脸上露出了自上路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的衣物都换了,人现是清清爽爽,孟云容才知道她长得很是温婉,下巴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添了股娇俏,身上的气质也断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只是她还是怕生,上马车后就坐在壁角那不发一言,脸上虽然涂了上好的金创药,可孟云容觉得即使恢复了原样也会留下疤痕,她是知道脸上有着疤对女子来说是一件多难过的事情,所以对她就存了怜惜。      考虑到两个女眷,出发前来旺还往孟云容这边塞了不少吃食,说是爷让买的让她们路上无聊打发。      孟云容解开其中的一个布袋,掏出些梅子放到壁角那人手中,道:“尝尝。”      丫鬟对她倒不像对别人那样排斥,孟云容给她的也接了只是没吃,孟云容含了颗故意呀了一声,“真酸,你叫什么名字?”丫鬟抱着双膝往后缩了缩,嗫嚅道:“阿凝。”      “这名字真好听,那我路上就叫你阿凝了,你可还记得你家在隆和郡哪?”孟云容见她开始答话,顺势接着问道。      不想,她却是摇了摇头,孟云容害怕她又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把手上拿着的梅子一股脑的塞进嘴里。顿时腮帮子鼓鼓的,她还在挤眉弄眼搞怪,壁角那人也被她逗的笑出声。      马车外面骑着马的一人听到嘴角带着笑意,正在赶车的来旺也是听见里面笑声的,当即对着这人道:“爷,你说这算不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里面那人的身份爷虽没透露,可县令害怕成那样,爷又特意出手帮忙定是不简单的。      薛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话多。”      得了,他就问这么一句还被扣这么一大盆子,当即不再说话了,哧溜地鞭笞马缰。      这一趟薛晟并没有让侍卫一起,这辆马车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就没有其他人了。      后面赶马的人瞧着前面的马车加快速度手上也加快了,里面的人感觉到出声询问:“怎么了?”      外面的人听见回道:“前面平国公的马车加快了我想着跟上,陛下可是颠簸了?”      “平国公加了个人一起?”      里面的人不回反问,外面的人听后也还是恭敬回道:“好像是的,平国公骑着马在外面。”      马车内周皎有些意外,这加的人到底是何人,薛晟竟做到如此!只是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姑且看下去。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再出声了,外面的人也是一心一意赶起马车。      宽阔的官道上两辆马车相继经过,溅起了一地的黄土,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定是波云诡谲的。      *       ☆、徐溟   行至日落时分,一行人才到了和乐郡。      还未进城,孟云容就忍不住挑开车帘子往外瞧去,心里的急切快要把她吞没。儿时与娘亲一起来见过的石墩子还在,她有些激动地拉着壁角那人的手道:“我们到了和乐郡了!都过了十几年了没想到那石墩还在!”      那人被她话语弄得一愣,只是到了和乐郡离隆和郡就近了,她回家的日子也就近了,脸色也带了笑容,整个马车内都是喜悦。      城门口此刻人很多,进出城的百姓都聚在一贴在城墙上的告示前议论,人越聚越多挡着了往城内要经过的路。来旺赶至一半就发现路被堵住了,只好停在一旁的过道处,对着车内的孟云容道:“云姨娘,我下车看看情况,您在里面别出来。”      等孟云容应了,他下来后却是直往后面同样停在一旁的马车,等走近了才对着也是疑惑看着前面人群的马夫道:“路被堵住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过来一趟是想跟爷报备下的,因为爷在半道上了后面大周国皇帝这辆车。只是现如今大周国皇帝也在里面,姑且不论其他就拿现如今他们与爷是一条队上的人,他才会说出这话。      马夫还未回答,里面一人就回了:“子鱼,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那叫子鱼的马夫听后双手一撑人已是站在来旺面前,来旺看后赞道:“兄弟,身手不错啊!”他性子有些自来熟,听得人明显眼角一抽。来旺才对着马车内说道:“爷,我去看看。” 话落两人一起往人群中走去。      不想他两人走后,马车内一人掀开帘子出来,正是薛晟。他出来后坐在马夫位置上,眼睛却是盯着前面马车周围的动静。不多时,也有一人相继出来坐在他旁边,“怎么?不放心?马车内的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样一番谈话下来,两人之间少了成见,可周皎对着薛晟总会时不时损上两句。薛晟这人想说的时候阻止不了,可他要是不想说,你就是再怎样他也不会说一句的。刚刚两人在里面对弈,周皎就领悟到他的这点觉得他很无趣,一时越发想不明白为何她为爱上他?心里早已憋了一股闷气。      就拿此刻,周皎说了这话,薛晟也是没甚表情,周皎也就闭口不语了。两人都是一副好相貌,自然就吸引了进出城百姓的注意,自发地离他们这一片远了些。      多了一个人的打探,来旺很快就知道了□□,刚刚得知的消息还没消化心里仍是惊涛骇浪,所以回来时他对着薛晟,脸上就有些恍惚。等旁边那叫子鱼的马夫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对着薛晟道:“爷,咱们这次真的是捡到大饼了。”      他这形容太过……通俗,旁边坐着的周皎笑出声,来旺也顾不得自己被人打趣了,整个人都很激动,“爷,明王的女儿凝裳郡主被人劫持了,那告示说的就是这个。”      大概是天渐渐黑了,人群开始散去,薛晟回道:“进城后再议。”      两人之间的猫腻,周皎看在眼里,顿时一下子明悟,此行好像是越来越精彩了。      *   和乐郡的太守柳益曾是太师徐溟的得意门生,那时太师在京都,他在和乐郡每逢节日都会备上贺礼的,对徐溟很是爱戴。      徐溟为人公正廉洁满腹经纶,且是三朝元老。柳益官运亨达不无他的原因。以往两人常会书信来往,还是太师告老还乡后少了联络。现如今明王的凝裳郡主下落不明,明王又是江南这一带的土霸王,早已私下传来口信要是找不到郡主,他们这几个郡的太守都脱不了干系。      虽说明武帝登位后国运太平,可私底下的暗涌他们这些当官的又怎么能不清楚,这皇帝与亲王之间可谓是水火不容的,再加之现如今的君王又是个擅忌不顾昔日情分的人,不然那么衷心的平国公薛立闽最后怎么会死的那么凄惨,无非不就是……功高盖主了。所以他们也是力求事事小心断不先得罪哪一方。      眼看这今日又要过去,这凝裳郡主还是没有消息,柳益也是没了办法,终是唤过管事吩咐着:“让人去备轿,我要出去一趟。”      这出去回来天定是黑漆黑漆的,管事瞧着他的愁容,终是道:“我这就去办。”      一刻钟后,太守府出来了一抬轿子,除了轿夫周边只跟着一管事打扮的仆人。      和乐郡可真是江南地方的名郡,因其风景独特,民风淳朴,且柳益管辖这些年里头就没发生过动乱。因此就有了个和隆郡人是好的,水是甜的,就连郡守也是清的这一说法。      这话虽有些夸大,可和隆郡当真有一口水井出的水比蜂蜜还甜,这口井坐落于和隆郡有名的鸿德寺内。      这鸿德寺没崇德寺有名,但在和乐郡内却几乎是家家都知道的寺庙。寺庙位于和隆郡风景最好的圣山,因为远离了人烟,且要去还得走一段山路,天黑了甚少有人的。太守此行却是圣山的鸿德寺。      及至夜幕挂上星,柳太守才是到了。      夜晚虫鸣不停,寺庙孤零零地立着额外幽静。院门紧闭,只屋檐处挂了个不甚亮的灯笼,柳太守熟门熟路上前扣了扣门首,须臾有一僧人打开门,看清来人道:“柳施主快进来,徐施主已候你多时了。”      他这话让柳益一愣,他只是临时起意来的,怎么老师会知道?吩咐仆从领着轿夫在外等着,他就跟着僧人往寺里去了。      寺里清幽幽的,若不是僧人前面领着,即使来过的柳益也会晕头转向,等到了一间单独的厢房,僧人说了个请双手合十下去了,柳益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僧人打坐念经的屋子,装饰极为简单,中间铺着一张草席,上面放了一张古木茶几,几上摆着一套茶壶与一个木鱼,竟是没有其他。      一人正坐在高几一侧的蒲团上,那人着着僧袍,发白的头发虽续着可却是一副修行者的装扮。柳益上前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这人就是太师徐溟了。      徐溟听后道了声:“坐吧。”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让人心静的魔力,柳益听了他这句话紧绷的精神才松懈了。      屋子里燃着沉香,他闻着这安神的味道静坐了会才终是断断续续道:“学生前来……又要麻烦老师出谋划策了。”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此次可是为了明王一事而来?”他已是杖国之年,僧袍穿上身上空落落的,可更显得飘然出尘。瞧着对面柳益低下头,他拿起放在他旁边的一封书信放到几上,“把这个给平国公薛晟,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如今他已是在和乐郡内了。”      虽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柳益仍是对自己的老师又刷新了看法,连忙道:“听说此次平南县的蝗灾,平国公薛晟处理的游刃有余,虽还没上奏现如今平南县的境况,可这蝗灾是治服了的。只是为何平国公不回京都反而来和隆郡?”      他这话问的唐突,徐溟却也是为他解惑,“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胃口会越来越大,就算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君王也是如此。上一辈的事情也终究要划上句点的。你把这个给平国公,你的燃眉之急自然就没了。”      柳益对他已经是深信不疑的地步了,断不会对他的话有其他想法,当即拿过书信放进衣袖内。徐溟看见才道:“你先回去,晚了引人耳目。”      平国公来了断不是小事,柳益还得准备诸多事宜,再说徐溟的行踪断不能泄露出去,当即对着徐溟行礼道:“那学生先行告退,隔日再来拜访老师。”       ☆、耳语   柳益从鸿德寺出来,轿子刚下了山,就碰上了前来找他的小厮。      小厮形色匆匆,一路跑来脸上都是汗水,喘着粗气对着柳益道:“大…大人…有贵客来了。”      柳益心里一咯噔,别是平国公上门了,这上属来下属一点都不知情,还把人家单独搁那真的是大不敬了。可小厮也没说重点,他就问道:“来人可有说是谁?”      “不清楚,来人没说。身边也只有一两个仆从,还有两位女眷。奴看他们并不想引人注目,天黑了才来的,只是管家与奴都觉得他们身份不简单,管家就让奴来找您了。”      小厮平常的职责就是看守太门,太守府往来的达官贵族多了,自然看人的眼光也就毒辣了。可柳益还是问道:“你怎么觉得他们身份不简单?”      柳益为人温和,对待下人也甚少疾言厉色过,小厮听了他这话,拿衣摆擦了擦汗一脸得意道:“那两个人长得贼俊了,同行的女子也是赛天仙似的。”      柳益虽未见过薛晟,可平国公的好相貌世人都是知晓的,心里已是确定下来了,当即对着外面轿夫催道:“再快点!”      轿夫也听出他口气中的焦急,脚下顿时快了不少,以往需一个时辰的硬生生给缩短了一半。      到了太守府,柳益轿内整了整衣摆,走出来的时候府里的老管家正在门外等他,看他来了明显松了口气,紧忙走到他面前道:“您可来了,贵客在客房等着呢!”      柳益心里一松,幸好人安置到了客房,可仍是问道:“茶水点心备上了?”      “早备上了。”两人边走边说,一同往前院的客房去。      太守府是个四进的院子,院子布置得很有江南的婉约,从大门进来过了影壁,从屏门那上了一拱桥才是到了前院。      前院多是待客的厢房,可来的的人分尊卑自然所住的屋子也就有好坏之分,坐北朝南的正房自然就是最好的。      柳益迈进院内就见那中间几间屋子正亮着,心才算是落定了,及至房门口对着老管家道:“让外厨房弄些精细的膳备着,你先下去歇会吧。”      管家点了点头走了,他才推开门进去。      房间格局很大分内外两间,屋子里地板上都铺了波斯地毯,所用的家具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柳益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中间正在看字画的一人,那人听见动静转过身子,一双桃花眼布满笑意,“柳大人。”      “微臣叩见平国公。”柳益上前就跪下行礼,薛晟弯下身子扶起他,“不必多礼。”      “微臣来迟有罪,国公爷大量,可下官有失礼数,一跪下官的不是,二跪国公爷的海量。”      薛晟最终扶起了他并道:“柳大人是徐太师的得意门生,不必如此见外。”      他这句话可真是让柳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老师告老怀乡几乎是不与外界联络,以往在京都时也未见得与平国公多熟络来着。可这国公爷说起老师一副熟人的口吻,再想到之前老师委托的,他把放在衣袖内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薛晟道:“国公爷,这是一人托我给您的。”      薛晟接过道:“嗯,我已知晓,柳大人要找的的人我也给你带来了。”      这下,柳益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   薛晟并未向太守府内的人说明孟云容的身份,老管家在安置厢房的时候自然就把两个女眷分配到了一起。      太守府果真是官家之范,所备所用之物俱是上乘,孟云容撑着下巴环顾一周,这个厢房布置的差不多要赶上平国公府了,心里也是暗暗惊叹,      罗汉床内一人睡的正好,孟云容小心越过她的身子下床。也不知道薛晟在想什么,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隆和郡,进了太守府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一趟,这一晚对于她来说终归是不能寐的。      夜深了,太守府也是静悄悄的,孟云容走出房间却见院子中间的石桌那正坐着一人,她擦了擦眼睛,定睛看了一会才看出是谁,他半夜不睡觉坐在那干嘛?      本想迈回房内的脚还是停了,那人好像在喝酒,月光倾泻下照在他衣服上让他整个人有种飘渺之味,想起记忆中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孟云容终是走了过去。      这一进了,才看清桌子上正放着一酒壶,他听见动静还是喝着他的酒,孟云容在他旁边坐下:“今天月亮很好吗?”说着人抬头往上头看去,而后自言自语道:“今天的月亮也不是很好呀。”      喝酒的人被她话语弄得一愣,停下喝酒的动作看着她道:“月亮?”      孟云容瞄了他一眼还有他面前放着的杯子,“你不是在赏月么,今晚月亮不好我是说。”      旁边的人终是听出她话里的揶揄之味,手指握着酒杯摩擦了几下,淡淡笑了开来,眼角的朱砂痣红衬着他的笑容,简直晃得人移不开眼睛。他转过头就见孟云容一副呆愣的模样,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在平国公府生活了几年,忘记以往了。”      他竟是说了这句就没说下去,似乎今晚他也不想提及那些,孟云容看着他的侧脸,或许花魁不单单是他手下这么简单。      “我听人说,平国公的原配是泰始八年去世的,那时你已经在平国公府了,可见过她?”静默好一会,他才问出这话,她虽就坐在他旁边,可他整个人好像被孤单笼罩着。      今晚的月亮真不算好,都被云层挡着了,半响,周皎才听到身边人慢慢道:“见过的。她很小心眼,因为我比她漂亮她就不见我。平常常呆在陶琉居内不出来,嗯,还喜欢捣鼓小吃食,我常听人说她的贴身丫鬟出没在外厨房。她最后悔的事大概是死的太早了。”      她孟云容真的是后悔死的太早了,没及时看清。      “这都是你认为的。”周皎仰头喝尽一杯酒,扔下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孟云容忍不住翻白眼,大哥,我是真人好么。不过这话也只是心里说说。      像是酒壶内的酒喝完了,他晃了晃,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孟云容道:“没了。”      “没了正好回房休息。”孟云容接着他的话道。      大概是真的染了点醉意,他竟真的站起身往后面厢房而去,孟云容看着他的背影欣慰地发现,他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不清醒的情况下特别听话。      直到看着他进了屋子她才转回头却没看到隔壁一间房走出了个人。      这种月色不适合赏,因为会让看的人内心生出许多惆怅。孟云容呆呆地望着耳边传来一人声音:“怎么不睡?”      这句话落,那人已是坐在刚周皎坐的位置上,他应该是睡后起来的,因为白色的中衣外面只披着一件外袍,可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毯。见她不回,把手上拿着的毯子往她身上披,孟云容愣了连忙要制止他,可他却是强势地给她披好,“夜深凉意重。”      反抗不得只得乖乖受了,孟云容也不去看他,可他丝毫不介意,甚至还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说了我就应承你。      孟云容转回头瞪他,都是他要来太守府,不然她或许还有机会出去一趟,可瞪了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如今好像没有理由,只好恹恹地低下头,“没有。”      自县令府出来后两人还未说上一句话,孟云容再迟钝,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不一样,包容里面丝似乎还搀着小心翼翼,可她却不想去追根究底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把身上的毯子放回他手中,“国公爷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可刚转了个身手就被人拉住,孟云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手臂上附上了一只手,想要把那手扒拉下去,可那人手劲太大,竟是一点都没松开。她压低嗓音怒气十足对着他道:“薛晟,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却是慢慢站起身,低着头看着她眼里都是自己,才酌字酌句道:“今晚你就没想要做的事情吗?”      他是真的在给她承诺着什么,只要她说了,去见人或是去办什么,他都会允了她。      薛晟他是在试探她,这认知让她心里一寒,她自认为掩饰很好,可他还是觉察出不对。拉着她手的人感觉到她的颤抖,虽未动作,可眼底的挣扎泄漏出他内心的不安。他慢慢把她的身子拢入怀里,掌心里的软腻让他声音变得很轻柔:“你是不是想着要去见外祖父?”      怀里的人还是未出声,他发声困难地继续道:“是不是你?嗯?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好累,亲们千万不要用眼过度。 ☆、暗涌   头顶上是压抑极致才有的轻微呼吸声,靠的近了,他身上的冷冽越发浓重,指尖紧握住了衣摆孟云容才启唇道:“你...”      只是突然就被打断,去而复返的周皎看着他俩讶异道:“你们在干嘛?”似乎对他们此刻的姿势不能理解,待看着薛晟还是盯着怀里的人并不回话,他脸上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孟云容一下子挣开身上的桎梏往厢房跑去,薛晟作势要追上去,不想周皎拉住他,“我想你需要给我个解释。”      周皎这句话让薛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可心底那想法像是生了根一样,他虽希望自己所猜是对的,可也害怕如果她真的是,她定是恨极了他的,那到时他要怎么做?可他断不会放她走的!这一次即使是他薛晟死了,她也断不能死。      但是此刻他并不想向周皎解释,他抽回自己的手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我两的关系?”      周皎的脸色却比刚刚还要阴沉,显然已经是发怒的前兆了,他质问道:“莫不是你就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才会让她那么早就离世的?”      他的样貌偏女气,更何况今晚他还穿着深紫长袍,面容更加隽秀。只是此刻怒气满满,把压在心底的大声问了出来,让他与女气这两字挨不到边。      他的话让薛晟一滞,连掉在地面的毯子都没顾得及去捡。是啊,旁人都这样看他,那她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先前做过的事情,以及府里的那些女人,他从未跟她解释过,那她日日面对她们,心底会是怎么想?是不是心底怨死了他,更甚至对他没有爱意了?      这想法在他心里渐渐扩大,他蹲下身子抱住头,脑海里却是想起。那年明武帝给他施加压力联合丞相孟贾想要收回父亲手上下来的虎符。那时不知道是谁还传了出去,他与她感情甚好,孟贾以着他的岳父身份收买了不少父亲昔下的将领。他只好自导自演一出戏,让那沈氏假装流产,以无嫡妻之贤罚了她禁闭。      孟贾后面安静了不少,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他却忘了,自那起他因为心里有愧不敢去见她,她身体不好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这一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深深恐惧开来,周皎看见不得不上前推搡了下他的身子。“我并不想拿她当话题,我的探子是我精心培养的,得来的消息断不会掺假。我先前已是信了你,现如今仍是一样。你可还起的来?”话落,他上前扶起那始终蹲着的人,待扶薛晟在石凳子上坐下,才把手上一直拿着的酒放到桌面:“可要喝两杯?”      此刻酒是最好的东西,外面两人月光下看似对饮实则自饮,里面孟云容也是看着头顶的罗帐没了睡意。      *   京都这些天可谓是热闹,明王的凝裳郡主下落不明这事也传到了明武帝耳里,当即叫过明王宽慰了一番,也拟了圣旨颁布让各地紧急搜寻。面上一派担心,可私底下却不甚在意的。      宫里受宠的袁婕妤有了身孕,明武帝宠爱她的尽头还未过,不单下朝来就连夜里也是摒弃原则多是宿在袁婕妤这。明武帝除了政权喜好的也就是女色,这袁婕妤怀孕期间不能行房,可他仍是夜宿在她这,可见其喜爱之情。      一时后宫的女人们个个都恨死了这个皇帝心里头的女人,自然这暗地里头使的手脚就多了,可这袁婕妤仍旧是稳稳当当地安着她的胎。      大概是明王这事让明武帝生出了些感慨,夜里躺在床榻上他对着袁婕妤的肚子说了句:“爱妃这肚子里可得是个皇子才行,公主可就闹心了。”      明武帝皇子皇女颇多,对于她这一胎并不看重是儿是女,他的看重主要是里头的新鲜劲。所以袁婕妤听了这话心里奇怪,面上倒是不显,扶着明武帝的胳膊嗔道:“陛下看不起女子。”      她因为有孕这些日子人也渐渐丰腴起来,尤其胸前的柔软比以往越加丰满,她这样一动作,那两团在光下一抖一抖。明武帝不能动实质的,可还是可以揩点油的,当即不怀好意地笑道:“爱妃说的哪话,朕喜不喜欢爱妃怎么会不知道?”      他这种时候是最好说话的,想起上次那封书信提到的内容,袁婕妤靠近了他点,依偎在他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可脸上陡然有了凄色,要哭不哭的模样瞧得明武帝爱怜不已,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可怀里的人听了这话,却是掩了掩眼底的泪光,并不说什么,这幅强撑着坚强的样子让明武帝愈加疼惜,“爱妃怎么了?说出来,朕定为你做主。”      “妾只是想起了姑母,妾自小就是姑母教养长大,只是想到姑母现如今卧病身边没个女儿问候,妾....心里难过。”      “原来是这事,朕允你等你生下皇子,朕就带你回家访亲。”      这是天大的恩赐,可怀里人并未欢颜笑开,明武帝耐着性子再问道:“还怎么了?”      瞧出他面上已有不耐,袁婕妤换了个方向依偎在他怀里,这下子软玉在怀,明武帝脸上熨帖,心里的不快一下子散尽。袁婕妤才道:“妾瞧着姑母这么大的岁数还要打理一家子的事情,有些痛心罢了。”      明武帝也是知道这薛立申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几个儿子也是无用的,这样的一家子定是闹心。他想了想道:“爱妃放心,这事朕心中自有打算,到时爱妃可要怎么谢我?”      “一切依陛下。”袁婕妤娇羞地把头埋入明武帝怀里,这般小女儿之态明武帝受用至极,却没瞧见怀里人向上勾起的嘴角。      隔天,就有了圣旨到了樱桃胡同。因为袁大夫人的松口,薛赁这些日子安分地紧,常呆在新进府的外室院子。也幸亏这样,这圣旨接的才顺顺当当。      另一厢,薛晟这边在柳太守感激的目光下也重新启程。当然,在县令府救的凝裳郡主也在其中。      其实,薛晟是打算将她给柳太守处理的,至于功劳也是想着让柳太守担着。可昨晚下来,他改了想法,原先并不打算与明王有交集,可现如今好像与明王扯上关系倒是不错的捷径。      至于孟云容,她倒不知道叫阿凝的真实身份,薛晟也并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今早两人碰上,他态度平静对待她又恢复了以前该有的模式,好像昨晚发生的不存在似的,弄得孟云容一大早就郁闷不已,重来一世,她的心性还是比不上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这路上对待薛晟可谓是冷眉冷眼的。      薛晟这边也不好过,昨晚与周皎那番谈话下来,他心里有了那样的认知,更何况还在猜测云姨娘是她,自然心里越发觉得亏欠,太过上心又怕上去问她说出一些戳心窝子的话,这才摆了个冷漠脸。      可他两这样,倒是把来旺弄得一头雾水,不就过了一晚,这又是怎么了?他又错过什么了?      因此,这同行的人中属周皎最过自在了,可愣是再好的心情也被同在马车内摆着个哭丧脸的人给弄差了。终于,等棋盘上的白子黑子旗鼓相当,他放回手中拿着的棋子,道:“不下了,不下了,小爷不单忍受你的低气温,还得看着你这张脸,我找虐呢我!”说着顺势躺在马车内的小榻上继续道:“昨晚没睡好,我补补觉。”      可薛晟并不放过他,马车内空间狭小,更何况是两个成年男人,他轻而易举地就踢了踢周皎的小腿,原本躺着的周皎顿时爆发了,数豆子似的道出:“我没欠你吧?昨晚陪你到了二更我才躺下,今天还被你拉着下了一早上的棋,你不累,我累啊!”说到最后,俨然是一副怨妇的口吻,哪还有一点君王该有的正经样。      听的人自然知道他这是放下防备原原本本地显示在他面前,只是想到上车前那人扫来的一眼里全是陌生,他仍是介怀。可他断不能把云姨娘是她这一推测告知给周皎的,他可没忘记周皎对她的心思。      于是薛晟踢了那一脚后就没动作了,把炸了毛的周皎气的抚了抚心口才又躺下了。      *   隆和郡是明王的封地,自古以来藩王就是自家封地上的王,因此比起明武帝地处的百姓多是对明王敬重。      这明王先前与明武帝差不多的处境,可以说是托了闲王的福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境地,更加上还是皇子时就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闲王关系不错,所以对自己那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未寻到的哥哥闲王心里存着愧疚。      所以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隆和郡城门口建了块石碑,就取闲字开头命名。所以只要进出城自然就瞧得见,可甚少有人会把这块石碑与已逝的闲王身上想去,自然也就没人多加奇怪。      只是今日有一人却是直走到了那石碑处,直抚着那上面的字迹。可这人头发杂乱,脸上脏乱不堪,是男是女都瞧不清楚,身上的布衫也分不出原有的颜色,这般怪异,自然就引起了城门处守卫的注意。      两个守卫直往石碑这边走来,明王可是交代过,这石碑断不能被破坏的。还未走进,一守卫就大声呵斥道:“走走走,这石碑也是你能摸的,别用你的脏手污了这圣物!”      见这人还是不动,另外一守卫上前就把这人从石碑处推开,直囔着:“快走,快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威胁似的抽出腰间别着的钢刀,白花花的刀身在太阳的照射下晃得人眼花。不知道是被他们吓退了还是别的原因,那人再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字迹才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步履蹒跚地走进城。      而那背后太阳底下的石碑刻着的闲字正闪着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了。 这两天看蓝色生死恋可哭的一塌糊涂了。 晚上好^O^ ☆、风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手头上的事情较多,有些忙,昨日未更今日字数有些少不好意思,后续努力补上。 下午好^-^   明王得到消息时薛晟一行人已到了隆和郡,得知自家女儿无恙平安回府,自然心里对施救的平国公就存了一份感激。      虽然传来的消息里并没有说明女儿是怎么被救的,平国公又怎么会恰巧搭救,可他也不想去探知根系了。他与平国公素来就没有交集,他不认为平国公会弄些小伎俩搞些把戏,可心里还是生了些疑惑。      京都看似太平实则底下波涛暗涌。他记得自己还是皇子时,那时候薛立闽就已是平国公了,自己二哥当今的圣上趁着太子不在京都发动政变,那时朝堂臣子内都是不满的。可奇怪的是父王的遗诏里下一任君王却是二哥无疑,再加上那时薛立闽也站在当今圣上那边,所以这反对之声才渐渐息了。可如今的圣上处事越来越昏庸,一味宠幸孟贾这朝堂可谓是硝烟四起。      薛立闽这人耿直认死理,一心忠诚于君王当然就与他是对立的。可他仍是对这个已逝的平国公敬佩,一个男人要做的以及想要做的他薛立闽都做其了。因此那会,闲王妃私下传书问他,圣上给筠怡郡主赐婚,对象是平国公时他是满意的。薛晟他见过,那会虽小,可骨子里的秉性却是一等一的好。      筠怡虽不是他亲生的,可他也是很疼爱的,甚至还安了人在京都观察她在平国公府的处境。这薛晟也如他所猜的那样是个人物,尤其于总兵那边的回信,他觉得他得重新评断这个世人眼里好逸恶劳、二世祖平国公了!      刚上衙的于总兵到了总兵府就收到了明王的口信邀他去粱上楼一聚。粱上楼是京都的一茶楼,许多文人达官都选择这里会客相见。      太阳刚升至东边,这个时候茶楼人还不多,一楼大堂却有说书的在绘声绘色说着以往的奇事趣闻,也有几个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的听客。      二楼的于总兵听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手还敲打着桌面,明王到的时候见的就是这一画面。他是知道于总兵这人不受拘束,为人最是豪迈飒爽,当即也不觉得奇怪,落座歉意道:“我来晚了。”      于总兵已是不惑之年,比明王还要大些,可比起富态的明王,他面容消瘦瞧上去反而年轻点。听了老友这话,他低头喝了口茶水,才道:“你现是在睡觉的老虎身上拔毛,想来出来一趟也使了不少力,我就大人大量算了。”      明王笑了笑给自己添了杯,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道:“倒是我考虑不周,知道你喜欢喝茶,从隆和郡带来的毛尖都忘记给你了。”      隆和郡盛产毛尖,此次明王就带了不少进贡。      可于总兵听了他这话,脸上的表情一换放下茶杯,“我是个粗人,什么样的茶叶到我嘴里都是一样,你也不要跟我打太极,你今日找我出来可是为了薛晟一事?”      他竟是一点都不含糊指名道姓,明王只好道:“你所言甚是,我知道你与平国公私交不错,更甚至你手下的谋士实则是效忠平国公的我都知道,我来并不是想揭你的底,是想经过你问问平国公可有兴趣与我一起?”      于总兵听完这一段话,哦了一声半响才道:“晚些给你回话。”      明王点了点头,看着十几年的老友与自己发里都有了白发,终究还是不想隐瞒道:“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我查了几年,发现闲王.......并未战死沙场。”      于总兵手上拿着的茶杯应声而落,清脆的破碎声把他唤醒,他惊道:“此事可确定?”      “十之八、九。”      于总兵没重新再给自己添茶,愣是经历多少大风大浪的人这会也是一副呆愣的模样。      而此时外面原本明媚的天也乌云密布起来,于总兵看着,这天要变了!      *      明王府这边凝裳郡主安全回府,虽说身上有些伤可到底无大碍,府上一片喜意。      薛晟几个自然就成了明王府里的上上宾。在得知了他的身份招待的更加热情,不单好吃好喝的供着,今天还请了郡里的戏班子来唱戏。      此举存着去去府里之前的晦气一心思,也是为了感激薛晟。      明王府的花园很大,夜晚降临,搭了个戏台子仍是不显拥挤。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园子里树的枝干上,戏还没开始唱,就已有了热闹氛围。      除了明王妃,明王后院中的女人两侧妃也在,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一颦一笑在灯光下显得额外魅惑。孟云容不喜欢听戏,可实在找不到理由给推脱了,因为薛晟不在,她再无故离席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明王妃与明王夫妻几十载,即使是明王有着如花小妾,可她的地位却是无人能撼动的,两侧妃对她也是恭敬有加,不时地给她添点心茶水什么的。坐在旁边的孟云容瞧着,心想这明王妃可是给了她一棍,比起来她那会可真是窝囊死了!      她的身份明王妃也知晓,按道理说今晚孟云容是不够格坐在她旁边的,但因为女儿凝裳郡主说孟云容帮了她,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所以今晚她倒没有摆出王妃架子,对待孟云容也很和气。紫檀长案上小碟里面都是时兴的瓜果点心,她见孟云容不是很乐衷听戏便把不少的干果推到孟云容面前,“隆和郡有三宝,一是高山毛尖,二是雪地香瓜,三就是这缠枝干果了。你尝尝可还喜欢?”      到了明王府穿衣打扮自然不能与县令府一样,所以今晚孟云容可谓是盛装出席。她着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凌云髻上簪着一石榴石镀金步摇,听了明王妃这话,转头时步摇晃动起来,衬着她今日上了些粉黛的容色可真是把园子里的女人都比下去了。明王妃看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当真是人比花娇,平国公好福气。”      话里揶揄孟云容只好低头做娇羞之态,明王妃也未在这一话题上多做停留。她见孟云容举止大方,待人处事有礼,心里好感增生,瞧着今晚薛晟不在,遂问道:“平国公白日里出去一趟,怎么到了这个点还没回府”平国公今早出门时让下人给她传过话,明王妃却没意料到了晚上他还没回府。      明王妃问的,孟云容也是不知道的。记得今日起床后打开房门,就见他站在房门外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估计是站了好一会了,看她出来了眼睛就定在她身上。      他那会俨然是要出去的架势,她立在房门口好一会他都不开口,心里顿时觉得自己那样等着未免好笑,抬步经过他的时候,他才说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周皎与我也一起,你在明王府切记不要出去。”      话里满是嘱托,她听了会想看看他有没有下文,不想又是沉默,凝裳郡主还在等她,她抬脚离开还未走几步,他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要让我带的?”怕她会拒绝似的,又加了句:“冰糖葫芦怎样?”      她才回过头看着他,她搞不懂他的想法,即使他有那个猜测,可他不是对她这原配的死不甚在意?怎么展示给她的却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她,孟云容未死之前一直一直都在期盼薛晟能够回过头看看她,他是她心底藏着的宝贝,可是太久了宝贝也会变成眼泪。      明王妃就见孟云容脸上的光暗淡下来,想着她仅是个姨娘身份,轻拍了拍孟云容的手,安慰道:“是我的不对,不该问你这话,男人家的事不管咱们看戏看戏!”      孟云容回以她微笑,这下子倒是全神贯注听着戏台子上正在唱的牡丹亭了。       ☆、真相   隆和郡的夜晚很繁华,临湖的街市上小商小贩很多,都在大声吆喝着,一时好不热闹。      加之今晚月色不错,湖面上有着不少画舫,歌女清唱的声音自画舫内传出引得岸上的人频频注目。瞧着湖面上额外豪华的一画舫,岸上的人忍不住聚在一起互相询问;      “这船好气派,怎么以往没见过?”说这话的是一正巧路过的。      “这船是顾大人家的,今天顾大人好像在招待会客呢!”回话的是一小贩,摊子摆在这边好些年了,自然就了解的清楚。      “你说的顾大人可是那个太医顾大人?”另外一人暗暗称奇问道。      小贩继续回道:“是的,就是府宅胡同的那个顾大人。”      “可顾大人不是年事已高,告老回隆和郡好些年了么?这些年在郡里不几乎都是闭门不出的?怎么这次还用这么大的阵势会客?”最先出声的人继续问道。      小贩也没厌烦,把自己知道的都道出来:“听说是京都来的大官!顾大人哪敢还推辞。”      他这话落,人群中传出唏嘘声,都是点头赞同,可仍是有人问道:“这个顾大人原先在朝当官时,是给宫里圣上娘娘们看病的。医术十分高明,听说他那会要走圣上还不肯呢。可顾大人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说了什么话才让圣上允了,那时我记得整个朝内都在议论,你们可还记得?”      小贩听到这话,瞄了瞄周围,幸好此时人多,都不曾注意到这边,他给说这话的人使了个眼色。围着的几人也都反应过来,俱都拍了拍那人,其中一人小声道:“作死嘞!你也不看看地方就搁这说,可是想吃牢饭嘞!”      那人不甚在意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谁还告到县老爷那去?!再说那平国公的原配不是死了好些年了,人都成土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也是,听说平国公新娶了夫人,于是有人接着他之前的话道:“这个我知道,你们靠过来些。”      虽说没人打量,可到底要说的是宫闱密事,一群人听了都相互靠拢了些,那人才道:“泰始八年平国公请了诰命让当时还是太医的顾大人去给原配看病,那时顾大人诊断说这原配是被人下了毒,可这下的是什么毒却没说出来,那时都认为是平国公后院女人做的。可这里面却有大文章呢!”众人都来了兴致,见他吊胃口停了催道:“快说,快说。”      “诸位可都还记得那位卖国被赐死的平国公薛立闽么?圣上当时赐毒酒给他,那酒了可是搀了鸩毒的,这药可只有皇宫有。但是平国公的原配就是因这毒死的!”      人群中开始有人不赞同了,都道他这话说的太离谱,皇宫的秘药怎么会用到平国公的原配身上?瞧着那人还在囔囔是宫里的人透露出来的,都相继摇着头散了,老百姓哪能从宫人嘴里得知这话,这人说话也太浮夸。      人群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小贩一人做着生意,而不远处顾大人的画舫,丝乐声仍在继续。也正如这些人所说,顾大人正在里面‘会友’。      画舫上张灯结彩,夜色下美的过份,顶上漆着黄漆,船柱上雕龙画凤,内里装饰的豪华至极。船头船尾分别立着几个青衣小厮。      内间,几个带着面纱的歌女正在抚琴奏乐,再往里走几十步,一张酸枝红木八仙桌正围坐着三个人。      顾大人坐在背向门的下位,看着一桌子上的菜肴,瞧着主位上的人不动筷,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国公爷…老臣敬您一杯。”      主位上的人仍是面无表情,倒是他旁边一人放下手上拿着的酒杯对着顾大人道:“我说老头,咱们也耗了一天了,也该洗洗回家睡了,你是不是要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叫出去,咱们也该切入正题了?”      顾大人听了怒向这人,原本见他衣着不凡气质不俗,且与国公爷很熟稔,虽没见过但也是认为他身份不凡的。可这会这人口中粗俗还叫他老头,本想出声质问,可看到主位之人盯着他深沉的面容,终究叹了一声对着外面道:“你们先下去。”      不一会,外间的歌女走了个干净,顾大人整了整衣摆离了席位,走向主位跟前双膝跪地道:“老臣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国公爷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主位之人这才出声,“我那时处境堪忧,求了几个太医谁都不愿与我扯上关系。可你应了,我那时想着我薛晟欠你一次,日后定要报答你的,即使现在我恨不得手刃了你还是记得。”      跪着的人闭上眼睛,面上满是悔恨。这些年他也是生活在歉责之中,明明是救人的双手却染上了鲜血,他…是该死的。      薛晟却是一下子站起身,因窗户打开,湖面上的风吹进来,让他冷静了不少,“她之前的毒其实可解,你却听了当今圣上的话说不能,目的就是为了后面他要做的。当初你给开的药最后一剂熬制时里面是不是加了让她致命的鸩毒?”      跪着的人一点头,坐在席位上的人仰头喝尽酒杯里的酒,“好,好,好的很啊!”这句话仍是泄不了他此时的怒气,他人竟是站起身直往外走。      薛晟双手紧攀住窗沿,继续问道:“那时陶琉居部署着几十位影卫,伺候的丫鬟也是她贴身丫鬟,你们到底是怎么得了手?”      顾大人听了这话,惊得抬起头:“那人不是您府上人么?”      他虽按照明武帝旨意在药里加了毒\药,那夫人也是死了,可后面小童却跟他说,有人帮他担了熬制的活,平国公府里的人才未多加询问,因为那人是平国公府上的人。      他说出这句话眼前一闪,人就被刚还在窗户那边的薛晟给拎了起来,他此刻才意识到死亡的恐惧,只是还不及求饶,就传来一阴深深淬着\毒\钩子的话:“是谁?”      脖子上的桎梏使得他面目发红呼吸困难,“那…人是您府里的……管家。”      咣当,他一下子被抛掷在地,相继响起的是一室破碎声。待看清薛晟此时的表情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往外跑去正好与刚出去听见动静进来的周皎擦肩而过。      周皎愣怔地看着画舫内的一片狼藉,再看到坐在碎片中的那人,他想,此刻他好像知道点她的喜欢了。他就这样站着,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管家大家伙就都知道了是谁了吧,可这人对薛晟意义不凡的。亲们可以看18章的内容提要(管家的内心独白。)这里面的意思比山重。 感觉写到后面男主越可怜,谁让出来混总要还的,=0= ☆、怀抱   明王府一直热闹到了戌时,等戏班子走了,府里才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孟云容酉时就离了席,因为凝裳郡主找她。明王妃害怕女儿还不能从先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再加之存着让她好好休息的念头故今晚未让她出席。知道女儿信任孟云容,丫鬟来通传时答应地很是爽快,她也是希望孟云容能够好好开导女儿忘却之前的种种。      但凝裳郡主的情况远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即使已经回了府,可这一路被劫持的恐惧像是印在她骨子里,整日里仍是战战兢兢,唯独面对孟云容时才会有些笑容。      等孟云容好生一番宽慰看她睡了之后从梦怡居出来,夜已深了整个府内都静悄悄的。丫鬟举着灯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叮嘱她小心脚下,声音温温柔柔的没来由地就让她想起了碧柳,想着要问问薛晟把她安到哪去当值了?可又苦恼问了就等同承认了,一路纠结着回到明王府给他们几人安排的院子。      待看到院子中间站着的一人,心里一松,知道碧柳下落的可不单单就是薛晟!遂提起裙摆对着丫鬟道:“你先下去。”而后自己跑向那人。      站着的人听见动静一脸惊喜地转回头,看清来人表情一换,口气平平道:“是云姨娘啊。”说着人往外走。      孟云容赶紧在背后叫住他:“唉,来旺,你等等!”前面的人止了步子,转回头无奈道:“怎么了?”      孟云容看了看周围,没看见其他小厮丫鬟的身影,边走向院子中间的桌子边道:“你怎么在这?”      来旺不得不跟着她的步子,隔着段距离确定对方可以听得清他的话,才道:“过来瞧瞧爷回来了没有。”      坐定后的孟云容一愣,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回来!她掩了掩错愕继续道:“以往国公爷出去必定会带着得贵的,怎么这次让你留在府里,是不是你进府没有得贵久?没他在国公爷心里的分量重?”      来旺本就是急躁性子,且心里还挂念着未回府的薛晟,也没意料孟云容是在套他的话,就道:“爷让我留在府内是要保全您的安全,得贵拖家带口爷才让他留在府内多点时间照顾妻儿,我不跟您多说了,我去府外瞧瞧爷回来没有。”      孟云容没再叫住他,得贵留在府里是这一原因,那就是说碧柳还在平国公府,只是为何小青不知道?还有薛晟...他为何让来旺留在府内?他不是身边只带着来旺的么?薛晟他……。      孟云容拍了拍脸停了那想法,她得去洗簌早些睡下,明日里才有精神应对薛晟。      *   桐梓胡同平国公府,廊檐上挂着的灯亮着,一小厮倚在廊柱上打着瞌睡。      待不知道哪家府上传出犬吠声,小厮一激灵伸手搓了搓脸,去了点睡意走到街中看向胡同一头,黑深深的一个影子都没有。心里想着这管家怎么去了这么久,明明走之前还跟他说一个时辰会回府的,可这算起来都过了两个时辰了!      只是管家虽也是仆人,可却是看着自家国公爷长大的,这情分都快赶上平常父子了!再说国公爷很是敬重他,俨然是把他当家人对待的,下人里面哪还敢跟徐管家做对?      因此,小厮也只敢心里念叨几句,到底还是担心的,自从国公爷去了平南县,考虑到一家子的女眷,管家出去从未呆在外面超过一个时辰,可今个却是这么反常!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了,有了这猜测,睡意已是跑了个精光。      在小厮不知道是第几次探头看才有一辆马车往这边赶来,离得近了,看清是府里的马车,他周身都是喜洋洋的。      马车内出来的人正是徐管家,只是相比去之前的轻松,他身上好像压了重物。看着匾额上平国公府几个鎏金大字好一会,才弯着脊背走进府,对着跟在他后面的马夫以及小厮道:“关……门。”      两人生生打了寒颤,不是冷,而是被他话里浓浓的死意给吓的。      外书房已经空置很久了,许多天没亮过灯的房间今晚却有了亮光。徐策看着摆在书案上的一瓶子,那破碎重新黏上的痕迹在灯光下分外明显,可瓶身却丝毫没有污垢,看得出有人常常给它擦拭。      这样看着,他耳边又响起从平南县回来的侍卫说国公爷去隆和郡了。      去隆和郡了......      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捂住眼睛,他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拥护的小主子知道真相的这一天,一直都知道的。      他也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房外破落的月光照在青砖地面上,被夜风吹得晃荡的树叶印在地面上的影子也一闪一闪,配合着内间极力压抑的哭声倒是映衬了。      *   孟云容记得二更都过了,她都没听见外间传来的动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可此刻房间内传来轻微的叩门声,外间是一片黑,估摸着已经三更了。      那人敲得的动作不重,可却持久,像是耐心极好。      这个房间是明王妃给薛晟还有她准备的屋子,她本就是他名义上的妾,明王妃这一安排挑不出错,她虽不想与他呆在一起。可王府里这么多双眼睛,这个节骨眼上她却不想给他添麻烦,可他到底看出来了,入府后没有来过这个屋子,都是与周皎一起。      这个院子明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断不会轻易进来,更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这么晚敲她的房门。      这样一番推敲后,她吊起的心又放了回去,似乎外间的人也并不想着她会打开门走出去,只是一下一下轻扣着。      “爷让我留在府内保护您的安全。”      脑海里一直回响这句话,半响孟云容掀开被褥,趿上绣鞋慢慢往房门走。及至房门处,她闭了闭眼睛才一鼓作气打开房门,房内未熄的灯照明了倚着房门坐地的一人。      那人见她出来了,脸上立马绽放了笑容,一脸傻气笑嘻嘻地看着她。她看着心口像是噎了口气,眨了眨眼睛,质问道:“薛晟,你这是在干嘛?!”      可是许久没人回,他仍是坐在地上,依旧是傻傻地看着她。      孟云容才注意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身上仅着着白色的中衣,显然已经梳洗过躺床上后起来的样子。只是意识明显是糊涂的,仍旧坐地上未回话就只是笑。      她拉过他的右手,喊道:“薛晟,你给我起来!”      可他长的高大,且现在酒醉,孟云容的力气没有一点效果。      夜深露气重,他就这么坐着,孟云容没法只好蹲下身子,把他的手圈住自己的颈,在他耳边善诱道:“等会,我说起,你也跟着我起身?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以后我可就不理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清楚了,还是她的威胁有用,他竟在她起身也撑起身子,孟云容见后继续在他耳边道:“对,对,就是这样。”      两人站定后,孟云容已是气喘吁吁,权衡了一番对他道:“抬起脚跨门槛,回房睡觉。”      不想是不是听到睡觉两个字,他一下扑在她身上,孟云容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重力使得两人往房内倒去。      心里正等着疼痛传来,可眼前一晃,她人已是靠在墙边,被他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孟云容直觉被骗,怒道:“薛晟,你赶紧放开我!”      可这句话后身上的桎梏还在,那人双手圈住她的腰,把脸搁在她的脖颈上,好一会才道:“让我抱抱你。”语气满是恳求。      孟云容却知道他真的醉了,刚刚有的反应也是他的本能动作,可是她不是孟云容了,手往他肩膀处推也没有用,孟云容只好在他怀里不断挣扎。他才有了点反应,他直起身子,眯着眼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番,像是顿悟似的,举起左手一直拿着的东西放到她眼前,讨好道:“你看,我给你买来了的,让我抱抱。”      眼前的是一只伤口正不断流血,可始终紧握着掌心里冰糖葫芦的手。大概是握的时候有些久了,那糖浆都化成了红水浸满了他整个掌心,明明青葱长白的手却染满了鲜血。      孟云容眼里一片模糊,那人小心翼翼地把冰糖葫芦放到她的手心,低着头对她又是好一番打量,瞧着她没出声了,才小心抱住她:“我给了你喜爱的葫芦,你让我多抱抱。”      怀里的人没了挣扎,他才继续道:“我今晚好难过,”像是委屈似的,脑袋又埋到她脖颈那,“不是别人害她的,”这句后他却是没再说下去,等孟云容发现脖颈处有了湿意,他才语无伦次继续道:“是我……是我,是我害的。”      那湿意渐渐扩大,她看着那被糖浆包裹晶莹剔透的几颗山楂,慢慢抬起手回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转凉了,大家注意保暖! 晚上好=0= ☆、闲王   屋内的光照在房内相拥的两人,使得站在房外的人透过未合上的房门轻而易举就看了个清楚。      他看着孟云容伸手拍了拍那人脊背,在他耳边低语:“薛晟,我对你没有恨了。”      大周国的皇子自出生就被教习武功,他又与大皇兄争锋相对这么久,要在一次一次暗杀中平安无事,自然是会武的。她虽说的小声且断断续续,可他还是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失而复得的惊喜使得他手都开始颤抖,可还是深深抑制了迈脚的冲动。      在位期间,倒是遇上了不少奇闻趣事,就有个巫师说人死后碰上合适的机遇,会死而复生寄在他人的身上重新活过来。这大千世界虽无奇不有,可却从没有人认同巫师所说的话,可今个......他周皎到底还是小看这世间的奥妙了。      难怪,薛晟先前会如此反常!即使今晚狼狈至极还跑来这!没想到一时的担心不下跟过来却让他得知这么个真相。      周皎望着屋内的孟云容,又是开心又是懊悔,这一路上他怎么就没察觉过!白白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垂立在两侧的手慢慢握成拳,他心里暗暗承诺:这一次,我比他知道的要早,定不会让你再经历以前的种种!      *   顾大人的家是隆和郡府宅胡同第一家,天刚刚蒙蒙亮,小厮揉着惺忪的双眼打开大门,就见一人蜷缩在石狮子那。那人衣服虽破旧,可人打理的干干净净,只不过脸被故意放下来的头发遮挡了瞧不清楚。      顾大人这些年时常施舍救济一些行乞的穷人,更甚至每逢一段时间就会开门布粥,可今个并不是施粥的日子。      小厮走过去踢了踢那人的腿,那人才转醒了,原本小厮以为定是个过路行乞的人,可一看到这人睁开的眸子,要赶他走的话却是怎么说都说不出口了。      这双眸子里面没有祈求没有哀苦,很平静,像是经历了什么后一下子通透后的平静。      小厮嗫嚅道:“....这可不是平常人能来的地方,你赶紧离开。”虽是出声赶人,可到底语气温和。      那坐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整了整衣摆,方抱拳道:“劳..烦小哥....帮我通传给你家老爷,我人来了。”      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一下子开口很困难,说完这段话费了不少时间。      他的礼数让小厮不再认为他是行乞的,可这会自家老爷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觉呢!可想到前几日听伺候老爷起居的小厮说老爷这几日都未曾入过眠。小厮内心权衡一番道:“我进去帮你问问,你在这等着!”不妨后面的人拉住他附在他耳边还说了句话,小厮听后人转身就进了府。      而此时他们口中的顾大人此刻正在书房,他这一生因那个罪过而变得一塌糊涂,平国公此次来隆和郡虽想取他的性命,可昨晚却放过了他。      他不认为国公爷是原谅他了,他害怕的是国公爷也知道了明王在查的那件事,留着他仅为了引那人出来。这想法让他变得急躁,书房内急的来回徘徊。      突然传来叩门声,外面的小厮小心翼翼道:“老爷,有人说要见您。”      顾大人觑了觑外面的天色,心里奇怪这么早能是谁?遂问道:“来人可有说是何身份?”      “那人只说了一句‘木落见人家’。”      这句话刚落,顾大人就从内打开门急步走了出来,衣袍松松垮垮也顾不得去理理,小厮紧忙跟在他后面,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爷这么慌慌张张的。      *   京都,皇宫。      刚下朝出殿的臣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多都在小声议论今日明武帝发怒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下朝后又怎会单独叫出丞相去御书房谈话?可望了望站着城门处的禁卫,都相继止了话题各自出城了。      站在御书房外的海公公心里也是有些纳闷的,这陛下自从这袁婕妤有了身孕,不仅少有大怒过,更甚至也已经好长时间未找过丞相进御书房了。他这边想着不成想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连忙整了整情绪继续站着。      御书房内,明武帝摔了一个青瓷花瓶仍是不解气,他站起身在案前来回走了几次,对着站在台阶下的孟贾道:“不行,这事必有蹊跷,你给我盯紧了总兵府那边的动作!”      原来,明武帝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已逝的闲王披着战甲骑着战马要取他性命。这梦来的古怪,可却唤醒了他心底最忌讳的东西。闲王当时兵败身死,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他是主使的人怎么会不清楚。      孟贾这边虽知道了这陛下发怒的原因,可对于明武帝这般紧张,他却是不在意的。他可不信一个已死多年的人会死而复生,可还是回道:“自从平国公去了平南县,总兵府安插了不少眼线,这于总兵也未有异常行为。”      明武帝听了这话,坐回紫檀木漆地嵌螺太师椅上,“说起来,这平国公去了也快有两个月了,上次递来的折子也有些时日了,这平南县境况如何?平国公可回京了?”      孟贾听到这,心想他终于从温柔乡出来问正事了,遂回道:“蝗灾已完全治服,只不过探子来报这平国公往和乐郡去了。”      得知这一消息,明武帝脸上松泛了些,想着这薛晟是个惯会享受的人,这在平南县憋久了,找个地方散散心去和乐郡也就不奇怪。      还是孟贾出声提醒他:“陛下,和乐郡可是与隆和郡比邻。”他才深思会道:“我倒是忘记了,这顾太医可就是在和隆郡!”      孟贾是知道他口中这个顾太医的,可明武帝那会还是避了他,他并不知道明武帝与这人之间的猫腻。倒是联想到闲王还是太子时救了那会医术还不精得罪了后宫一妃子的顾太医,是闲王开口求了情他才免于被杖责,这事顾太医放在心里很久,一直把闲王当成自己恩人看待的。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更甚至明武帝也不知道。      可瞧着明武帝像是在想什么根本没有要问他的意思,孟贾突然就收回了要说的念头。皇位坐的久了,这明武帝也是越发糊涂了,他孟贾也该为自己筹划筹划。      *   时值夏季,明王府的花园可谓是姹紫嫣红。明王妃喜爱茉莉,所以园子里茉莉居多,茉莉花味弥漫了整个园内。      可孟云容还是欣赏不了,不知道凝裳郡主是不是与她一样还是看出了什么,邀请她在离花园有些距离临湖的亭子这赏茶。明王府的湖比平国公府上的要大的多,可湖面也布满了荷叶,凝裳郡主瞧着她观望一脸陶醉的模样,难得多说了几句,到莲蓬成熟的时候,还可以乘船亲自采摘,留孟云容住到那个时候。      这泡茶的茶叶是刚刚明王妃派身边的嬷嬷送过来的,孟云容喝了几口,顿时觉得‘香如兰桂,味如甘霖。七杯饮下腹,两腋清风生。’一点都不夸大。听出凝裳郡主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凝裳郡主脸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可新生的肌肤上还是有些伤痕,所以出门她脸上都会围着一块面纱。      孟云容想了想握住她的手道:“容貌虽对女子来说重要,可有时候我们比别人还看重反而不好。郡主要记住,你活着,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那些在你容貌上做文章的人!”      这个道理她死了一次才弄明白,希望凝裳郡主能听得进去。大概是听完这段话,又想起明王妃这些日子的呵护备至,凝裳郡主落起泪来,孟云容瞧着心里松了口气,这能哭出来才好。      趁着这一空档,她又想起早膳期间,周皎没出来用膳,来旺去他房里请他,看了搁在桌子上的书信才知道他趁着夜色回了大周国,信里说着让他们不用等他,到时京都再相聚。还额外点名说让她务必等着他。      幸好薛晟那人那会还未醒,来旺到底是琢磨了一番,把那书信给收了起来,向他禀告时也特意忽略了那一条。      望着被凤吹的摇摆的荷叶,孟云容想,她与薛晟之间真的就差一个时机来挑破这张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落见人家是一闲字谜 下午好=0= ☆、热意(已捉虫)   天气越发炎热,平国公府内就早早用上了冰,几个主子住的屋子里倒还凉爽。      大中午的走廊院子内甚少有丫鬟小厮身影。花园里的一草一木被照的油光油光,花间小道上铺着的青砖也被晒的滚烫。      从百芳局内出来的一人经过这条路,即使隔着绣鞋,可那热度却依旧灼热。嘴上轻呼着心里不免对派她此时出来的罗姨娘好一番念叨。      这人正是罗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阿来。罗姨娘平常就喜好零嘴,这天一热就囔着要喝酸梅汤,这大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哪个院子里的丫鬟不都是陪在房里伺候午睡的主子们!偏生罗姨娘热的受不了让她去外厨房弄些解暑的酸梅汤来。      如果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都连续快十天了,外厨房的喜嬷嬷虽未说些什么,可一些小丫鬟看她去了,背地里总在嬉笑议论着,说这罗姨娘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这正了八经的夫人可都没有这么拿乔的。最开始还背着她私底下说,可现如今瞧她进了院子,当着面就绘声绘色说起来。      丫鬟脸皮薄,这一来二去当然就不想再去外厨房,可这罗姨娘今个又讨着要酸梅汤喝。      外厨房在常园,阿来还未走出盛园,浅绿色的夏衫就已汗湿了一片,额角的发丝因汗而贴在额头,脸上也是汗涔涔一片,样子看上去着实狼狈的紧。      不曾想临近与常园相通的月亮门,却见一人站在那,近了才看清那人外着着品红对襟褙子,双丫髻上缠满了彩色丝带,面若满月樱桃小嘴,这等模样在丫鬟里是极出挑的。      阿来记得这人可是筠怡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叫什么....碧画的,姨娘们去请安,跟在筠怡郡主身边的可不就是她么。只是这大响午的她在这干嘛?      还未等她出声行礼,碧画就已开了口:“阿来妹妹可是要去外厨房?”      阿来万福后出声问道:“碧画姐姐...怎么知道?”可随即就明白过来,自家姨娘做的事情多半是在府里已经传开了,因此面上就升起了尴尬。      这碧画却并不回,只是接着道:“我刚办完差要回常园,想起夫人午睡前吩咐下的酸梅汤,凑巧看见你往这边走来,心里寻思着正好凑个伴一起去外厨房。”      这阿来丫鬟听她这么说,竟没问她这大中午的来盛园是办什么差,反而欣喜这路上有个人陪着,且这人还是宜裳居的大丫鬟。等会外厨房里嚼舌根的丫鬟不会冷言冷语了,当即笑吟吟地挽了碧画的手往盛园去。      被她挽着的人面上同样笑着,可心里冷嗤,这罗姨娘是个傻的,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傻的。      及至到了外厨房,也正如这阿来所料的,酸梅汤拿的顺畅不仅没了平常那些奚落嘲讽的眼神,还添了样喜嬷嬷做给筠怡郡主冰镇羊乳。她拿着这两样东西与碧画分开时,自然是一阵感激,两人别后欢欢喜喜赶着回盛园。却没看到背后的人见她转身了陡然就冷了脸,口中道着:“罗姨娘,这酸梅汤你可得好好受着!”      语气阴冷的让人在这么热的天也能感受到冷意。      *   这个热天,因为有宫里袁婕妤的照应,樱桃胡同袁大夫人一家过得比以往还要舒心,府里一早就让管事从外面置了冰。      袁大夫人怕热,屋子里放的冰也比别的屋子多,因此她这一地方可谓是府里最凉快的地方了。      因先前外室找上门一事,袁大夫人的大儿媳也不知道是看淡了还是想通了,不再争宠捻酸掐尖,一天里倒是有半天是呆在袁大夫人这的。      一来袁大夫人这凉快,二来她屋子里时兴的东西多,来一趟还可以蹭不少东西。      袁大夫人对此虽有些厌烦,可大儿子自从外室进了府就忘了自己还有个正妻似的,做的事情真是提不上门面,所以也就忍受着大儿媳每天的碎碎念。      只是今个管事递给她一封信,她要拆开的时候大儿媳就来了。管事虽未说明是谁可她心里却了然,想着那位可不是等人的主,遂对着一旁伺候的婆子道:“去厨房说声,我这几日有些上火,让他们熬点银耳莲子汤送过来。”      她这句话落,原本坐在她下手正在吃葡萄的大儿媳就站起身抢声道:“我也一起去,我怕他们拿捏不当火候,不对婆婆您的口味。”      袁大夫人点点头,虽是故意支开她,可大儿媳时常亲手敖汤给她喝,这份孝心是另外两个媳妇都没有的,因此对着大儿媳道:“你也让他们做道你喜爱的点心,你别动手,让下人弄去。”      大儿媳柔顺应承,等她走了,袁大夫人支开丫鬟才从坐垫下拿出书信开始看,果真如她所料,是平国公的书信。      信上一开口就是恭喜她,看来明武帝的圣旨他也是知道的。想到信里写的最后几条中提到的于总兵以及府里新进府的外室。袁大夫人第一次感慨她真的是老了,还得要人提醒她,她才知道这事的蹊跷。同时内心也生出激动,她虽老了,可能目睹这大明朝即将要发生的倒是不枉此生了。      感慨完了,她面上一整,唤过外间的丫鬟沉声道:“去把大少爷给我叫过来。”      *   富锦胡同丞相府。      孟贾正躺在黄花梨摇椅上,椅子放在书房外面的走廊上,虽说没有太阳,可还是燥热的很。      站着的小厮不断擦着脸上的汗,反观孟贾像是感受不到似的,正拿着一本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摇椅旁边还放着一把酸枝红木圈椅,中间的古木茶几上摆着的两个茶杯俱都还冒着热气,孟贾从书本里抬起头,对着小厮道:“李大人还没回来?”      小厮本想回还没,可瞄到正走向这边手上捧着两个瓷碗的蓝色身影,立马回道:“李大人来了。”   孟贾听后直起身子,身上的青色长袍被解了开,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露着未着里衣的胸膛。小厮瞧见了,心道自家老爷原来也是怕热的,难怪李大人说要亲自去弄两碗绿豆汤来喝喝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院子树上的知了鸣叫着,声音闹人可这会并未有人嫌弃。李简喝完碗里最后一勺绿豆汤,对着孟贾道:“老师可别笑话学生,这官当的久了,看的多了倒是怀念以前在村里平淡清苦的日子了。”      孟贾听后回他:“好的,坏的,都是一样。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世人对我的评价甚是贴切,我活到这么久,可不就是冷酷残冷,手段奸佞么?”      李简赶忙道:“老师可是因我刚才说的才说这些话?可真是学生的不是了。”      天气是真的热,即使喝了消暑的绿豆汤,两人额头都有些汗珠。      孟贾看了看对面的李简沉默不语,这话不好对他人说,即使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李简。遂笑着道:“天热心生闷气罢了。”      李简听后笑着道:“明明房里凉爽,老师偏偏选在这,老师还是赶紧进屋去,免得中暑了。”      “我可真是糊涂了,忘记你来了有好些时候了,红苑那边既然未有进展,让她先别自乱阵脚,千万不要漏了马脚,你也回府去。”      李简应是,等他离开了,孟贾还是没进屋子,倒是看着廊檐发起呆来。      他记得夫人生下阿容的时候也是这么热的天,他那会急得嘴里都起了泡,生怕热着了她娘俩。因为那时他还是个五品的小官,所以他攒足了劲往上爬,可等他爬的够高了,够权势熏天了,可.....他身边怎么就剩下他一人了呢?!她娘俩怎么都不在了呢?!      他想不明白,真的是.....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苏盎大大写的漫金山简直被迷的不要不要的,好文啊。。。。 ☆、惊/变   近几日天气酷热加之身体不适,孟云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头,一天里大多呆在屋子里鲜少出去。      好在凝裳郡主自她上次那番宽慰后,渐渐放下了心防,每日里都与明王妃处在一块。这样一来孟云容更不用顾忌什么,连每日的三餐也甚少吃齐全的,今天更是连着早膳午膳都没用。      这天气热没胃口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却是这花魁身子每一到那日子,都会腹痛如绞动个身子都困难。这事来的私密,她也不好对其他人说,所以丫鬟收拾碗筷时见膳食仍是原样也只当是这天气的缘故。      薛晟看她渐渐适应了明王府,今日才带着来旺一起出去办事。那晚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多少有点印象,醒来瞧着自己躺在孟云容床上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更加确定了那个猜测,心里面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云容。      因此这般算起来,自从平安县出来,他清醒的状态下两人还未说上一句话。他面上虽不显,可心底实则却纠结死了,即使是那会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应对明武帝时也从未这么无措过。若不是今日的事情太过重要,本想着要与孟云容好好说清楚的。      考虑孟云容这几日饮食不规律,今日出府前他还特意叫过贴身随侍孟云容的丫鬟,嘱咐丫鬟务必盯着她用膳,次数多了伤及身子他怎会放任她。      这厢孟云容躺在罗汉床上哼哧哼哧了一天,另一厢薛晟及至月上中天才回了明王府,丫鬟得了他的吩咐早放了张纸条搁在院子内的石桌上,上面写的都是孟云容今日做了些什么云云。      来旺与他一起进的院子,瞧着他看完纸条脸色瞬间变得不好,再看他往孟云容住的屋子方向走,摸了摸鼻子回自己房里去了。 今天忍受了爷一天的低气温,他得去缓缓。      薛晟几人都是喜静的性子,府里的下人之前就被明王妃告诫过没有吩咐勿打扰到贵人。所以此刻整个院内都是静悄悄的,能听得见的也只是薛晟的脚步声以及院子角落的虫鸣声。      她竟然三餐都未吃!薛晟心里又是怒又是气,连带着心里本还有些忐忑一下子去了个干净,径直敲起房门。里面的孟云容听见误以为是去厨房的丫鬟回来了,遂运气扬声道:“进来。”      声音大可气息不稳,出声的人像是很艰难才说出,薛晟紧忙迈进房内,挑开帘子走进内间隔着段距离就见楠木罗汉床上一个隆起的包块。      孟云容正蜷缩在被褥下面,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听见开门声,被褥下闷声闷气道:“东西放...桌子上,等会我起来喝。”腹痛实在厉害,冷意增生没了办法才让丫鬟去弄一碗姜糖水来。      可听着脚步声直往床这边靠近,心里奇怪她把头从被褥里露出来,顿时愣怔了。薛晟也是一滞,这么热的天见她还盖着被褥,他才想着走近看看究竟。      没成想看到的竟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当即也顾不得两人之间有的嫌隙了,探过身子把手放到她额头,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多久了?”      他的手很干燥很温热,孟云容身子很冷,却也顾不得去汲取那点温暖,她侧过头道:“你这么来了?”      因痛意她眉间纠结在一起,嘴唇都发白了,脸上也有冷汗,看着她似在忍受什么痛苦。无端的就让他忆起那会,一下子坐在床沿上,把她的身子扶起,害怕的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到底怎么了?”      肌肤相挨,孟云容还察觉出他身子竟有些颤抖,可这种事怎么好说,遂只好小声道:“你把我放下来。”      薛晟还未来得及回话,外面已是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东西奴婢拿来了。”      孟云容只好拿眼神示意他,他才把她放了回去往外间走。孟云容嗅了嗅鼻尖传来的佛香,他今天是去.....寺庙了么?      门打开又合上,薛晟看着碗里面的东西大概也是知道些原因了,他虽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可耳尖到底还是泛了红。丫鬟被他打发走了,他自己重又进了内间,把孟云容扶起靠在床头,在旁边放了张玫瑰椅自己端着碗坐了上去。      他看着孟云容,这意思不明而喻;我来喂你。      可到了最后是他仍坐在椅子上,孟云容自己端着碗在喝。      她今日一天都未离开过床,发丝散着披在脑后,脸上依旧是失了血的苍白,一张小脸越发尖削,大概是那水有些烫,她吹一口喝一口,喝的极慢。      薛晟看着心顿时拧的难受,盯着孟云容道:“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京。”      孟云容才从碗里抬起头看他,瞪大的双眸内都是不解,她记得来旺说过他在等个人,回京还需些时间。      薛晟却笑着道:“那些都不重要了,你赶紧喝呆会凉了。”      *   夜色如水,京都底下一片安宁,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睡了。      平国公府也是笼罩在黑夜之中,可盛园内百芳局一间屋子正透出光,隐隐地有女子低声轻呼呻/吟,间夹着询问恐惧害怕之声。      夜空中云烟飘过挂着不动的月亮,里面的呻/吟声越发急促可陡然就没了,不多时从里面跑出个丫鬟。她踉踉跄跄地跑向隔着些距离的的一屋子,拍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道:“梦姨娘,梦姨娘,罗姨娘不好了,您.......快救救她!”      她边哭手上一直在用力拍着,动静很大屋子里面开始亮起灯,不多时已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赫然正是从床上起来的梦姨娘,她看清丫鬟后惊声问道:“阿来,什么你家姨娘不好了?罗姨娘她怎么了?”      阿来哭着回她:“梦姨娘.......姨娘她.....她快不行了.....。”说完撕心裂肺大哭开来。      梦姨娘骇地停了步子,一脸不可置信边走边道:“下午那会,我瞧着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阿来擦了擦泪水,茫然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话里满是恐惧。      梦姨娘小跑着进了罗姨娘的房间,到了内间,看到床上已经奄奄一息意识不清的罗姨娘才确定阿来说的话不假。      看着床上不断抽搐的罗姨娘,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人也被吓得六神无主,竟跟着阿同样呆愣着不动了。还是后面闻声赶来的沈姨娘进来见了罗姨娘这样子,连忙急声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筠怡郡主过来。      宜裳居内筠怡郡主睡得正好,隔着厚厚的幔帐,听见王嬷嬷正在唤她。感觉出王嬷嬷语气焦急,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不是很清醒地嘟囔道:“嬷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说着人转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      王嬷嬷见状,加大了音量:“夫人,您快起来 ,百芳局的罗姨娘快不行了!”还特意咬重了不行两字。      筠怡郡主这下醒了,起身挑开幔帐走了出来,“什么罗姨娘快不行了?”      王嬷嬷加紧伺候她穿衣,边回道:“刚来通传的丫鬟脸都吓白了,百芳局闹成了一窝粥,这罗姨娘情况定是不太好的。”      “我听碧画说,她今个还让丫鬟去外厨房传酸梅汤喝,怎么好好的......。”      王嬷嬷服侍她穿好衣物,又极快地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掺着她的手走出屋子后才回道:“这事来的蹊跷,估计得到了百芳局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      炎热的天气,夜晚也是燥热的。筠怡郡主却心生出股寒意,挨着王嬷嬷的手心也有了冷汗。她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握紧王嬷嬷的手大声道:“大夫!忘记让人去请大夫了!”      王嬷嬷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唤您醒之前嬷嬷就让人去外院告知徐管家了,估计大夫也已去请了。”      一行人离百芳局越来越近,百芳局那边的动静都依稀听的清,哭声都传了过来,且这声音一下子变大。筠怡郡主加快了步子,还未跨进百芳局内,一丫鬟跑过来看见她们,跪地颤声道:“夫........人....罗姨娘.....她..她......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的一篇文苏盎大大写的 漫金山 很不错。 值得一撸啊,迷的不要不要的=0= ☆、回京   筠怡郡主听了这话身子一软,王嬷嬷在她背后用力撑着她才没倒下去,只是人还是懵懵的没缓过劲。      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颤抖地厉害,然而此刻谁也顾不了她,筠怡郡主一行人快步上了阁楼。      百芳居内灯火通明,二楼的一间屋子门口站满了百芳居的女人们,瞧见筠怡郡主来了,万福后都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屋内除了罗姨娘的丫鬟阿来一直在哭泣,梦姨娘沈姨娘俱都拿着帕子在檫眼泪,一副未回过神的样子。筠怡郡主进来后,梦姨娘更是一个急步就跪在她面前,泣道:“夫人,您可得为罗妹妹做主啊!”      后面的王嬷嬷见状厉声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不懂分寸!”      梦姨娘虽平日里嫉妒罗姨娘陪嫁丰厚,可在这平国公府也只有罗姨娘与她交好,心里的苦闷时不时的还可以找她诉诉,心里倒也生了几分真情出来。      所以这一屋子的女眷也只有她是想真心实意为罗姨娘做些什么,罗姨娘死的蹊跷,她虽不如沈姨娘聪明也看出这罗姨娘的死定是某人下的毒手。现如今府里的男主人不在,能找的也仅是筠怡郡主了。可她却没看时机,这会筠怡郡主正要打算进内间瞧瞧情况,被她这一挡面上已有不耐了。      再加上王嬷嬷这一喝斥,梦姨娘脸色尴尬起身就走向沈姨娘立在她旁边,筠怡郡主才掺着王嬷嬷的手进了内间。      先前就有提到过,罗姨娘是兵部尚书的庶女,嫁到平国公做妾嫡母给的嫁妆倒不克扣,所以她屋子里的东西比有分位的几个姨娘可谓是豪华奢侈多了。      外间与内间以水晶帘子隔开,两侧高几上均摆着她喜爱的夜合花。进了内间筠怡几人就闻到一股呕吐物与花香混合一起极难闻的气味。再瞧着散落在地毯上的铜盆,水撒满了一地,床边还有不少污物。      筠怡郡主定了定神,才往拔木床看去,待看清着着白色中衣睁大眼眸一脸泛青的罗姨娘,吓得搭在王嬷嬷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疼意传来王嬷嬷挣开她的手走向床边,察看了一遍罗姨娘的四周,才把手放到罗姨娘鼻息间一试,不一会转回身子对着筠怡郡主摇了摇头。      筠怡郡主看后人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一步,半响才稳住了心神。      等她从内间出来后,围在屋子外的人通通被吩咐了回去,只留下沈姨娘梦姨娘,以及阿来丫鬟。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筠怡郡主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   这天热了,总兵府里的两颗大榕树可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树荫下成了武将们的纳凉场所。      一大早又是个艳阳天,看着天气比昨日还热,于总兵上衙后就躺在榕树下摆着的酸枝红木老人椅上。      官服被他解了几颗扣子,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扶手,里里外外都透着慵懒。他心里正在想着,他把上次明王的提议传书给平国公,不想平国公好像意料到这事一样,虽应承了却让他先别与明王过多接触。      他虽猜测平国公此举是怕明武帝知道,可又搞不懂他这次回来后大可不必忌讳明武帝的,想不明白他也就搁着暂且不管了。打算回书房提笔回信去,穿过走廊却见庭院中穿着浅绿色走兽彪图案官服的一参将跟另一参将在耳语,话里透出平国公、小妾、死,这些字眼。      遂停了步子朝这两人方向中气十足道:“猴子,平国公府怎么了?”      不成想话被他听了去,叫猴子的人糙黑的脸有了不自在,另一人见了闪了身子直跑出了二堂。      叫猴子的参将没了办法,见于总兵朝自己这边走来,只好道:“昨晚平国公府一小妾死了。”      于总兵已到了他跟前,听了这话,脸上肃穆起来。这猴子因为与平国公年纪相仿且也是官家之后,惯喜欢拿自己与平国公比较,所以平国公要是有个什么他是最清楚的,这话断不会假。      猴子见于总兵不说话,又接着道:“这事我可没乱说,桐梓胡同都传遍了,这兵部尚书家一早就得了消息呢!”      他本还要说下去,于总兵扫了他一眼,“还不去忙!”话吞了回去灰溜溜出去了。      原本急着去书房回信的于总兵突然转了个方向,也朝外面走。这书信就不用写了,想来平国公或许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不如趁这个时间去会会那个老狐狸兵部尚书罗大人!      这死的小妾定是他家的庶女了,外人都道平国公风流成性,小妾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个小妾却是那狐狸要挟平国公强塞进去的。      少了个眼线这老狐狸定是心肝肉疼的,这一番好戏,他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      *   袁大夫人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她倒不是特意去打听的。只是自从上次筠怡生辰之后,平国公府的管事惯会送些庄子上时兴的瓜果蔬菜过来,袁大夫人为了还礼,也会挑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让管事送去。      因为这几天天气热,上次筠怡郡主送的礼物还未回过礼,今早她想了起来就特意吩咐管事拿上东西去跑一趟。      管事是一大早去的,平常回来怎么说也得到响午了,可今个一个时辰就回了府。到了府上马不停蹄地跑来告知了袁大夫人平国公府昨晚发生的事情。      袁大夫人虽震惊,可一出声却是吩咐管事不要把这事在府里传了开来,管事见她语气认真点头应是才退下了。      袁大夫人自有她的思量,这平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多,可自己府上都是不着调的家伙根本指望不上,知道了反而添起不必要的麻烦。且这次死的是个小妾,虽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女,可依旧是妾室身份,平国公府有当家的主母,这事还真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现下操心的是平国公让她去查的人至今还未有明目,这平国公也快回来了,这事还没个着落,心里顿时烦闷开来,以至于大儿媳像往常一样来了难得没露出一个笑脸。      大儿媳虽没有讨丈夫欢心的本领,可对待长辈倒是一道一道的。袁大夫人没开口跟她说话,她也没闹径直净了手,让丫鬟搬了个绣墩放到袁大夫人跟前,自己坐上去小心翼翼给袁大夫人捏起老寒腿来。      年轻时保养不当,袁大夫人的腿即使是夏天也是酸痛的。这下大儿媳力度恰好的拿捏,她的脸上舒缓开来,静静开口嗔道:“你呀。”      大儿媳这才开口问道:“婆婆可是昨日未睡好?”      袁大夫人叹了口气,她是真的老了,即使是夏天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却笑了笑回:“我无事,赁儿昨晚可是歇在你屋里了?”      大儿媳脸一红,袁大夫人心想昨天对大儿子说的一番话他到底听了进去,“你也得抓紧怀个孩子生个嫡子。”      这话可是大儿媳的痛脚,往常听了这话定会神情厌厌的,可今个却是乖巧应是,末了,手上的动作继续了一会她才道:“儿媳娘家一堂嫂吃了一剂游僧给的药方前几日怀了,问我要不要那方子,说过几天让下人给送来。”      袁大夫人听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连道了好几声好。亲家刘老太爷是个好人,下面的小辈也是个好的。突然脑海里什么东西一闪,她身子顿时紧绷了,低下头问大儿媳:“你那堂嫂可是昔日刘同知刘大人旁支家的?”      大儿媳停了一会点了点头,袁大夫人一下子笑了开来,大儿媳却糊涂了。这刘大人虽也姓刘,可与她娘家关系却是远得很。他可是官至礼部尚书,只是因为与闲王有染,后又被人告发说昔日薛立闽一事当中也有他。这圣上大怒,不单削了他的官职将他斩首示众连带着繁盛的刘家就这样败落了,因此到了今天刘家的旁支远亲甚少提及他的。      只是她还未来的及回,袁大夫人继续问道:“我听人说起过这已逝的刘大人膝下有三个女儿,因为盼着儿子,就把三女儿过继给了一旁支,后刘家落难唯独这三女儿早早送了人才幸存了,这旁支可是不是你堂嫂一家?”      这事关系到一府里人的生死,大儿媳也不再捏腿了,整个人心慌地不知道怎么回话。这一边是她从未忤逆过得婆婆,那一边是待她如亲人的堂嫂。袁大夫人看出她内心的挣扎,温和道:“你放心,婆婆不是那等狠心之人。”      大儿媳才娓娓道出,袁大夫人内心震撼不已,这平国公下的棋妙啊!      *   而与京都隔了几千里的管道,一辆马车正往京都方向驶来。      赶车的马夫正是来旺,他表情冷穆眉头皱起,得知的消息心里还未消化,挥动手上的马缰就额外凌厉。      马车内的薛晟同样生冷地不许人靠近,躺在小榻上的孟云容瞧见,终是出声道:“既然心急,第一时间回京不是更好么?”      徐管家的书信隔天就到了,可他却没当天出发,而是隔了一天才吩咐回京。孟云容心里茫然地厉害,她知道他是因为她才没当天启程,可这一认知却让她很害怕,她无法再经历上一次的苦痛了。      她的脸色在大夫诊脉后喝了几贴药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可整个人躺在小榻上瘦瘦小小的一团,身上明艳的绛紫色衣裙衬的她更加羸弱。薛晟伸手给她掩了掩被角,放柔声音道:“你闭着眼睡一会,等会到了驿馆我叫你。”      孟云容无奈,知道他是故意不回她的话,依言闭上眼。      大概是车厢内点的松柏香与他身上的一样,又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过温柔,孟云容渐渐睡了过去。      坐着的人见她睡了盯着她的睡脸看了好一阵子才闭目倚在车壁上,这些人的手果然伸向了后院,他努力维持的平衡也被打破了,可如今他薛晟倒是不怕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来的重要,她的性命无可取代,谁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季节好容易感冒,亲们记得多喝水注意保暖呐。 ☆、抵达   权贵家的子弟历来小妾颇多。      有那正妻好说话的倒也相安无事,也有那等善妒容不得小妾的,背地里使些手脚妾室无缘无故死了,单个背地里关上门草草了事,哪会传出大动静来。可平国公府出的这事就被有心人肆意渲染了一番,以至于还未有三天的功夫,上到皇家下到深山野民都知道了。      第三天时,明武帝下朝后还叫出兵部尚书罗大人好生宽慰了一番,大致内容是逝者已逝,你这边就等着平国公回来给你一个交待吧。罗大人听后心里生生呕出一口老血来,可还得一脸感激叩头万谢。      罗大人这几十年在后院勤劳播种,可已年逾半百了女儿里头也只有两个。当然这不是说他多喜爱这个庶女罗姨娘,他心里肉疼的原因还真如于总兵所猜,少了个棋子他的利益少了他接受不了。      所以自从得知这一消息,他这几天难得没去后院,而是呆在书房里唉声叹气了几晚。及至今日上朝听了明武帝那一番话,下朝官服都未脱人就窝进了书房。      尚书府也在桐梓胡同,只不过与平国公府一个头一个尾。罗大人惯会显摆,连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给渡了黄漆,像是从外面两个黄灿灿的东西,就能显现出自家的富贵似的。      所以呐,文官里大多瞧不上他也只有一些小官上赶着巴结,武官每每被文官念叨粗俗就会以这事反驳回去,弄得文官哑口无言只好一甩袖子暗恨罗大人。      因此罗大人的人缘可真是不好的,这会守门的小厮见有人来拜访,眼珠子不错的盯着都快掉地上了。被事耽搁了两天才来的于总兵用眼神再三示意,他才一溜烟跑进府前去通传了。      罗大人闻讯赶来的时候身上已换下了官服,他个头不高可人很胖,一身玄青杭绸直缀穿着肚子那突出额外滑稽。于总兵见他亲自出来倒是唬了一跳,待明白过来,暗叹了一声老狐狸。      两人移驾到外院招待宾客的正堂,于总兵一迈进屋子心里就发笑。屋子装饰的一如罗大人的风格,可真是奢侈极了。内里阳光充足,清晰可见屋内的陈设。不单椅子桌子茶几均漆了红漆,就连墙上也挂了几个嵌了宝石的钟表。他坐在红木镂空嵌绿宝石的太师椅上,看到茶几上的五彩茶杯更是觉得好笑。      罗大人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进来就招呼下人上茶,他自己拿了一把蒲扇给自己扇风。于总兵才看见他抬起的右手大拇指上一颗硕大的玉扳指,口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以后真不能说猴子满身的铜臭气了!跟眼前罗大人比起来,那猴子压根就不值得一提啊!      *   外头艳阳高照,平国公府宜裳居内却气氛冷凝,让人生出冬天到了的错觉来。      守在门口的绿衣小丫鬟俱都勾着脖子,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生怕殃及自身。      内间筠怡郡主正在与王嬷嬷说话,这三天下来她好像成长了一样,眉间添了股豁然。只是瞧上去很疲累,罗姨娘虽是妾,可却是有分位的妾,再则说娘家显赫。所以这殡殓下葬一事马虎不得,费的心神也就多了。      可让她最烦心的是这罗姨娘死因不明,即使大夫查看过也没有个结果。只说罗姨娘在月事期间饮了太多冷酸梅汤,这才寒气淤积,发作时强撑拖延误了时机。大夫说的属实有理,可这是罗姨娘的死因没人会信服,她虽只瞄了几眼,可也看出罗姨娘死前挣扎了一番。      烦就烦在根本没有证据,如果说是有人往汤里加了毒,可那会的酸梅汤她也是喝了的,厨房那天有关的丫鬟小厮都彻查了一遍,厨房内也没找出点蛛丝马迹。      百芳局内也是如此,唯一能指望的丫鬟阿来,不知道是那天吓坏了还是怎么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话都说不齐全。筠怡郡主让人带她过来问话几次俱是一样的情况,只好吩咐丫鬟好生看着她,等薛晟来了再做处理。      罗姨娘的屋子也未让人整理依旧保持着原样,只在百芳局内找了间空置的房间设了灵堂。府里也忌了荤腥,丫鬟主子们也不往身上戴鲜艳的衣物发饰了。      只是事情都部署好了,这会难得空闲下来,筠怡心里却闷的难受。她虽不喜这罗姨娘可也不厌恶的,罗姨娘身死那天还来给她请安过,早晨还笑吟吟问她国公爷可什么时候回来,这晚上人却冷冰冰躺在那里了。      她每一想起这,手就控制不住发冷。她嫁来几个月倒是忘了这平国公府不太平这一事实了,一时的安逸把她双眼认知都给蒙蔽了。      屋子的几人这几日都未睡好,点的香也是让人清醒的薄荷香。立在椅子旁边的王嬷嬷瞧着她脸色晦涩半响都没出声,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把筠怡郡主的心思猜了个透,她道:“小小姐,嬷嬷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大宅里的女人都苦,可这都是命啊。要想得到男人的宠爱,只有踩着别人往上爬。这次是罗姨娘了,可这下次下下次指不定又是谁了。”      是啊,这下次说不定就轮到她了,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用力衣裙也被拽的皱成一团。她不能被打倒,她可是平国公夫人,可是薛晟名正言顺的夫人,她得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王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暗道:“王妃,郡主这下子真的长大了,老奴没有辜负您的所托。”      两人却忽略了屋内站在百珠帘子后面的一人,那人听了这一席话嘴角一弯,很好一切都如她计划的发展。      *   府里人都知道自家国公爷回京了,指不定等会就到了,因此筠怡郡主回宜裳居前就吩咐下人整理好外书房。      虽房内从未断过人打扫可她还是生怕漏了哪,屋内的盆栽也吩咐下人重新换上新的。      可这些都让徐管家给包办了,有的小厮瞧着他这几日忙的都顾不上睡觉,就要抢着做这做那,反而被他骂了回去。所以,外书房这会就只有他一人忙里忙外的身影。      书房的隔扇都被打开,房门正对的庭院也被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的花夲树木都修剪了枝条浇灌了水。他坐在门口处的台阶上,因身上都是汗水绣袍的颜色越发深了,额头的法令纹也比以往加深了许多。      他口中粗喘着,望着身旁苍盛的松柏迎着太阳盎然地生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又重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从屏门过来的得贵看见,一个箭步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扫帚,大声道:“徐管家,你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他是搞不懂为何处事稳重的管家行为越发古怪,做的事情也是不能理解的,刚小厮跑来告诉他这发生的事情,他不放心跑过来看来是对的。      可被他制止的徐管家又去夺他手上的扫帚,平缓道:“爷回京了。”      得贵避开他的手,“这事我知道,你也够累了,赶紧去歇歇。爷要是回来了你病了,到时我们伺候不好爷怎么办?”以往这话百试百灵,可现在徐管家听了却抬起头看着天好久才回他:“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得贵莫名,到底仗着比他年轻力气大,把他架着弄回他在外座房的房间,放他在凳子上坐定,喘着气命令道:“院子里很干净,你给我歇歇。”      只是两人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徐管家的屋子,得贵刚甩下这句话。一小厮已是急步跑了进来,弯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喜道:“国...公爷...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作者有话要说对我来说很多余......... =0= 晚上好吧。 ☆、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萌人物出场=0= 预开文《家养表少爷》 伪表弟与表哥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亲们有兴趣可收藏个=0=   外座房里是坐南朝北一排溜的屋子,徐管家的房间还在背阴处,因此夏天里比起其他屋子要凉爽。      两人一路折腾流下的汗,在屋内呆了会就渐渐干了。得贵听了小厮这话,脸上大喜,可看徐管家还是愣怔地坐在凳子上,上前推搡了他两下,道:“别傻坐了,走咱们一起去看看爷。”      小厮通传后就让下去了,现屋子里仍是他两人。得贵甩下这句话就往外走,可到了门口,回头见他还是之前的姿势,无奈上前拉起他,“来旺私底下还跟我念叨,说你平常护爷就像是母鸡护鸡崽子一样,管家你不想去看看咱们几个月未见的爷是好是坏了?”      瞧着徐管家面上松动了,他手上的力气加大,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出了屋子。可中途徐管家还是挣脱了得贵的手人往外书房去了,得贵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想不明白地往大门方向走。      平国公府大门处现下很热闹,得贵到的时候就见筠怡郡主领着一众丫鬟立在一人跟前。那人着着宝蓝色冰丝直褂,薄唇紧抿着,面容暗沉无波无澜,可不就是自家爷么!可他见爷虽在听筠怡郡主说话,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站着的一人。他顺着爷的目光看去,爷看的那人不是云姨娘么!      爷较去之前黑了不少,可这云姨娘整个人却消瘦了不少,容色一如以往明媚,只是脸色苍白。站在大门的右手旁孤零零的。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筠怡郡主已走到了云姨娘面前,然后他就见爷也连忙走了过去,心下疑惑震惊以至于他都忘记上前向薛晟行礼。      筠怡郡主容貌在花魁之上,出来之前还好生打扮了一番,所以此刻她站在孟云容面前着装方面真是把孟云容完完全全给比下去了,只是孟云容身上淡然的气质却让人更加印象深刻,两人这样站着倒是不分伯仲。      筠怡郡主此刻心情真不算好的,刚刚得知薛晟回来的欣喜也下去了一半。她可是记得国公爷与她说过,去平南县这一趟,成与不成云姨娘都不会再回平国公府了。可现如今不单回来了,更甚至国公爷还维护的紧。      她是一个女人,如何看不出自己在意的夫君此刻在乎着别人?心里已打翻了醋坛子,所以说的话就有些咄咄逼人了。她笑吟吟地道:“云姨娘此番出去,想来是外面景色太好,让你流连忘返,这礼数也忘了。”说到后面哪还有笑意。      孟云容听后弯下身子姿势极标准的行了个礼,当真是不怪她的,筠怡郡主一来只顾着跟那人说话压根就没看她,她也插不进去。筠怡没叫起,孟云容也只是低着头,不想一双手揽过她的身子把她往身边一带。孟云容抬起头就见是薛晟,听着他淡淡对着筠怡郡主道:“她身体不适,虚礼就免了吧。”而后也不看筠怡郡主的脸色,接着道:“先进府,府里发生的事情郡主好好与我说说。”      然后他就低下头覆在孟云容耳边道:“你先回房休息。”见她要启唇说什么,知晓她的意思,仍耳语道:“这些烦心的事你不用知道。”      筠怡郡主看他说话时态度亲昵也只能按捺心里的不快,先把罗姨娘的事处理好了,她还怕没有时间来处理其他人么?      一行人开始往府内走,得贵才反映过来,走到薛晟面前行了个大礼道:“奴才给爷请安了!”声音洪亮,可见他心里是极其开心的。薛晟脸上难得有了丝笑容,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贵在府外扫了一圈,未见到来旺,遂问道:“爷,来旺那小子呢?”      “爷让他去安置个故友了。”薛晟回这句话视线放在筠怡郡主身上,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可筠怡郡主没发现见他这样看着她,心里熨贴了点。      *   上午十分,香客是最多的,崇德寺内随处可见。只不过,后院觉会大师住的院子仍是空落落的,然而院子门前现下正站着三人,其中一人可不就是来旺。      另两人一人竟是顾大人,还有一人面容被头发挡住了,可身姿修长气宇不凡,样貌定是不俗的。      两人都扮作了寻常的香客,身上穿着短褐,脚下也穿的是布鞋。顾大人瞄了瞄周围,对着来旺道:“听寺里的师傅刚说的话来看,这觉会大师闭关前是料定我们会来的,可进是进来了,这见不到觉会大师不是等于没进来么。”      几人已经等了一会了,来旺虽也心急想着回府,可不把人安置好了,到时给爷添麻烦。遂把身子倚在院墙上,漫不经心道:“再等等吧。”      倒是三人里未出声的一人丝毫不在意,顾大人还要说什么,被他用眼神制止了。顾大人觑了觑他的眼色,终是没再出声了。      三人就这样继续站了一会,院子门才被人由内打开,这人正是觉会大师。他直下台阶走到看不清面容的人面前,双手合十道:“李施主许久未见了。”      来旺心想任务达成了,就对着觉会大师道:“大师,爷说人先安置在您这,他晚些再来拜访您。”      觉会点了点头,手上有条不紊地转动佛珠,这天也还是来了。      *   孟云容先前不懂故地重游是何感觉,现下倒是领悟了个通透。      她没想到,薛晟竟让人把她带到她先前住的屋子陶琉居。迈进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她终归还是没那个勇气走进去。折回身正打算离开,一小肉团子横冲直撞过来圈住了她的腿。      等她低下头看去,就见到一张小鼻子小脸小嘴巴的小脸,只是小脸哭的正伤心,一双大眼浸满了晶莹的泪珠,湿淋淋的瞬间就让孟云容沦陷了。她低下身子,扶住这小肉团子,声音极尽轻柔道:“你是哪来的孩子?”      小肉团子根本没听清她的话,一身棕绿色对襟小褂衣领处被泪水糊成一团,小手放在眼尾擦了擦,鼻子通红软糯道:“姐姐,诚儿找不到娘了…。”说完又哼哧哼哧哭了出来,弄的孟云容措手不及。她来了才知道陶琉居空置了,根本没有丫鬟小厮的身影,这会也不知道这小团子是哪家的孩子。只好把他抱起来,手上敦实的手感,让她身子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下,幸亏这小肉团子估摸着四五岁的年龄,不然她肯定是抱不起的。      小肉团子倒不认生,见孟云容这幅样貌长得好看,又被她抱在胸前,不哭了只盯着孟云容瞧,末了好小声道:“姐姐,你好看……比娘…好看。”      孟云容哭笑不得,这是府里哪家的小孩,这么鬼怪精灵!虽然这肉团子身上的衣物触感极好,可看得出水洗了好多次了,而且人出没在府上,应该是府里下人屋子里的。      只是小肉团子虽刚刚哭泣了一会,现下抓着她耳边的一股头发把玩着,安静乖巧的不行。她抱着他走回院子中间坐在石青凳子上,小肉团子嘴里说了娘,走丢了肯定有人来寻他,她这会先看着点晚些等他娘来了再回百芳居吧。      *   相比于她这处的温馨,宜裳居内闷的让的透不过气来。      正堂内,薛晟坐在正中间的红木扶手椅上,手握住茶杯口摩擦了一圈,才看着地上跪着的梦姨娘道:“你刚说你去的时候罗姨娘身子在抽搐,也就是说她人那会还有意识,可为何夫人后面问你的时候你不说?”      梦姨娘被他口气里的冷冽吓的一个哆嗦,半响才断断续续回道:“罗妹妹死的…蹊跷,婢妾怕…说出来…夫人会怀疑我。”      原来那晚筠怡郡主问话她藏了点,可不想今个薛晟回来,仔仔细细盘查了一遍,比起被怀疑她更害怕薛晟,因此今天原原本本说全了。      薛晟听后,又看向她旁边跪着的沈姨娘,只是相比较梦姨娘的不安,她可谓是冷静多了。见薛晟看向她,也不等他开口就缓缓出声道:“婢妾是听见哭声赶去的,到的时候梦姐姐就在了。梦姐姐与阿来丫鬟一脸呆愣,婢妾才让身边的丫鬟去请了夫人过来,婢妾哪还有机会下毒手。请国公爷明察。”      她这番话说的平常,可却点明了几点,一;她是听到哭声才去的,并不知道罗姨娘出事了。二;她去的时候梦姨娘已经在了,或许梦姨娘在她之前就做了点什么。三;她赶到的时候只顾着看她俩人又让丫鬟去请筠怡了,并不知道罗姨娘的具体情况。      薛晟旁边坐着的筠怡郡主又一次见识到她的厉害,下意识地去看薛晟。可薛晟听了这话,却是笑吟吟地对着站在屋子两侧的丫鬟道:“给沈姨娘搬个凳子来。”      筠怡郡主愣神的功夫他又问跪在两个姨娘后头的一人道:“罗姨娘身死那天,是你熬制的酸梅汤。当时可有人在你身边?”      这人却是喜嬷嬷,她是府里的老人,以往比此次还要严重的事情都经历过,因此面上倒没慌乱。只是道:“近来天气炎热,几个姨娘里头罗姨娘最怕热的,以往庖厨都是做好了以备主子们的需要,恰巧那天庖厨告假回家。那天夫人也吩咐了要酸梅汤,奴婢这才亲自动手熬制的,当时身边并没有个丫鬟。”说完人匍匐在地上叩了个头,“还望国公爷明察。”      薛晟眼底一暗,回道:“嬷嬷既然是清白的,我又怎么会乱自强加罪责?”说着转过头对着筠怡道:“喜嬷嬷说的话可属实,郡主当天也喝了酸梅汤?”      筠怡点了点头,他又接着问喜嬷嬷旁边的几人:“喜嬷嬷做好的酸梅汤可是你们分好装置给阿来的?”      几个人哆哆嗦嗦终是把话说齐了,都道是一起的,末了最角落的一个小声道:“当时阿来与碧画姐姐都在旁边看着,奴婢们断没有机会往里面添东西的。”      薛晟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看向筠怡,这问话的人里头可没有那个叫碧画的,筠怡郡主被戳穿脸上青红交接,还没开口她身边站着的一红衣丫鬟就抢先跪在薛晟面前,道:“奴婢就是碧画。”       ☆、碧柳   屋子里原本有的骚动也停了,就连正准备坐下的沈姨娘也是一愣,一屋子的人都把视线放到正中间的薛晟身上。      他这些日子没在,屋子里的陈设变化了许多,就连此刻他手中拿着茶杯也被筠怡郡主给换成了青釉色的云彩瓷。半响他合上杯子,清脆的声响在这沉静的屋子里额外突兀。      筠怡郡主心里有些惴惴的,下意识地去望自己右手边的位置,可王嬷嬷这会不在,没人给她拿主心骨。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碧画,再瞧了瞧薛晟脸上的表情,一咬牙:“国公爷,这事您……。”      只是还未容她说完,薛晟就已开口道:“郡主先不要急着解释,我这不是还不知道是何原由?先让我听听这个丫鬟说的。”而后侧过身子对着地上人道:“你倒是有胆气,这会怎么低着头缩手缩脚了?”      跪着的人听后慢慢抬起头来,容色清纯可人,一双杏眼无辜纯净。见薛晟这样说脸色也没升起害怕,好像这事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这事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并没有告诉郡主那天碰上了阿来妹妹,还与她一起去的外厨房,是以,夫人并不知情。”      筠怡听她这么说,心下安了不少,还好这丫鬟衷心。她是知道碧画与阿来丫鬟一起去的,只是因薛晟不在,她虽没怎么克扣虐待几个姨娘,可到底对她们不闻不问。再说正妻与小妾历来就不能相容,她怕这事殃及自身。因此碧画告诉她的时候让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就连王嬷嬷都不知道。      她心安了,对碧画就更看重开来,一心想着保全她,遂等碧画说完。筠怡也跪在薛晟了面前,“这事是妾考虑不妥当,竟也没问个清楚,幸亏国公爷这才没漏掉。可国公爷,这一个地方出来的酸梅汤妾也是喝了的。如果碧画掺了手脚,可妾怎会相安无事?”求情也要做全面,配合这段话她脸色溢满了泪水,端的是个情真切切。      坐在矮凳上的沈姨娘瞧见,再望了望主位上的人,心道了句;这郡主也是个草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这薛晟最不喜的就是别人用情来威胁他了。      可薛晟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沈姨娘目瞪口呆,薛晟不仅扶起了筠怡,就连那跪着碧画也叫了起。跪着仍战战兢兢的梦姨娘瞧见,吓的连声道:“国公爷,这事与婢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国公爷……婢妾真的没有害罗妹妹。”      她竟以为薛晟此举是料定她们这些跪着的人与罗姨娘的死有关联了,联想到以前在皇宫,宫女也是因为此类的事情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才害怕的叩头求情。      薛晟站起身后就没重新坐下去,他也没理会梦姨娘,而是走到喜嬷嬷跟前,搀起她道:“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我还记得你做的点心,嬷嬷先起来。”      喜嬷嬷搀着他的手站起了身,一张包子脸染了笑,脸颊的肉一颤一颤可却没了以往的喜感,她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嬷嬷这手艺倒还没丢,国公爷要是哪天想了只管吩咐老奴。”      因筠怡郡主对罗姨娘的死因没有头绪,遂把屋子里有关系的奴婢都给禁闭了。喜嬷嬷这身的衣服还是前几天的,天气热身上的汗臭味很明显,站得近能立刻闻得到的。她怕玷辱了薛晟,起来后还后退了几步,脸色也很憔悴。      薛晟面上不显,可熟悉他的人是知道他已经是发怒的前兆了,可这一屋子的里人也只有沈姨娘瞧出来了,顿时对后面的事情越发期待开来。      已经站回筠怡郡主的碧画却是看着薛晟的背影目光复杂,今天的事情到底还是与她设想的脱轨了。      *   没回京之前孟云容还在想着怎么开口问薛晟碧柳的事情,以及到时见了碧柳自己会不会与她相认,想的最多的还是碧柳过的好不好。      可此刻她与碧柳之间不过是相隔了几步,可她却迈不开步子。明明陶琉居还是以前的那个陶琉居,碧柳也是以前的那个碧柳,可……她却手足无措迈不开步子,对了……终归还是因为她不是以前那个她了。      而几步开外的地方,碧柳心里也是莫名奇怪。得贵今早就与她说过,国公爷回京了。她想着既然回京了,到时按照以往的情况,他定是要来陶琉居的,所以趁着今天来打扫打扫屋子。不想刚整治好了早膳,就听人说国公爷到了,这才急急忙忙抱了孩子一起过来。可到了陶琉居才想起扫帚抹布忘拿了,遂到外院婆子那打算借一借。不成想还没一刻的功夫,身边的孩子就不见了。      她心慌地沿途找了一遍,带着侥幸回陶琉居再看看,就见自家那小子依在一美貌女子身上。这女子瓜子脸,一双圆眼又黑又亮,听见动静回过头,眼睛带着光彩盯着她让她觉得分外熟悉。这可不是先前让自家小姐伤心好长一段时间的那个花魁么!      这下忆清楚后,她连忙上前把自家那小子给掏了过来,而后万福道:“奴婢见过云姨娘,这小子给姨娘添麻烦了,奴婢这边给您赔个不是,还望您不要介意。”      然而这小肉团子离了孟云容的怀抱,虽瞧清圈住自己的是自家娘亲,可仍是伸开手朝着孟云容方向道:“姐姐,诚儿要抱。”      碧柳倒是没意料到小肉团子会这样,待反应过来,把他放到地上,拍下他伸着的手训道:“这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快给姨娘赔个不是!”她也不管小肉团子能不能理解,扯过他就摁着他的身子让他弯下腰。      小肉团子何时见过自家娘亲这样,吓的大哭开来,模样可怜极了。碧柳强压下心里的涩意,摆着怒容继续道:“还哭,快来赔个不是!”      儿子自从出生,她与得贵两人就从未对他大声过,可此刻儿子却亲近一个害她小姐的人,她是不能容忍的。      孟云容也是被她给唬的愣住了,碧柳哪时有这么强悍过,在丞相府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她与丫鬟婆子有过口角。      先前还未弄清小肉团子是哪家的,她心里就存了疼爱。这下知道是碧柳的儿子了,那心里俨然已经是自家的人了,瞧着碧柳还在训斥那委屈地擦泪的小肉团子。急步蹲下抱住小肉团子哭的一颤一颤的身子,对着碧柳怒道:“碧柳!”      后面一个柳字声音很重,且还有长长的尾音,像是警告又像是无可奈何还带着点请求。      碧柳一滞,许久未有人这样喊过她的名字了。她还记得在丞相府的那会,夫人居住的院子桃花开了,可老爷却不让人采摘,说谁要是偷偷摘了坏了美感,就给逐出府去。      一府里的人都只能是心痒痒看着那老爷为了讨夫人欢心的桃花。可那会还是八岁的小姐夜里却带着一样大的她偷偷出屋子,要去摘那桃花。      老爷虽对夫人小姐好,对待下人真的是心狠手辣,她平日里也是害怕的,所以那会缩着身子死活不肯去,那时小姐就是这样叫着她的名字,磨着求着喊道:“碧……柳。”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小肉团子重又回了孟云容怀里也止了哭泣。碧柳也未出声,孟云容这才盯着她看了个仔细。      碧柳这几年过的应是好的,眉间带了已为人母的慈爱,身子也丰腴了些。身上橘红褙子衣料看得出同小肉团子身上的一样,得贵倒是没选错,碧柳这些年过的好。可瞧着碧柳发髻上别的白玉簪子,她眼里瞬间有了热意,她家碧柳一直记着她呢!      *   转眼已过了响午,樱桃胡同宗亲府家门口,正停了一辆马车。      袁大夫人站在马车旁,对着送她出来的大儿子薛赁道:“行了,你进去吧。”      只是语气说不出来的疲累,原本定好今天与薛立申一起去的,可谁知道那老不休连同那花姨娘胡闹做甚么夜晚赏景,染了风寒今日竟起不了床。      薛赁看了看她的脸色,“娘,要不还是儿子与您一起去吧。”      袁大夫人将他从头看到尾,半响道:“罢了,你现在虽也在兵部任职,可你见了兵部的武将们都战战兢兢的,要是见了平国公……,还是老实呆在府里吧。再则说,你堂伯那一家子的闹心事,老二家的到还在闹和离,你就帮忙多看着点。”      这说的正是薛立闽的最小的弟弟薛立皓,较之薛立申有三个儿子,他则还多了一个,这儿子多了闹心事也多,唯有那最小的一个省心上进点,其余的袁大夫人提都不想提   。   其中老二还在闹和离,这薛立皓身子骨不行,早就不能管事了。当初两家是连着一起出府置府的,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管不行啊。平国公府出了丧事,要是以往的关系她大可不去,可现如今情况不同了,再说平国公今日回了府,怎么说她也得去一趟。      薛赁知道大致就这么定下了,看着袁大夫人上了马车,对着马夫叮嘱道:“这一路上小心,老夫人要是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袁大夫人隔着车帘子听着,心里倒是熨帖,这儿子到底是她肚子里出去的,终归还是向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如无意外会二更=0= ☆、告知   听着车外蹬蹬蹬的声音,袁大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活了这么些个年头,倒是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大儿媳终归没隐瞒她,把她知道的事情都给道了出来。      袁大夫人才知道刘尚书虽然把三女儿过继给了旁支,可他还在世时,每年三女儿生辰都会亲自送上一份贺礼,长此以往这三女儿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且对这刘尚书很是敬重,当年刘尚书一事若不是养父母在身边拉着劝着,按照这三女儿的性子处事多半人也是没了的。      可她却一心认为刘尚书是清白的想着为他洗白冤屈,泰始八年刚及笄就离了家,养父母一家好生一番找寻,才得知她竟然自入了奴籍,给人当丫鬟去了。      大儿媳说起这事,这堂嫂婆母也就是那养母,为了此事没日没夜的掉泪,还差点把眼给哭瞎了。府里负责采买的小厮半个月前倒是在一药铺里看见她,小厮转个身子跑去告知管事她人就没了,因此她的下落又是没了踪迹。      可这些都不够让袁大夫人烦恼,她恼的是,她那会见大儿媳说完,问了一句,“下人里头,除了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鲜少会有统一的衣服。且权贵之家的下人服饰上多会标明府里的微记。那小厮可看见她衣服上的花纹?”      大儿媳听了这话,冥思苦想了会才道:“堂嫂家没过问过这事,小厮当时只是说她穿着一身红衣,…对了…衣摆处绣了颗大石榴!”      她那会听后心里一咯噔,这石榴花纹红衣,她上次去平国公府筠怡郡主身边的大丫鬟穿的可不就符合了!      她过后把大儿媳所说的都理了理,心里越发肯定这已逝的刘尚书三女是在平国公府,此趟虽是去吊唁聊表心意,可更多的却是想把这事告知平国公。      她这边想着,平国公府终是到了,马夫恭敬的声音自外传来,“夫人,到了。”      袁大夫人掀开车帘子望着平国公府几个大字,这才心安了,把手递给一旁的丫鬟,而后下了车。      *   丞相府里的人都知道,天一热了,自家老爷呆在书房的时候最多。这个期间最经不得人打扰的。      所以来通传的管事拿着兵部尚书罗大人的拜帖心里很是纠结,面上大有被逼着赴死的无可奈何。      只是今个,还未容他敲门,里面的孟贾就已走了出来,直往招待罗大人的厢房。      外面虽传丞相府富得流油,孟贾这些年也搜刮了不少钱财,可府内除了书房以及后院的正屋装饰的富丽堂皇,这其他地方可真是一般了。      招待宾客的厢房内家具都是清一色的杨木所制,罗大人自进来后就将屋内打量了一番,他不单会显摆还会享受,这屋子的东西明显是不合他意的。看下人上的茶也是平常的绿茶,心里就有了不被重视的忿意,抬起头见孟贾已上了台阶,生生地把这股要转变为怒的气给压了下去。      他可没忘记他今天是有求于人,且这孟贾的心眼比芝麻绿豆还小,被他记恨上以后官场上没少绊子等着他的。当即站起身,笑眯眯迎了过去。“丞相大人来了。”      孟贾瞧了他一眼,这人出门总会把自己拾掇地光鲜亮丽,可今天却是穿着一身官服就来了。而且他也不嫌热,衣服扣子全扣上了。孟贾坐到屋子正中间右手边的扶椅上,“罗大人今日怎么有兴致前来。”      屋内服侍的丫鬟见他坐下上前给他面前的杯子斟了茶,罗大人看他喝的一派轻松,心想;这奸猾的贼头不会是给自己喝的就是好茶,给我的就是下等茶了?      只是面上不显,他踱着步子坐回原位,笑道:“这不,丞相大人几天没有上朝,下官里头担心就让了我来看看。”      两人笑着互相寒暄了几句,罗大人才面色一整沉声道:“丞相可得知平国公已回京了?”      孟贾见他入了正题,倒也没打太极,直言道:“罗大人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罗大人点了点头,颇有些凄凄然道:“我家小女在平国公府死的不明不白,现下还没给我个结果。小女入平国公府也有些个年头,虽未给平国公添上子嗣,可也并无过错。现下已过了三天,平国公府除了当天有消息传来,到现在也没个话。”瞧着孟贾脸上升起不耐,陡然反应过来,这丞相家的嫡女还是平国公的原配呢!顿时赶紧止了这话题,“当然,我可不是上门来念叨这些的。今个就是来问问丞相,现下我与平国公间的关联已是断了,丞相还需不需要助力?”      孟贾端起茶杯放置嘴边,听了这话,喝茶的动作一停,侧过头对着他道:“我孟贾可不是做那等无利之事的人。”      哼,这老狐狸倒是精明,没了平国公庇护,知道来找他了。      罗大人眼珠子一转,有些笨拙地从衣袖掏出一张卷纸出来,将纸张摊开,露出中间写着的字朝向孟贾这边。待孟贾看清了,又翻过背面朝示。见孟贾转回了头,他才继续道:“丞相,这上头写的东西可行不行?”      孟贾没再侧过头看他,手上端着的茶杯复又举起,抿了口茶水道:“我虽不做无利之事,可断也不会平白占人家便宜,你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罗大人还想着回去大吃大喝一顿,听了这话,眼角一挑,看了看这屋子,心下哀叹这膳食指不定又是怎样的青菜豆腐呢!      *   从陶琉居出来,孟云容还未来得及回百芳居,就被薛晟派来的丫鬟领到常园的外书房。      像是知道她不会呆在陶琉居,又为了阻止她回百芳居他才这么做的。等她进了屋子,才发现八仙桌子上已摆好了膳食,丫鬟瞧着她呆愣开口解释道:“国公爷先前有吩咐过,说等您从陶琉居出来了才请您来此用膳。”      丫鬟着着二等丫鬟的衣物,袖口处还绣了几朵莲花,人也很伶俐。孟云容想了想,问道:“你在哪当差?”      “奴婢一直在外院伺候,姨娘您先用膳,等会凉了对脾胃不好。”说着拿了汗巾过来要给孟云容净手。      孟云容挣脱开来,她现下根本没有食欲。刚刚碧柳的态度让她认知了这一事实,她不是孟云容了而是云姨娘,即使薛晟心下已认出了她,可这事情还是太过离谱,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国公爷现下在哪?可还是在宜裳居?”      丫鬟听她语气冰冷,不敢隐瞒回道:“国公爷已从宜裳居出来了,只是此刻正在盛园会客。”      盛园?府里人都只知道外书房是他处理公事的场所,可盛园前院置的厢房却是他会客用的地方,只是等闲不会用上的,“这来的是何人?”      “是宗亲府家的袁大夫人。” 难怪让她在这用膳。      先前还未回府,罗姨娘的死就让孟云容心神不宁。现在回府了,虽未因罗姨娘的死府里有什么大变动,可她却觉得府里的天快要变了。      薛晟上次虽说她的死是他害的,可这罗姨娘的死又怎么能说与他没有关系?他可是这府里的男主子啊。      这样想着她突然很想去百芳居看看,遂离了屋子,只是还未等她走出院子,迎面就走来了个人。那人着着松绿色对襟直褂,嘴角的线条始终搭着,惯是一副沉默样子。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是徐管家。      孟云容停了步子,小声道:“管家。”      被她叫住的人一愣,看着她好一会才回道:“原来是云姨娘啊。”      孟云容以往见过的他不善言语,可人始终温润如玉,孟云容以前就很敬佩他,薛晟不在,一些事情都问他才拿的主意。      只是这会的徐管家却面目颓废,整个人格外沧桑。      外头的太阳很大,他应该是在外面有一会了,嘴唇都开裂了,眼窝深陷进去,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见孟云容不动,有些自嘲道:“姨娘可还记得先前,你问我做那件事可后悔,甚至为我还担了那名声,那时你问我,我没回。现下你还想听吗?”      孟云容一愣,什么后悔什么名声,只是还容不得她说什么,徐管家已接着道:“我那时既然那样做了,现下根本就不能谈后悔。这个世上买不到后悔药,而我,并不后悔那时所做的。”      阳光正好,热度隔着衣服传来,却压不下去心底冒上来的寒意,她想此刻她知道那时薛晟为什么说是他害她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吧=0= ☆、质问(已捉虫)   下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夜晚下偌大的平国公府却安静的出奇。      薛晟从盛园前院出来的时候天已黑了。夏天的夜色空旷旷的,让人看着无端生出点寂寥。      他站在屋檐下抬起头,四周都环顾了一圈,待看到匾额上面提的字。一时,心里无端生出这感慨,他薛晟身边一直在的好像也只剩下这府邸了。      袁大夫人在太阳落山之际就回了府,家里有一堆闹心事等着她,薛晟虽不知道是甚棘手的事情,但多少他也是清楚的。因此谢过袁大夫人给他带来的消息更是许了一个承诺,他荣,她也荣,他败,她明哲保身。      袁大夫人倒是没意料会得到他的重诺,她现下与薛晟是一条蚂蚁上的蚱蜢,根本就没想着中途落单,遂带着这意外之喜满心欣喜回了府。      立在薛晟背后的得贵一直在屋外侯着,其实前院倒是置了专门的茶水间,他大可以中途去里面歇着等薛晟。      只是,府里的怪异徐管家的怪异,以及自家爷的怪异,得贵总觉得就这样看着反而踏实些。      因此此刻见薛晟落寞的背影,站的久了他步子有些僵硬,行动不是很方便上前道:“爷,很晚了,可要传膳? ”      薛晟许久没回,过了一会反而问道:“来旺可回了府?”      得贵点了点头,一会才反应过来薛晟背着他看不见,遂回道:“回了。”这他还是从下人嘴里得知的,他自己也并没有见到来旺人。      又是沉寂,半响薛晟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未出来之前可有丫鬟来过?”语气里有丝急躁。      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的本就是宝蓝色,现下站在屋檐下,伟岸如松的背影越发阴暗,他的脸色也一如这夜色,沉静如水。      得贵心下奇怪,直言回道:“未曾有人来过。” 这一早就吩咐过爷在外院会客,哪个下人会没眼色前来打扰?可他却不知道薛晟一早就吩咐过外书房的丫鬟,如果孟云容有个什么,一早来告知他。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今天肯定不会这么太平无事,这样想着人就直往与常园相通的小角门而去,裤脚处的衣袍因急步旋转了几下紧贴在裤腿。      得贵这才发现爷出去一趟,不单黑了也瘦了许多,心下想着以后定得给爷好好补补。心思一瞬间薛晟与他已隔了一段距离,他回神提起衣袍连忙跟了上去。      府里因罗姨娘的死,此刻甚少可以看得到丫鬟小厮的身影,也幸亏园子里都点了灯笼,甬路清晰可见。虽说路两旁的梧桐苍绿遮挡了不少光,可他两人脚下并无障碍。      两人急匆匆着走着,等穿过抄手游廊,过了两道垂花门,才到了外书房。      屋内的灯光透过纸窗,印着个模糊影子。得贵在后面就见前面的人看到后步子停下,好像还心安地呼了口气。识时务地没在跟上去。      今天的夜晚夹杂点风,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无疑是沙漠里的一口清泉。可外书房的门却一直紧闭着,屋子经过一天的暴晒,虽说放了冰,可这一天下来,内里又闷又热。      薛晟打开门热气就扑鼻而来,屋内的羊角灯盏正亮着,奶黄色的灯光显得很柔和。桌子上的膳食原封未动,即使靠窗的坑上坐着一人,屋子里静悄悄地像是根本没人来过。      那人听见动静并未回转头,侧着身子对着他,青丝松松挽的一个发髻有几缕发丝飘了出来,黏在脖颈处,衬得那处的肌肤白的像是上等的和田玉。一身石榴红长纱裙,裙角在地面铺成一个半弧,裙摆处绣着的荷花被灯光一照像是鲜活似的。      明明瞧上去是一副安静祥宁的美人图,薛晟却很不安,连带着手心也有了汗意。他故意把门关的重,走到八仙桌旁边,弯下身子看清上面的膳食,状似自言自语大声道:“府里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察言观色了,知道我还未用膳,让人摆了这么满满的一桌。”      他的语气有孟云容熟悉的赖皮,以往她听了就是再大的怒气也是没了,只是这会孟云容仍是未有动作。      屋子里很静,有的声音也仅是挂在墙上的钟表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薛晟直起身子垂立的双手握了握拳,还没一会复又松开。靴子走在云毯上的声音微不可寻,他走到她旁边才停了,隔着紫檀木茶几坐在她对面。      待他坐定后,孟云容才侧头看着他,眸光里沉静地如一汪死水,薛晟掩在茶几下面的右手,指甲深深掐住肉里,疼意有了才回望过去道:“见过徐管家了?”      可对面孟云容却是一直盯着他瞧,像是再看什么似的,从左往右,从上往下连看了几遍,就在薛晟以为她要转回头的时,她对着他道:“你是不是脸上带了人|皮|面|具?”      这句话说的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有种看透的心凉。      薛晟下意识地回道:“我……”只是还未容他说完就被孟云容打断,“薛晟,你没有心。”      *   盛园内除了百芳局里有一整片的亮光,就剩下外座房东边有一连串的灯光了。      盛园的小厨房因先前庖管事不在熄火了好长时间,不然这罗姨娘也不会去外厨房求酸梅汤而后闹出那件事情来。      庖管事是在薛晟走的半个月后向徐管家告了假的,他还是今晚才回的府。听着后院飘来和尚念经的声音,一脸莫名地问现下吃面条吃的一脸欢的来旺,可这厮饿极了,根本就不理他。      厨房这些日子没人用过,桌子凳子都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庖管事见来旺不回他,遂想先打扫下屋子。只是等他扫帚拿到手,来旺的面条已是吃好了,他把汤底都喝干了才对着庖管事道:“你这手艺还真是好!”      每个厨子都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赏识,庖管事也不例外,听了来旺这话,两眼一弯,笑嘻嘻地道:“你还饿不饿,我再给你下一碗?”      他这些日子想来在外面风餐露宿来着,身上原本松柏色的袍子都变得黄土一样的颜色。来旺看后后知后觉地环顾下厨房,就见刚生火的灶台也还有灰尘,刚刚饿了没在意,现下饱了,心里膈应的厉害,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庖管事笑着骂了他一句,却是重新坐回长凳上,对着来旺道:“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有和尚在念经?”      来旺听后正色道:“府里的罗姨娘殁了,现天热,尸身不好久放,爷让人来做场法事,大概存着让罗姨娘早点入土为安的意思吧。”      这话让庖管事一愣,没想到是这原因,他接着问道:“府里怎么会发生这事,这罗姨娘是.....”      来旺却是替他说了出来:“是人害的。”      庖管事没再出声了,心里却是想着及早完成与薛晟约定的事情,早些回自己山清水秀的江南去。      一天奔波下来,来旺身上又酸又累,身上的衣物也是一身酸臭味。只是想起正事,强忍着一身的味道,对着庖管事问道:“爷安排的那件事,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原来,庖管事的离府是薛晟安排好了的。      庖管事脸上升起笑容,回道:“你告诉国公爷,那件事情我查明了,那药确实是十年前丞相夫人身死的原因,它的出处我也打探明了,东西我也带了一份来。”      来旺这才站起身,原地伸展了下胳膊对着他道:“那我先回去了,那东西你先留着,晚些你亲自交给爷。”      庖管事听后颔首,来旺没多加耽搁就离了厨房。      *   风吹的越来越大,天空的云层也在变幻,人出来一看就知道这天要下雨了。      窗子被风吹的拍拍出响,却没能打破屋内的僵持。      许久,孟云容才见对面的人抬起头,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外面的风声丝毫没对他说的话造成影响。      孟云容听着他悲凉道:“我.....早就没了心,老早老早它就痛的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为了自己好我不用去看数据了免得被影响T-T,踏踏实实写完这一故事吧。 ☆、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个假,因为要去杭州培训两天,所以今天更了要到星期三恢复了! 不好意思=0= 后面两人正式是斗上了。   这晚果真下起了大雨,直到隔日天都亮了雨仍在哗啦啦的下。      豆大的雨珠子从瓦檐滚落,自发地串成一条长线,还没一会青砖地面上就汇了几条长流,雨落上瞬间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这样的天气无疑让人心生怨闷的,宜裳居内有一提着水的青衣婆子穿过屋檐,看到身子上沾了不少水滴,当即叉着腰数落开这鬼天气,连啐了好几声晦气。可到底忌讳一旁从耳房出来的王嬷嬷,未敢大声再继续说什么。      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其中鲜少会有缠绵的意境。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几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心里的失望,王嬷嬷看着乌青的天,这含在喉咙里的气一时上不去下不来,可真是难受极了。      从丫鬟房里出来的榴红看见她一愣,这会已是卯时了,王嬷嬷以往都进了屋子同筠怡郡主在一起的,她压下心里的疑惑问候道:“嬷嬷。”      王嬷嬷回过头,看清人后一愣,“昨日不是你值夜?”      榴红刚洗簌过,一张五官不出巧的脸现下嫩白的很,只是她性子历来稳重实诚,发容修饰上面也仅是中规中矩。这样瞧着不出挑,可衬着外面套的湖绿比夹人却显得很精神。只是此刻她听了王嬷嬷这话,脸上升起不自然间夹杂点尴尬。      王嬷嬷便醒悟了,心下暗叹一声,这榴红是王府里带出的一等丫鬟,为人处事稳重又很是衷心,可却不会说些讨喜的话。这就比起那碧画丫鬟在小姐面前差多了,只是这碧画丫鬟心机也着实是不简单的,竟然能够哄的小姐一心维护她。      她一想起昨日筠怡哭着告诉她与碧画两人隐瞒的事情,心下就阵阵发寒。榴红瞧着她脸色不对,上前搀着她语气关心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摇了摇头,“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昨日国公爷问话你可在场?”      榴红颔首,她语气就有些严厉了,“郡主胡闹,你也容着她胡闹了?这碧画居心不轨我老早就与你说过,让你在旁边提溜着点,可你倒好,让自家主子把自己全搭进去了!”      她这一连串的数落,榴红也未给自己辩解,只是低下头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嬷嬷说完看她的反应顿时就觉得无趣,其实这怪来怪去还得怪她自己,她要是再年轻些身体也不至于受不住劳累,昨日未去房里歇息,这后面小姐也不会错的挽救不了了。      “嬷嬷不应该这么说你,嬷嬷是急了,这说的话就不中听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嬷嬷啊,这心里有数。”      榴红是王府的家生子,可以说是王嬷嬷看着长大的,心里早已把王嬷嬷当做自己的亲人 ,于是权衡了一番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嬷嬷,奴婢有提醒.....来着,可小姐不听奴婢的,国公爷......气势太摄人了,那会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出声,国公爷看上去着实......让人害怕的,郡主估计......也是没了办法。”      雨声突然变得急促,王嬷嬷抬头看去,这雨越发下得大了,庭院中间的花被击打落至地面流下鲜红的汁水。她转而拍了拍榴红的手,无奈叹息道:“这事啊,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她人本养的有些富态,脸看上去像是发好的白面馒头,可近来清瘦了,五官更加突出,整个人看上去额外不苟言笑。      榴红知道她心情不好,任她拉着手没挣开。雨仍是在下,庭院里的花也早已没了以往的美态。      *   昨日薛晟那一番问话,不知道情况的下人也得知点风声,知道后面国公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若不是袁大夫人来了,府里昨日铁定是要发生大动静了!      虽说下人心里头都有些惴惴的,可还是私下聚在一起议论着这自家国公爷为何要发脾气。有那喜欢嚼舌根的就道难道是这罗姨娘的死是郡主害的?可国公爷昨日除了让人把罗姨娘的贴身丫鬟看着,其余人可都是哪来回哪去了,一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可到底没说出个名堂。一伙人也就那么散了。      这些也传到了孟云容耳里,倒不是她特意去打听的,而是这丫鬟小青一大早从外面听来告知她的。      孟云容回来她是最开心的,一直巴巴望着等着,昨天到了半夜才见到孟云容,当即开心地成了个话篓子。等到了夜深歇下,她服侍孟云容宽衣盯着孟云容的肚子好一会,半响才气馁道:“姨娘,您这肚子怎么还是平的!”      孟云容哑口无言,这丫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什么她肚子还是平的,就算是有了身孕,可哪有这么快就显怀的。      可有个人这么惦记她,到嘴的责怪还是吞了回去。      下了雨,今天气温有些低了,小青提着膳食回来,看她穿的单薄叮嘱她外面再加个绸夹。孟云容见她身上带着水汽,倒是一愣,问道:“雨下的很大?”      小青点了点头,把膳食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到桌面后道:“一直在下呢,刚听外厨房的小丫鬟说下了一整晚呢,今天还越下越大了!”而后她眼珠子一转,一手捂唇笑眯眯道:“姨娘,这屋子可比咱们先住的屋子好太多了,外面还有一排一排的桃树,芭蕉!刚我去外厨房比我资质老的丫鬟都叫我姐姐呢!您看啊,这食盒里都摆不下了。”      孟云容这才往黄花梨圆桌上瞧,菜色有燕窝溜鸭条、三鲜丸子、五绺鸡丝;面食有竹卷小馒头、白糖油糕,再加一盘枣泥玫瑰糕;小菜有酱黄瓜、苏油茄子各一碟,另加粳米燕窝粥。      这对于她现如今的姨娘身份可真是豪华的一餐了,小青见她不说话,两眼浸满了笑意,“您看是吧,这受宠多好呀。姨娘你以后可别做傻事了,奴婢瞧着昨晚国公爷脸色不是很好呢。”      孟云容现如今住的屋子在常园,而且是在薛晟外院的住所尚正居内,她这一留住,自然府里人都高看一眼。这个点他多半是去上朝了,那她…倒不用顾忌什么,孟云容遂问小青:“昨日你说百芳居没人了,可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个小青脸上的笑意也是没了,语气有些深沉道:“罗姨娘在百芳居死的不明不白,有人还说夜里听见哭声,传出后闹得人心惶惶的,没人敢住百芳居了。筠怡郡主就吩咐下去让几个姨娘移住在明合居的正院,其他的就住在明合居的东西厢房。现下百芳居也只剩下…罗姨娘了。”      明合居,这院子空置许久了,在盛园西边。她先前听贾嬷嬷说过那是给奶娘住的屋子,比不得其他院子雕栏玉砌,可这个时候想来谁也不会去在意。      这倒是一个机会,她连忙拉住小青的一只胳膊道:“你留在屋子里,如果有人来问起,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还在睡。”      “姨娘,那这膳…”      “你吃吧,我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就回来。在这期间,你务必帮我掩饰好了。”      小青重重点了个头,孟云容笑着回她,“那我去了。”      *   雨下的万事万物都带着一层朦朦胧的雾气,虽有些压抑可又独具美感。      从南山上往山脚下看可以看到京都的胜景,自然此时这一雨景轻易就纳入眼帘。南山被立为京都的圣山,当今天子又让人特意在此修了个二层楼台,此时在这里赏赏景天气虽败兴可也算是添兴。      楼台下面用大理石堆砌了高高一层的台阶,台阶上碧瓦朱檐。依稀可以看见两个穿着紫色官服的人比肩站着,那右边的人较之左边的身姿挺拔,两人应该是站了有一会了,官帽上都有润湿。终于,那左边的人最先出声了,“平国公此次功劳甚大,忆起来,此次还未向你聊表祝贺。”      旁边的人淡淡道:“丞相说的哪里话,我今日能够得到陛下恩赐,这还不是多亏了你,是你力荐我才得此重任。”      那力荐两字音量较重,孟贾一听,丝毫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意,他道:“平国公是个能人,这不,小试一下就试出来了。”      薛晟笑了笑,“佛家总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用来警醒世人,可这人自己都救不了,怎能奢求他还去救别人?丞相,你说是不是?”      孟贾道:“可不就是这个理。所以我说啊,这人,不求他活的多大慈大悲,可这害人肮脏的下贱事得少做。这佛家不是还有一句话,善恶自有报。说的就是这个理。”      楼台建在半山腰,薛晟看着那只有一小角露出的紫禁城,正色道:“朝中私下传闻说,丞相是泥里的一条泥鳅,滑不溜秋的,没抓住还徒惹了一身泥。今个丞相找我来可算是说出心里话了。”      孟贾也无了之前的平和,他现下站的高位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权利这东西也是一样。他沉声道:“古时有俞伯牙摔琴,就可看得出这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今个薛晟,此刻,在这里,我们是同僚,是旧时,是岳婿。可出去了,就如这玉扳指一样。”他取下手上的扳指手中用力,扳指一分为二。“我们之间的帐也要清算了。”转瞬那破碎的扳指被扔了出去。      薛晟顺着那弧度看了一会转回头,山腰上的桃树下面还有不少腐败的桃子。亦如他与他两人的关系,非友非亲非仇人,却在此刻渐渐腐坏。       ☆、谈判【修】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那天回来人不再状态,修改了添了点内容。冷空气来袭,亲们注意保暖啊。   雨下的大,低洼处都积了水,孟云容一路走的急,等到了明合居裙摆处都湿了。      下着雨的院子内静悄悄的,两旁都是枯枝杂草,只有院子中间清扫的干干净净。正房一间屋子房门突兀地打开着,像是正侯着她一样。      孟云容抬头看去,一人似笑非笑地倚在房门那看着她,显然是有一会了。这人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素净,一身月白色长裙衬的容色更加耀眼,就那样拿眼睛扫你,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摄人的魅意。      这样看着一会,孟云容才发现天果真变冷了,雨丝渗进衣服寒意像是渗进了心里。她终是走了过去,喊道:“沈姨娘。”      那人捂唇笑道,嫩白的五指上染的蔻丹红的晃人心神,可瞬间神色一整沉声道:“进来吧。”      屋子里虽打扫过,可还是闻得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孟云容记得,这沈姨娘对房间一向很挑剔,当时百芳局的屋子就是让她先选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姨娘自嘲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我是个姨娘。”这话虽是自怨自艾,可孟云容听着却觉得她像是在暗示什么。她来这一趟,也仅是因为上次徐管家后面还说了句,“姨娘如果要知道是谁杀了你父亲,就去问问沈姨娘。”      她才知道花魁的目的竟是为了报仇,忆起沈姨娘也是来自江南,此趟她来是想问问她是不是也是周皎那边的,亦或者说是与这花魁身份是一样的。可瞧着沈姨娘的态度,两人之间并不熟悉。      伺候沈姨娘的丫鬟被她给打发走了,屋子里只有她与孟云容两人,屋外的雨渐渐小了,声音击打在屋檐上一点都不闹人,屋子里有种压抑的寂静。      房内的摆设很寒酸,连像样的桌凳都没有,沈姨娘也未招呼她,而是径直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合上了才道:“原先我们四人中,虽在薛晟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可在下人眼里你却是最不受宠的,可现如今倒是你活的最好,薛晟瞧着对你也上心了,可这些都是假的!”      她说这些话语气很平静,说到最后一句话里满是笃定。好像抛却了身份,说出薛晟名讳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顾虑。她见孟云容不说话,以为戳到了孟云容的痛处,讥笑道:“傻子,真是傻子,你不会是爱上薛晟了?”      孟云容反问她:“你不爱么?”      沈姨娘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顿时有些错愕,过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先前爱的,看一眼就爱上了,可是后面,心...渐渐熬干了。”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有些癫狂了,咆哮道:“是他薛晟先对不起我的,他薛晟最不能杀的就是我了。”      孟云容一滞,沈姨娘整个人像是陷入某种回忆,她试着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知道.....”      “你的仇人。”沈姨娘却是未等她说完就道了出来,孟云容讶异她的情绪转变太快,过后才慢腾腾点了点头。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她这口吻无疑是知道的,孟云容心思一转,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沈姨娘听了这话,双手放在耳侧轻拍了下,赞赏道:“反应够快,”而后接着道:“我要你无论如何在薛晟那都要保全我一命。”      孟云容不解:“这次罗姨娘的死薛晟他并没有怪罪于你,而且你不是说他.....并不爱我,我求情怎么会有用?”      沈姨娘没立即反驳她,而是走近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道:“先前在宜裳居请安时,我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薛晟肯定会答应你的。不管罗姨娘的死与我有没有关系,薛晟都会杀了我。”      “.....”      “这种感觉会让我面对你的时候像是在面对先前的夫人。薛晟爱惨了她,你的求情当然管用。”      孟云容垂着的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好一会才道:“先夫人的死你是不是......”      沈姨娘已经返回去打开了房门,听清楚后回过头道:“你想说与我是不是有关我还真有那个打算,可有人在我下手之前就动了手。”而后睨了一眼她道:“那人你也认识。快点离开。”      这一刻孟云容很清楚心里面什么东西碎了。      *   覆水难收,有些事做了就收不回来了,有些东西即使没了,可仍存在过。      雨虽不下了,可宜裳居内的茉莉栀子都是一副摧残后的姿态,枝干歪七扭八,枝干下面都是溅落的花朵儿。      正房内,筠怡郡主歪坐在临窗的小榻上,透过窗子正看着院子里的婆子清理落叶残花。脑海里却回想着上次薛晟离开之前,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他对着她道:“郡主可曾听说过令尊与家父是生死之交?那时家父遇难,令尊对我有恩,我娶你虽是圣上赐婚,可里面也有这原因。”      她听后错愕地看着他,他好像还要说什么,可外面来通传的下人小声催促了一句,他犹豫了会没说走了。      她此刻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之前对她一直淡淡的,她还得感谢罗姨娘的死让她能早些看清。      屋子里很亮,在她对面站着的王嬷嬷把她脸上的表情瞧得分明。她走到茶几处砌了一杯茶,递给筠怡道:“夫人喝杯茶吧,这是榴红那丫头煮的,是您喜欢的银针百媚。”      筠怡闻声抬起头,面若满月,肤若凝脂。只是眼睑下的乌青败了几分美感。她接过茶,心虚道:“嬷嬷...”      王嬷嬷叹了口气,“国公爷没有将罗姨娘的死因公之于众,夫人大可不必如此伤怀。”      筠怡摇了摇头,手里的茶杯放回几上,神情有些落寞。她今天簪了一支海棠镂空玉步摇,身上着着绛紫撒花曳地长裙,明媚的颜色脸上应该是光彩夺人的。      王嬷嬷复又劝她:“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可还是有林侧妃。云姨娘那边您在意了反而是给自己添堵,你是平国公夫人,谁也越不过去您。”      筠怡摆了摆手,叹道:“嬷嬷,我没想那事。碧画那丫鬟可还在府里?”      因下了雨,王嬷嬷又有些老伤痛,今日特意加了件绸夹。只是屋内暖洋洋的,身上发汗额头都有些汗湿,可听了筠怡这话,吓的一个激灵哪还有热意,她慌道:“您可别再说那丫头了,国公爷昨天晚上让人把她带走了,可不就是想把这事就这样捂过去!您别再提了!”      筠怡听了突然趴在坑上,过了一会被褥里有抽噎声传出,王嬷嬷就那样立在旁边听着,这肯哭出来才好。      *   罗姨娘是头七那天下的葬,葬礼该有的步骤都做齐全了,兵部尚书罗大人也未传来什么动静,就连女儿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也不在意了。自上次他拜访孟贾后连留在平国公府的仆人也唤了回去,更甚至罗姨娘下葬那天也没个人来,当真做的凉薄至极。      一时,百姓嘴里津津乐道的就是这罗大人了,更甚至有人趁着夜黑跑到他家府邸面前大骂,对这平国公反而赞赏有嘉。      近来丞相与平国公之间的较量,使得朝堂上波云诡谲,就连京都的百姓也感受到了。      这平国公自从平南县立了大功回来,明武帝当着百官的面要给他赏赐,可他却谢绝了还谏言道平南县的蝗灾虽已治服了,可百姓的生活还处在水生火热之中,不如把这些赏赐折兑成粮食下发给平南县。      可天子哪能容得一个臣子来教他该怎么做的,据说当时明武帝怒道了一句不识好歹后竟罢了朝。这之后朝堂上也分了两派,一派丞相那边的,一派平国公这边的。      世人这才知道这二世祖平国公原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人物。      平国公立的大功没了后续,他似乎对天子的怒气也不在意了,依旧朝堂与府宅奔走。 还是前些日子大周国皇帝来了,在给他的接风宴上,明武帝对着平国公才有了笑意,平国公也弯了腰,这朝堂上的气氛才不那么微妙了。      周皎到了京都后才发现这大明朝朝堂上的和谐被打破了,来的路上一丝风声都没听见,心里对薛晟的芥蒂又少了一分。有些人,你骂他打他甚至伤害了他看重的人。他没动作,一定不要以为他不在意,他只是在找最好的时机给你来上最致命的一击。      而恰恰薛晟就是这类人。      他此次来是打着和亲的名头,即使心里抓心扰肺想着要去找孟云容但一直没有机会。几次不成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在隆和郡时,薛晟建议让他以这名由光明正大去京都,那时就留了这么一手。      他想明白后当即就想着去质问薛晟,可时机还未到,到底要避忌下明武帝的眼线。只好约薛晟在宫外会面,可信写了几封也没个回信,今天薛晟才回了,信里约他明日去崇德寺一聚。       ☆、宣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状态不对,亲们从上一章看,不好意思。 冷空气来袭,亲们注意保暖。   那样一场大雨后屋檐街角的赃物都被洗刷的一干二净,近来京都空气也满是清晰。      这个时候山间的景色最是美丽的,只是山路还很泥泞鲜少有人会去,崇德寺因为这场雨,寺庙里可谓是冷清。      出家人每日的事情都已是固定好的,能够一天打坐念经不出声半字,可这就苦了顾大人了。      一日两日还好挨,可这都过了几天,每每见到佛祖金像,他就想起自己手上染的鲜血,心惊肉颤地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心里一边希望这平国公尽快来,一边又希望这平国公晚点来。      只是与他的纠结烦闷相比,同行的另一人却泰然处之。虽然还是第一天来与觉会说了几句话,这几日觉会都未与他见过面,给他的也只是几本佛经。可每日里读读经书,打坐片刻,这日子与他这几年的颠沛流离来说好了太多。      觉会的禅房位置清幽,早晨鸟鸣叫啭啭,在偌大的林子里显得额外空旷回响。      觉会大师在后院还开了一块土种着蔬菜,因上次那雨下的太大,菜苗都遭了秧。顾大人这几日一大早就去整理菜园子,这是他近几日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      因此两人居住的屋子里时常只有一人,只是今日屋子里坐了两人。觉会出了禅房,像是掐好了时间,顾大人刚走了一会,他人就到了。      屋内点的佛香很浓烈,觉会听着外面的鸟声,“凡事用物都得适量,香虽能安神可也扰人心神。”      这几日的天都是灰蒙蒙的,屋子里未点上灯,光线不明亮,只有觉会身上穿的金色裟衣一闪一闪的。      对面人的头发都束了上去,一张脸本是低着,听了这话抬起头。在这不甚光亮的背景中,也能瞧着出五官深刻,面容俊秀,只是额头的法令纹很深,年纪估摸着也有四五十岁了。然而上扫的眼尾与筠怡郡主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说话依旧很费力,但并不急,吐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道:“这几日在大师这,心态较之前要平和,佛经阅的多了,这看透的看的更透,看不透的也理解了二三,大师苦心也领略了一二。”      佛家人眉目自带柔和,觉会笑了笑,面容越发慈眉善目,他笑着说道:“世无无因之果,亦无无果之因。李施主不在意失去的亦不在乎得到的,这是你心智已开所悟。”      对面的人还未回话,顾大人慌慌张张已是跑了回来。他鞋子上都是泥土,蹭的地板一块一块的,手上也是。看到觉会一愣,回过神施了一礼道:“觉会大师。”      而后对着觉会对面的人继续道:“王...不是..李...平国公来了...还有大周国的皇帝。”他这番话语无伦次,两人还都理解了。觉会转动这手上的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来的巧来的好,恰好他来,恰好你在。”      说的顾大人一头雾水。      *      孟云容没想过,等她终于确定谁是害她的那个人了,却不能见到他,徐管家好像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一样,她打探了几天,这才知道他在外座房。      只是来了才知道常园的外座房已经空了,院子大门紧闭着,她看着守在院墙一排不让她进去的侍卫,质问道:“是薛晟说的让我不要进去?”      侍卫竟也不在意她口中的不敬,两眼盯着前方恭敬回道:“奴才们奉了国公爷的口令,不论是谁,没有他的允许一律不准放行。”      孟云容气急,半响后像是对自己的无力生气一样,她搬过回廊上的一个矮凳放在台阶下面,坐上去后道:“好,就这样耗着,我看薛晟来了到底让不让我进。”      那出声的侍卫无奈,语气软了几分:“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您别为难我们。”      孟云容何尝不知道,可她心里的那些等不了了。她爱薛晟,因为他她过的不快乐,可她不怨也不能怨。可她从未对徐管家做过什么?反而很敬重他,她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眼里不得不除去的沙子??      侍卫没法,看她一人出现在这也知道她是甩了下人有备而来的,心里面只盼着薛晟快点回来。      等日落西山,府里面都点了灯,薛晟还未回来。      还是之前的那个侍卫,瞧着坐在凳子上倔强的身影,借着光瞧清她嘴上都干的起皮了,又一次上前服软道:“奴才们求求您了,您这都快一天了,不吃不喝的,先去吃点东西再来?”      孟云容摇了摇头,她别的本事没有,可唯独等的功夫是有的。      月上中天,薛晟才回了,周皎那家伙被他给搪塞了回去,他脸上原本有些笑意。可等在府门口侍卫跟他说了他走后发生的事情,笑意一下子没了。整个人急忙忙地往外座房跑去,还差点绊了一跤。      跟在他后面的得贵还是第二次看到他这幅样子,上次那是先夫人去世爷从南山回来的时候,这次....难道发生什么了?      他一把扯过那传话的侍卫,问道:“爷走了,发生什么了?”      侍卫回道:“是云姨娘,奴才也不知道。”      得贵听了放下拉着侍卫的手,他听来旺说过,爷对着云姨娘很不一般,也有提醒过让他在有关云姨娘的事情上小心行事。      原地想了想,他没跟上去,而是往盛园方向走。      *   外座房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这东西好打理,平常下人只要浇浇水就好了。      可花开了,老远都能闻得到桂花。夜晚院子门口一片寂静,可闻着这花香的味道,孟云容却觉得心里那股强撑的劲一点一点流掉了。      急促的脚步声渐近,不一会,头顶传来阴影,孟云容还未抬起头,眼角却发现这人今日穿着一身红衣。      以前她问他,“你长的这么好看,可眉眼很淡,怎么不穿红色的衣服,那样贼俊了。”      她那会盼啊盼,可除了大喜的日子看他穿过喜服,别的日子却是没有过,可是今个他却穿了。      当真是讽刺极了。      只是她未容她抬头,那人已经弯下身子,单膝跪地,看着她道:“我回来了。”      孟云容同样看着他,指了指门:“我知道,那你可以让我进去了么?”      他一滞,孟云容笑着继续道:“跟他们说声‘我可以进去了’就这么难?”      他摇了摇头,握着孟云容的手回道:“你..真的...要进去?”      孟云容抽回被他纳入掌中的手,慢慢站起身,“不了,我改变注意了,我等着他来见我。” 而后一步一步向来时的路走去。薛晟看着她的背影,对着一旁的侍卫命令道:“护送夫人回去。”      院子内很暗,就连里面唯一住着人的屋子也是一片漆黑。      薛晟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一人听见动静,喝道:“谁?”      薛晟根据以往的印象往灯方向走,回道:“是我。”      这句话落,有什么东西从高空落地传出一声闷响,灯点上了,屋子里也亮了。才看清一人正摔倒在离床没几步的地面上。      那人蓬头乱发,面上脏乱腮下蓄满了胡渣子。看清薛晟后,跪在地上道:“奴才见过国公爷。”      竟是徐管家,可这还是以往那个干净利落的徐管家么!      薛晟盯着他好长时间都没说话,徐管家接着道:“我还以为国公爷不会来见我了。”话里含了丝丝哽咽。      屋子里沉静了好一会,薛晟走到了门外,背对着他才回:“你何苦把自己弄得这般田地。”      房内的光照亮了外面的庭院,徐策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填满了空隙,他的小主子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他对着薛晟的方向磕了个头,站起身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只是还未碰到,那出去的人已复返,看清他的意图手一挥,劲风一闪,徐策已是倒在地上。      薛晟阴鸷地盯着他,蹲下身子,眼里一片腥红,歇斯底里道:“你知道的啊!你知道的啊!”而后竟是屈膝坐在地上,抬起头让眼里什么东西不要落下,痛苦道:“你怎么能够这么做,那是我心里珍藏许久的人啊。”       ☆、断指   徐策一直记得十年前那个下雪天。      那天他的主子把他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那一刻,他徐策的性命就与平国公府相连了。      可是后面主子死了,还是被这当今的天子用那等下贱的手段给害死的,他亲眼看着昔日何等荣耀的平国公府变得如何冷清。      羽翼未丰的小主子步步维艰,在天子与丞相的眼皮下小心度日,就盼着哪天能够报了仇,可这一切却在小主子爱上丞相之女-先夫人后被打破了。      天子多疑,主子死了可主子手上最重要的东西他没得到,一直在猜忌小主子。那时府里处境堪忧,可偏偏小主子还因为先夫人屡屡露了破绽。      先夫人是好女子,小主子能爱上她不无道理,可却坏在了时机上。      他不能容忍小主子隐忍的所有最后都功亏一篑。那时把毒下进药里,他就想着,小主子若成功了他会亲自去先夫人墓前自尽谢罪,因为他想着若不成了...也得保全着小主子,他徐策得死在前头。      可他徐策还是做错了,甚至也想错了。      夜色如水,黑云遮挡了月亮,天黑青黑青的。      房内的光亮的他都睁不开眼,他趴在地面上,对着旁侧屈膝而坐的人道:“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声音嗓哑不堪,可透着满满求死的渴望。      这间屋子还是当时薛立闽在世时赐给他的,屋内的装饰摆设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下人房。薛晟记得,那时他就是在这第一次见到徐管家的。      那时他很淘气,仗着会点拳脚将刘尚书家的小子打了一顿,父亲知道后,提着鞭子满院子地追他。他躲进了这间屋子,那时徐管家正在宽衣,看他进来后一愣,只是还未出声,他就出声命令道:“不要说我在这。”      徐管家听见父亲在外面骂他的声音,笑了笑却未拉上衣服而是先关上了门,对着他眨了一眼道:“您先在这躲一躲。”      那时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对着徐管家却没了往常的张牙舞爪。      因为他知道,徐管家会对他好。      所以他怎么能够杀了他他薛晟怎么可以去杀了一个为他几次连性命都不要了像父亲一样存在的人?      他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回道:“你对我有恩,我薛晟一直记得。今天我们之间恩怨两讫,再无瓜葛,明日你就出府去吧。”      院子内空气里满是桂花香,薛晟走出后,回过头看了眼,风吹起衣摆,衣袂飘飘,他心里道:“你做的,理应我来还。”      *   芭蕉树在地面投下一片一片影子,随着风晃啊晃,孟云容站着看了会,突然就觉得累了,可却没想睡的欲望。      立在她身后的小青劝道:“姨娘,您这一天都去哪了?奴婢担心死了。您快进房睡下可好?”      孟云容转回身子,笑着看着她,小青只觉得她的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心颤了颤道:“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和小青说啊,小青能给你办的!”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孟云容摇了摇头,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可想过出府去家中可还有亲人”      两人站在屋檐下,夜深起了风,吹的孟云容的发髻都有些乱了,她给孟云容理了理额际的发丝后回道:“奴婢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早些年闹饥荒,饿死了好多人,我娘说与其看着我饿死,还不如在她知道的地方给人当丫鬟。”      她不过是豆蔻年华,可说出这话语气像是一个老者,孟云容继续问她:“那你弟弟她们可还好”      小青听了这话,眉眼里都带了欢快,她说道:“府上发的月钱我都存着托人带回了家,我娘前些日子还传来口信说还买上一亩地呢!”      像是想到了以前,她脸上眉飞色舞,定了会见孟云容只看着她不说话,便有些惴惴的,孟云容语气眷恋道:“我也想我娘了。”      小青听后笑了开来,脸颊上又现出了两个小酒窝,“姨娘的娘肯定是个大美人。”      孟云容眼里都是笑意,半响抬起头看着上空淡淡地回着:“我娘她是很美。”      可她这句话后,却是没了声音。当真是不符合小青叽叽喳喳的性格,她未低下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小青”      低下头才看见小青弯着身子正向某人行礼,那人见她发现了,对着小青道:“你先下去。”      小青临走前还对孟云容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别得罪了。孟云容无奈,这丫头未免太天真了,竟是没发觉她与薛晟之间的古怪。      天黑了终会亮,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也是时候把它剖出来了。      孟云容最后看了一眼上空,道了声:“进去谈吧。”      屋子里很温暖,点着的光透过纱窗既柔和又安宁。      八仙桌上还插了几株茉莉,屋内都是淡淡的茉莉香。      孟云容进来后径直走到桌旁的圆凳坐下,当做没看到那人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给自己面前倒了杯茶后,才道:“国公爷这么晚来我这有事?”      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可是奇怪的,孟云容觉得也没那么压抑了,好像她对他该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在外座房她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全都放下了。      她自入住了这屋子,下人不时地送些东西过来,就算没说她也知道是他的吩咐。      可是这样沉默真不算是事,她抬起头看着那人道:“如果没事,那就请你出去,我要歇息了。如果有,请你快点说!”      这句话后,他才动了,只是没像孟云容以为的会坐下,而是蹲下身子,注视她道:“今天,我问觉会大师,眼睛看的与心所感觉到的,该相信哪一个”      他的声音比以往还要深沉,就这样单纯地说着却容不得孟云容躲闪。      “他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世人都忘了没了心,看到的也会是假的。我信我心所感觉到的。”      孟云容扫了他一眼,拿起茶杯,可他却继续道:“阿容。”      孟云容手一晃,茶水漏了出来。他的眼睛一亮,可孟云容却是笑着轻视他道:“国公爷,您是不是走错屋子了?”      薛晟却是摇了摇头,像是知道她会否认似的,他直起身子,伟岸的身子在孟云容身上投下一大片阴暗,“阿容,我知道你怨我。”      孟云容放在右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响,一把刀鞘被扔在桌面上。      孟云容看着那东西,他却在继续道:“我总在想,其实我不能怨任何人,害了你的人是我。你该怨我的。然而阿容,我时常猜你还会原谅我吗你一定不会的,因为我都恨死我自己了。可是我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要与你说,但是我不想你再难过了。我只说一句话就好了,上一次你死了我都没说过那句话,可是今天我想与你说句,我好早好早就告诉你,阿容,你很美。”      像是亲密的低喃耳语,孟云容双眼模糊,等她发现那刀鞘中间没了刀刃瞬间抬头往他身上看去,看清后呆滞地道:“薛晟,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她,你把手上的刀放下。”      如镜般的刀身冷深深映出一张惊白了的脸,薛晟看着她站起身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有些自嘲道:“我薛晟今天还不能给你性命,我还得留着我这条命去完了那件事,可是我得留件物事给你,我不能再践踏你的好心了。”      孟云容只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东西被切断的声音,脸上有滴温热的液体附上。她闭着眼睛颤着手打算去摸,只是还未容她触上,那东西就被他给擦拭掉了。她睁开眼看到那人捂着左手的手掌里满是血,像是特意避讳她一样,连忙用衣服给包上。      可孟云容很清楚,那人切断了自己的手指,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薛晟,你的手指头呢?”      那人苍白着一张脸,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却还笑着道:“那东西吓人,你别看。”      孟云容突然就受不住了,她一下子就跪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大哭道:“我没有说让你还我什么,我没有让你还,没有....没有......我没有!”      对面的人一头冷汗,十指连心,他痛的不能自持,狠下心咬了下舌头,两厢痛意相抵让他人清醒了不少,强撑着解释道:“我不能杀了徐管家,现在我.....给不了你性命......只能拿这东西先欠着。”      孟云容一愣,好一会,才把头埋入双膝。他想上前,可又害怕她看清他手上的血迹,捂着手蹲在地面,脸上的表情亦是痛苦。      等他觉得痛的不能再痛了,她才抬起头,双眼红肿盯着他道:“薛晟,我们之间两讫了,就这样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渣了吧。。。。 抓紧完结。晚安。亲们。 ☆、罢朝      京都的天连续阴沉了几日,这天终放了晴,大太阳高高挂着,热气回升可甚少有人抱怨。      天好了,干活都得劲。      可是明武帝却在这天罢了早朝,他病了,太医诊断说需静养些时日。      一时朝堂之上议论声四起,官员里头不免对这明武帝的病因各种猜测,有人道:“这陛下夏季贪凉,冷食饮多了恐是寒气淤积。”也有人道:“这还都得是宫里头袁婕妤的原因,这明武帝去她那可是一日都未落下的。”      可这些都仅是私下里的臆测,具体是什么当然没透出来。海公公得知这些,心里面当真是觉得好笑的,这明武帝平日里最是小心,虽怕热可对身体有损伤的东西也仅是点到为止。袁婕妤那都已显了怀,更不可能是因为她了。      明武帝之所以病了,还是因为心病。自从上次梦到过已死的闲王后,虽说不会每日,可三天里头就有两天会梦到闲王,梦里同样是闲王来找他索命。      他皇位虽坐的久了,可心底的不安却在渐渐扩大,忧思成疾这才今日身子不爽利,不得已让太医过来放出那样的风声。      虽未上朝,可明武帝还是来御书房批阅折子,可他眼睑下面一片乌青,样子很是憔悴,身上穿的龙袍都有些宽松了,看得出是病了。      海公公得了吩咐就唤了丞相来御书房。      这不,他又在外面候着呢。      明武帝坐在案前的太师椅上,照旧对着立在台阶下的孟贾道:“丞相,可知今日我找你来是为何事?”      孟贾仍是穿着官服,还未出宫就被唤了过来。他答道:“陛下是想问我大周国皇帝一事?”      明武帝点了点头,他身子仍有些不适,放下手上拿着的折子,靠在椅背上慢慢道:“朕.....听闻大周国皇帝去了趟崇德寺,这事......你可知道啊?”      孟贾正色回道:“臣...知晓此事。”      “那你知道为何不及时来告知我?”明武帝双眼阴鸷地盯着他,从案前拿起一折子扔在他面前怒声道。      孟贾瞬间跪地,沉声道:“臣知陛下在暗中观察大周国皇帝与平国公之间是否有往来。可臣觉得,打草不能惊蛇得一窝端。崇德寺盛名远播,往来的香客不计其数,大周国皇帝去了,平国公也去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大怒过后明武帝渐渐平静了,孟贾的话仔细一琢磨是对的,可他这些日子深受那梦魇之苦,一时未想到那层。      孟贾也感受到他情绪变化,遂继续道:“陛下近来身体有恙应当多加歇息,万不可再劳累伤身了。”      明武帝一听,心里熨帖了不少,颇有些感慨道:“丞相起身吧,朕身边能信的也只有你了。”      “能为陛下所用是臣的福气。”      “朕找你来还有一事,大周国皇帝此行目的,两国如要和亲,你觉得朕的女儿里头哪个可行?”      孟贾一听,直接匍匐在地了,“臣惶恐,公主之尊贵岂是臣能议的。”      明武帝笑了声道:“朕说行,谁还能说朕的不是?我让你说你就说。”      孟贾这才开口道:“臣听闻大周国皇帝尚未到而立之年,与这十公主、九公主年岁差距太大。只能在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里头选。”      明武帝子嗣丰厚,单公主就有十个,及笄中合适的就只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了。其中六公主最是出色,明武帝最是喜爱之。      大周国皇帝来,这后宫也是闹的一窝粥的。六公主的母妃娴贵妃就在明武帝吹过耳边风,她是希望此次人选能是六公主。虽远嫁他国,可这大周国皇帝长得丰神俊朗,关键是后宫妃子甚少,再说大周国皇帝国力富强,能有这想头也不无道理。      明武帝心里也是定了六公主,只是还得假意再问问,他故意沉思了会问道:“那你觉得这三个公主里头谁最合适,这六公主如何?”      孟贾一听就知道他中意六公主了,只是前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孟贾权衡了一番终是道:“臣觉得不妥。”      明武帝捋了把山羊胡,有些生气了,“那你说说,朕的小六是长得不好?还是这才艺学识差?配不上这大周国皇帝了?”      孟贾作揖回道:“六公主钟灵毓秀、才学渊博,只是这大周国皇帝独爱样貌丑陋女子,臣听闻其后宫妃子相貌也仅是算得上端正。”      “还有这等癖好?”明武帝讶异道,想了会心里道了声可惜,也没兴趣在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看着孟贾好一会才道:“你可还记得在先皇身边伺候的沈公公?”      孟贾心里一寒,这皇帝终于说出找他来的原因了,遂斟酌道:“此人不是已死了?”      明武帝点了点头,“他是死了,可他身边揣着的东西可没像他一样入了土。这沈公公是江南人氏,先皇在世时对其宠幸有加,可他却对朕厌恶至极。”      孟贾未再出声,看着明武帝愤愤不平,心想这沈公公若不是被你害了,这天下早已是闲王的天下了。      *   自那晚后,孟云容搬回了盛园,入住了陶琉居。      那一晚断的不仅是薛晟的手指,也是他与她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爱恨情仇。      可是平国公府下人里头却没人对此说上什么,因为徐管家离开了,独自一人离开了。      谁都想不明白徐管家为何离府,自家国公爷为什么还允许了?得贵甚至义愤填膺地要去质问薛晟,还是来旺拉住他,火爆的脾气都爆发开来,大声对着他道:“你眼瞎了吗?!没注意到爷的手吗?”      说出手一字的时候嗓音里都带着颤。      他的爷竟断了自己的手指给徐管家赔罪,如果他还不明白,他就一傻子了!      得贵清楚后当即跪在外书房,一个大男人哭的一塌糊涂。      这些孟云容都不知道,薛晟断了一根指后,她这边太平无事。知道的也仅是徐管家走了,他断指这一事情府内并未传开。      趁着天好,平国公府下人都在忙碌,都翻箱倒柜地把屋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      小青也忙活上了,从卯时起来洗洗刷刷弄了几个时辰。      可她却一点都不累,还没一会就跑到孟云容耳边说上一句:“姨娘,这屋子可真是好极了。”      孟云容却是笑着不回话,这屋子她住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它很好。      阳光透过指缝,晃得她都睁不开眼,她想以后为自己活上一次。      院子里的石榴树没了,桂花树仍在,现下盛开着满院子都是桂花香。      孟云容从屋子里搬出个绣凳,就见小青仰着头张开嘴立在桂花树下,孟云容一愣,待明白过来,嗔道:“你这个傻丫头!”      小青转回头望着她,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姨娘,您可笑了!”      只是她这句话落,眼梢扫到一小身影向院子内走来,胖墩墩的身子正困难地在跨门槛。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就见孟云容已是往那地方走去,她也跟在后面。      近了,才看见孟云容半提着个四五岁孩子,愣道:“姨娘,这是....?”      孟云容笑着回她:“去把点心摆上。”      薛晟赏赐里的东西不仅有用的,吃的也有,都是京都有名的点心铺买来的。小青倪了一眼在孟云容旁边的小肉团子,“你可有口服了。”      回屋的时候,绿色的裙摆飞了起来,惹得小肉团子要伸手去够。      孟云容摁住他的小手,蹲下身子小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小肉团子今日穿的一身新,棕绿色的对襟小褂衬得一张脸奶白奶白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袖口处还给塞了一棉绢帕子,像是被人特意拾掇给送过来的。      肉嘟嘟的小手碰上孟云容耳朵上的白玉坠子,好一会才回道:“娘...诚儿...来的。”      孟云容悟了,抱着糯米团子的小身子,笑着道:“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陶琉居外,一着茶色四喜如意云纹织锦对襟衫,妇人髻上仍是一白玉簪子的女子正站在一盆景后面远远观望着。见她双眉紧紧拧着,一人淡淡道:“担心了?”      他着着绛紫色云锦直褂,可左手却隐藏在宽大的袖子当中。      那妇人摇了摇头,“奴婢不是担心,是害怕诚儿年纪小等会....闹起来,小姐应付不了。”      想了想,妇人转了个身子,看着刚出声的人道:“碧柳愚钝,国公爷为什么这么做?”      “...想让她开心。”碧柳一滞。      这处没个遮挡,大太阳照在身上,碧柳身子上都有了汗湿。可瞧着他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低下头后小声道:“国公爷,那咱们先回吧?”      薛晟点了点头,“得贵来旺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像是过冬一样,注意防寒=0=! ☆、杀意   明武帝连罢了三日早朝,在其重新上朝的第一天,下了个旨意。让大理寺彻查昔日沈公公一族的遗留,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缉拿。      京都城墙告示贴满,百姓人心惶惶。      城门口也尽是巡逻的守卫,就连街市也时常看得见着着铠甲的侍卫。      小贩生意照旧做着,可以往的吆喝声都没了,街市变得死静死静的。      百姓里头都这样了,在朝为官的人更是紧张。      总兵府一如以往的清静,明武帝仍是没放权,于总兵也乐的清闲。只是现在的朝中局势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情况,这明武帝也是开始有了动作,可这平国公却是老神在在的。      他为了这事几天都没睡好,瞧着薛晟仍是云淡风轻,就问道:“明武帝此举分明是想铲除自己的后患,这沈公公仇对他亲近闲王朝堂之上无人不晓,这...明武帝...是知道闲王...没死?”      薛晟见他真的担心,只好回道:“他是心魔作怪,宫中那人所说,他还不知道闲王已进京这一事。”      他这么一说,于总兵才悟了,这沈公公当时死的罪名甚是忌讳,是以害皇子为由被赐毒酒的,还是闲王清楚明武帝的阴谋在其下手之前把沈公公的亲人给挪了地方。      这才不至于被灭了个满门。      于总兵解了近几日的愁,才注意到薛晟一直在袖中的左手,再想到先前去崇德寺去平国公府邀他一起,被告知他身体不适,还在府里修养了几日。他今日复又仔仔细细观察了薛晟一遍。      脸色是白了点,可国公爷脸一向就白。只是这大热天的,把手捂在袖口处是有些奇怪的,可能是他脸上的疑惑太过露骨,薛晟把左手伸了出来,指节修长分明,只是左手小拇指处缠了纱带。      于总兵看着他那不在意的样子,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末了说了一句:“这节骨眼上,国公爷万事小心。”      薛晟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对着他语重心长道:“我把沈公公留着的东西放你这,给你招来是祸还是福,到时你别怨我。”      *   另说,袁大夫人这,因得了薛晟给她的承诺,这段日子身心由外舒畅。      只是还有件闹心事,就是薛赁新纳的通房。因上次薛晟给她一提醒,她早在那通房身边安插了眼线,可不知道是这眼线太过没用还是这通房太过厉害,这一段日子里竟是没抓到个蛛丝马迹。      眼看这这大儿子拎过来了点,她想着得趁机再加把火候,断了这大儿子对通房心里头的那点想头。      遂今个对着前来请安的薛赁道:“母亲听闻那女子快临盆了?”      薛赁一听脸上都带了喜意,大抵就是自己喜欢的人母亲终于惦记了,袁大夫人暗自揣摩他的神色好以辨别那通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一番话下来,估摸着□□分,心里面叹了一声,这大儿子对这通房还真的是用情至深,那去母留子的办法就不能用了。      薛赁哪还有不应了,当即没一会就领了那通房过来。      八月里的天气还很燥热,那女子也没贪凉,身上穿的严实,袁大夫人看着她抱着肚子的动作,心里面对其少了一分戒备。      看其面容闭月羞花,因怀有身孕脸颊丰腴了些,可还是掩饰不了那股清丽。再看其举止得体,丝毫没傲慢拿乔,心里又满意了一分。      在通房行礼后就让人搬了垫了一把石青散花软垫的扶椅过来让她坐下,语气有些松缓地问道:“你进府也有些时候,今日叫你过来这其中原因你也是知晓的。”      薛赁被袁大夫人支了出去,内间也只剩下一伺候的丫鬟,及她两人。      通房低眉不说话,袁大夫人也拿捏不定她的态度,因此对着丫鬟道:“你先出去。”      随着丫鬟的出去,通房这才抬起了头。      袁大夫人歪着身子靠在黄花梨矮榻上,叹息道:“你是个聪明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通房望着她回道:“奴婢红芜。”      袁大夫人目光赞许地看着她:“儿子是母亲身上掉的肉,赁儿入了你的套不无道理。红芜你觉得你现在做的对得起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大概是这几个月感受新生命的跳动,以及临盆在即,红芜听了这话,面上尴尬犹豫都有。袁大夫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继续道:“我的话就到这了,你回去想想,要是想明白了打算怎么做了,两天后让你身边的葛婆子来传个话。”      这葛婆子就是袁大夫人安插的眼线,红芜也没问,竟是道了声好,袁大夫人给她摊牌了,那她再装作不知道未免太不上道了。      袁大夫人遂让她回去了,她不是个良善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敌人能成为朋友,还是先不让自己的手上沾了血迹。      *   自从上次小肉团子来了一次,隔三差五陶琉居就有他了小身影。      依旧是被人拾掇后给送来的。      孟云容想,碧柳那丫头多半知道了,费了这么多心思,当真还是之前的傻碧柳啊。      陶琉居焕然一新,屋子里透着生机,可依旧只有小青与孟云容两个。      偌大的院子因为小肉团子的到来有了笑声,只是这会孟云容正在喂肉团子吃糕点的时候,一绿衣丫鬟竟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陶琉居,跪在她面前道:“姨娘,您快去救救沈姨娘吧,国公爷要杀了沈姨娘...。”      孟云容这才记得她是沈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未容得她问上几句,丫鬟就抢声道:“姨娘您快与我去吧,国公爷已经到了,去晚了...沈姨娘就没命了....。”      明合居本住满了人,可现下空旷旷的,一间房子外面立着的一人,正是薛晟身边的来旺。      耳边传来内间沈姨娘怒声质问的咆哮,来旺抬头看天,天气好云也干净,可里面的人却是肮脏的。      内间,仅有的瓷器都被抛掷地面成了碎片,昔日打扮得体的沈姨娘衣服散乱、发髻乱糟糟的。      她看着站在门背后着着玄青色衣袍的一人道:“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我?”      她脸上都是泪水,眼眶血丝密布,这句话咆哮出来,屋子里都是她的喘息声。      薛晟看着身后的碎片,“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我只知道你没把握,也仅知道,从今天开始,府里没有沈姨娘了。”      他这句落,沈姨娘身子一软,人跌在地面上,碎片扎进肉里也是没了痛觉,“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了你啊,她孟云容有什么好的?!竟让你为她做这么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筠怡郡主身上做的事情!”      原本站在门后的薛晟却是一个闪身,人就到了她面前,沈姨娘一喜,柔声道:“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对你好了,你这次原谅我,好不好?”      不想薛晟却是掐住她的喉咙,她的脸庞慢慢变红,求生意识使得她的手努力去抓薛晟的手,可呼吸越来越困难,桎梏在脖子的双手力气一点都没松。      沈姨娘才深刻了解到,薛晟是真的想杀了她。可临死的边缘他竟是松开了手,沈姨娘趴在地面,侧过头看他。视线恍惚里他慢慢直起身子回她:“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就在你与孟贾狼狈为奸的那一刻,你就该死了。”      沈姨娘咳嗽不断,她一直知道的,她所做的都没能瞒得过他,即使当时她以自己是沈公公的侄女,进了平国公府,她就该知道的。      只是她还是不死心,她浑身都是狼狈,可双眼还带着光彩,“薛晟,你忘记我是沈公公的侄女了?你忘记沈公公手上拿着的圣旨了?”      薛晟冷哼了一声,看着她:“既然要上路,那就让你明明白白的。沈公公的侄女早就死了,你是她身边的婢女,知悉她的秘密自以为是拿了她的东西篡了她的身份。可她留着的都是假的。”      这下,沈姨娘的眼里暗淡无光了,今天真的是她的死期了。      她看着放在茶几上的青釉色药瓶,薛晟竟不想杀了她污了手,可她哪个地方比不上孟云容的,她不甘心,不甘心!      薛晟就见她一下子站起身,拿起了药瓶,嘶吼道:“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就换不来你一丝丝真心,罗姨娘是我害的又如何,可你为什么不也把那罪臣之女也杀了?”      薛晟却回了她:“你扪心叩问,你所做的当真是为了我?杀罗姨娘也是为了我?将我的行踪告知孟贾也是为了我?”      沈姨娘未再出声了,她蹲下身子,大声哭泣开来。      她自认为是最了解他的,怎么就忘了,他的决定是不会改的。      可是她还得问问他,“这个时候我死了,两败俱伤,你为什么不等等?”      薛晟回她:“杀人之刀看得见看不见,可我拿着刀抱不了她,我放下刀护不了她。你可懂了?”      沈姨娘懂了,这答案更让她心死,她举止僵硬地打开瓶子,瓶嘴触到嘴唇,门吱呀一声,一人跑了过来夺了她手中的药瓶。      这人身上带着暖暖的桂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不稳定,亲们见谅哈。 表少爷12月份开文,有一篇《你看苍天饶过谁》有更新,文风较轻快,有兴趣的亲们关系看哈=0= ☆、承认   鼻尖尽是甜糯的桂花香,沈姨娘抬头看去,就发现孟云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双手撑在瓷片上,有鲜红的血迹流出仍是感受不到疼似的,嘲讽道:“还真是花无百日红,今个竟让你来看我笑话了。”      房门被打开还未合上,来旺已是跟着孟云容也一起进来了,发现薛晟眉头紧皱看着他眼里有责怪,“爷,我....”      其实他还真就给拦住了,只是最后节骨眼上被云姨娘挣脱了。薛晟看着一侧着着翠绿散花长裙的身影,无奈挥了挥手示意来旺先下去。      他没想到沈姨娘竟然找到她那,他虽想杀了沈姨娘,可断不会在她面前。      只是自从上次他在她面前断指后,她几乎未出陶琉居,他也仅是在外偷偷看着,他虽想与她多处些时候,可此刻时机不对,只是想要上前开口他却觉得很困难。      他不能忘记她那会看着他眼里的透彻。      不想沈姨娘竟是看出了其中的古怪,像是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她整个人又恢复以往的盛气凌人,姿势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发髻,探过身子对着孟云容道:“今个就谢谢你了。”      孟云容也知道自己被她给利用了,可是沈姨娘还未告知她那个秘密,这个时机上薛晟不能杀了沈姨娘。瓶身被握的久了都温热了,她才笑着对沈姨娘道:“做买卖最注重公平,希望沈姨娘勿忘了上次所答应的事情。不然....”她摇了摇手中拿着的瓶子。      沈姨娘看到她的动作,表情才有些破裂,可随即又很好地掩饰了,她必须在下一次薛晟要杀她之前离开平国公府。      薛晟一直立在旁边,本不想出声的,可瞧着孟云容与沈姨娘之间在进行某种交易,遂上前走到孟云容面前,“我们出去谈谈。”      孟云容看着房里的一片狼藉,以及虎视眈眈的沈姨娘,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富锦胡同状元府书房内。      李简瞧着来通传的管家,又一次问道:“那人竟真的那样说?”      管家再次点了点头,李简顿时觉得这天果真要塌了。      原地转了几圈,他沉声对着管家吩咐道:“让人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管家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道:“夫人那还等着老爷过去用膳呢...”      李简的夫人泼辣能干,可脾气不好,下人里头几乎都被她给整治过,一来二去府里人都怕这府上的女主子。就是李简也是怕的,官僚邀他去喝花酒从未去过。      只是李简此刻却是厉声回道:“耽搁不起了,夫人那要是问起就说等我回来。”      因先前明武帝下的旨意,孟贾近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还是今日空了点,遂在外书房正歇着。      睡的正好,就听有人在敲房门,他一早就吩咐过下人,下人里头也断不会这么没眼力见。      可敲门声却很急促,间或夹着李简的声音,他人一个激灵起身,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就见穿着蓝色常服的李简面带急色的看着他。      他这个学生他最是清楚,为人老成,鲜少会有这般慌乱过,料来有急事,遂对着李简道:“你先进来,我去内间穿好衣服。”      他的话才使得李简冷静了些。      孟贾穿好衣袍出来的时候,见他呆愣地坐在凳子上,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简抬起头看着他,嗓音低沉道:“老师,咱们手上的军队都倒向平国公了。”      闻言孟贾身形晃了晃,李简起身打算去扶被他用手挡了,他问李简,“虎符还在我手上,为何突然会发生这一事情?可是哪出现了纰漏?”      李简摇了摇头,“王莽这人油水不进,会听从于我们也仅是老师手上握着闲王掌着的虎符,可现如今,王莽带领着王家军投诚平国公了。”      闲王那时领兵出征手上握着的金玉虎符,可在边境内任意调兵,谁都认为那虎符也跟着闲王一起消失在沙场了。然而谁没想到孟贾却在闲王出兵之前,就让人潜入闲王那把虎符给换了个假的,闲王寡不敌众兵败了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王莽这支军队因远离了京都,他也当起了一方的土霸王,可他这个人极认死理。因对先皇敬重有加,见金玉虎符如见先皇,甘心受命于握着金玉虎符的人,这孟贾才钻了空子。      能让这头犟驴弃金玉虎符于不顾必然是见了比虎符还能代表先皇的东西,孟贾遂对着李简道:“派去江南的探子可打探清楚平国公府的沈姨娘究竟是不是沈公公的侄女?”      可这话后,李简的额头紧皱,他道:“探子来报,沈公公的侄女已死了七八年了,是其婢女帮其殡殓安葬的。”      他这句话落,孟贾抬手扫落八仙桌上的茶壶,清脆的声响也掩饰不了他话里极深怒意,“我孟贾枉在朝堂混迹这些年头,竟被个女子给诓骗了,让人把那女人给我带过来!”      “你我现在去崇德寺一趟。”      他还是大意了,希望还来得及。      *   湖中种着的莲蓬都成熟了,往年徐管家定会领着下人陆续采摘,再分发给各个院子,只是今年莲蓬依旧在着。      孟云容看着那碧绿饱满的莲蓬,心里涩涩的。      她其实没有想着让薛晟给她一个交待,她人死了又活了。可说不在意吧,她也的确没那么伟大,多少对着徐管家有着恨意。      可刚听他与沈姨娘的那一番话,她才深刻体会到他面对徐管家的心情,就亦如她对着她父亲丞相一样的心情。      娘还未死之前,孟云容觉得父亲对她很好,可娘死了,不单对她厌恶了,不闻不问甚至对她的死也是不在意的。      可他依旧是她的父亲。      正午时刻,太阳最是强烈,两人站着抱轩亭内也能感受到外面的热浪。      薛晟看着她盯着湖面好一会才对他道:“薛晟,把徐管家找回来吧,莲蓬再不摘了就要老了。”      他靠近了孟云容点才回着:“莲子这东西今年没了,明年还会有,今年的苦,明年的就甜了。”      孟云容转身,黑如墨的眼珠子不错的盯着他,“你错了,莲心是苦的,摘了它莲子就甜了。”      她的表情少有的固执,薛晟突然就词穷了,他转而去望了望那莲蓬,有些上面都已泛了黄,再过几日就不能吃了,他才问道:“那你呢,不怨了?”      孟云容在石青凳子上坐定,叹了口气回道:“怨的。”不等他回,她又接着道,“可我终究重新活了。”      玄青色身影的人一下子转回身子,动作有些急地靠近她,孟云容这回没躲避,而是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我是孟云容,我是她。”      薛晟听她语气平静整个人都颤抖开来,他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将脸颊放入她的手心中,庆幸地哽咽道:“你终于承认了。”      手心里有了润湿,孟云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年的莲蓬好像比以往结的要大。      薛晟抬起头就见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望着那绿色的一片,笑着道:“我等会就吩咐下人起摘,给你送过去。”      孟云容却出声拒绝了,她道:“就这样看着吧,有些东西好看可不好吃。”      薛晟一滞,她对他很疏远。未容他继续说什么,从小道过来的来旺却打破了这份怪异,薛晟站起身后,来旺覆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薛晟转回头歉意地对着孟云容道:“我送你回陶琉居。”      孟云容却听到丞相两字,她对着他道:“我自己能回去,你忙你的。只是有一事我要拜托你,你可否留着他的性命?”      没有哀求,是在跟他打着商量,他同意与否取决他。薛晟才知道她的疏远为何而来。      他哪有权利去代替她的想法,她想要着什么,他的断指极其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0^。 ☆、邀请   天气甚好,崇德寺内香客不断。      孟贾与李简来的时候正是寺里用斋饭的时候。      这一次他没等小师傅通传就到后院去找觉会了,他来势汹汹小沙弥还未来得及劝阻,他人就已走进了后院。      李简拉住要追上去的小沙弥,笑道:“觉会大师与前面那位施主是旧相识,这里还有好多香客等着用膳呢。”      他笑容真诚,身上也是浓浓的书卷气,小沙弥不疑有他,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复又去布置斋饭了。      孟贾一路畅通可在院子里找了几遍才在屋子后面的一块菜地上看到觉会他人。      他可能是给菜苗刚浇了水,蹲下去的僧袍衣摆处都黏上了些泥,手上拿着木瓢正从一旁的木桶里勺水。      孟贾也未上前,双手撑着腰来回走了几圈,怒气下去了些,他才对着觉会道:“出家人不是不理会红尘,不管世俗事?觉会大师你告诉我,你做的哪是一个出家人该做的?”      觉会慢慢地给所有的菜苗都浇上了水,才回孟贾,“阿弥陀佛,相由心生,老衲虽未功德无量,可一个出家人本分贫僧问心无愧。”      而后不等孟贾继续,他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舍之间,在于怎么舍怎么得,丞相执念太重伤人害己。”      孟贾冷哼一声,嗤道:“和一个出家人来说佛理,我孟贾也没这么傻,我只问你,闲王与顾太医人呢?”      王莽这人虽认死理,可人却很精明,一些小把戏根本骗不了他。即使平国公那里真的得到了沈公公遗留下来的东西,可王莽断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自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军队无条件奉上,能让他这般爽快果断,必然是这拿着那东西去见他的人与皇室有关。      孟贾理清后仔细推敲沈公公的生前一番,惊得大热天冷汗都有了,再联想到平国公去了隆和郡一趟,这才想起当时的顾太医可不就是隆和郡人!这沈公公顾太医可都是受恩于闲王!      来的路上李简无意说了句,平国公来崇德寺较之前要频繁,孟贾心里这才确定了闲王没死。      顾不得这一认知心里面的惊涛骇浪,现在他无论如何得在明武帝下手之前先把闲王给找出来。      觉会听后叹息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两施主已不在老衲这了。”      孟贾一惊,上次明武帝问时自己就应该加派人手,他怒目质问:“那他两人呢?你如实说来,还可不追究你私藏罪臣!”      不想觉会还未回他,就有人出声回道:“丞相莫可不是在说笑话,这顾太医与闲王何时成了罪臣?”      孟贾转回身子,看清来人,怒道:“好你个薛晟,竟把陛下与老夫耍的团团转!闲王人呢?”      薛晟上山就在寺外瞧见了穿着常服的李简,也知道寺内发生的事情可能比来旺说的还要严重,孟贾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怕他急了觉会大师有个什么,急步赶来就听见孟贾那一段话这才出声打断。      既然孟贾都已猜透,薛晟也不打算遮掩,遂回道:“寺庙乃清净之所,丞相可否移至别处细谈?”      孟贾却厉声拒绝:“薛晟,今个你若不说出闲王的下落,就休想走出崇德寺一步!”      *   周皎此次是以使者的身份来大明朝的,他虽打着和亲的名头,可来了这么些时日,明武帝都未提上来一说,他也乐的装糊涂,反正他的目的又不是真的和亲。      大明朝的会国馆历来是别国的使臣入住的官邸,内里修缮地极其华丽,假山流水,凉亭湖泊都有。      了了多年来的心愿,周皎这才开始试着享受。明武帝不知道从哪得知他喜爱大明朝的酱鸭,遂还特意从皇宫内拨了一名御厨亲自给他整这道菜,近些日子周皎可谓是过的舒心惬意。      可这日子在昨天薛晟安插了两人在他这,就不好了。      前些日子平国公府出了丧事,他要去找孟云容时机明显不对,好不容等那事过了,要打算动身了,又有了两人临时打乱了他的计划。      遂今个脸色有些阴沉,连御厨烧的鸭子都没吃上一口。      顾太医在崇德寺吃了一段时间的素,鸭肉吃的欢,冷不丁瞧到他的神色,有些惴惴地,周皎甩了甩衣袖,神色恹恹:“吃你的。”      顾太医这才放开了怀吃上了。      周皎看着他旁边的一人却是对着一盘羊乳暖汤出神,没好气地解释道:“这东西去去寒气,薛晟临走之前可是交待过我,得好生招待你们。”      不想,这人却是回道:“我知道。”      周皎等着他的下文,他才继续道:“这是北地的名菜,我女儿筠怡最喜欢吃的。”      周皎听出他话里满满的眷恋,讶异问道:“薛晟没让你与你女儿见面?”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还不是是时候。”      嗓子已恢复如初,说的话也无了以往的低沉暗哑,净是利落爽朗。      周皎掩下眼底的波动,这薛晟竟是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把身家都给赌上了!      *   孟云容刚到陶琉居,就见小青在招待一人。      见她来了,小青万福那人听见动静转回身子,竟是筠怡身边的大丫鬟榴红。      这丫鬟一如以前见着的打扮,着着一身石榴红的袍裙,右手上戴着玉镯子,双丫髻上别着蝴蝶发簪,只是模样依旧敦厚。随着小青她也万福后,道:“奴婢奉郡主之命来请云姨娘去宜裳居用膳。”      孟云容笑着让她起身,“夫人身子可爽利了?”      自薛晟那番审问后,筠怡郡主对外说身体有恙,已近半个月都未出过宜裳居了。      “谢姨娘牵挂,夫人身子已渐好,今个特意让外厨房整治了一桌的好菜,邀请几位姨娘聚一聚。”而后顿了会又道:“姨娘若没什么事情了,那榴红先行告退,奴婢还要去通知沈姨娘了。”      孟云容点了点头,那榴红瞬间万福就走了,小青拿着荷包的动作一顿,有些生气地嘟囔着:“这榴红姐姐这么怎么怪,打赏的银钱都不要的。”      孟云容点了下她的额头,好笑道:“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是个小财迷。”      小青嘻嘻笑着,过会说道:“姨娘,这次我定要与您一起去的,您别又丢下我。”      孟云容正在想筠怡此次的目的,竟然还把沈姨娘也叫上了,那梦姨娘定也去的,只是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小青这丫头单纯善良,不在她眼皮子底下,难保会被有心人利用。      只是瞧着这丫头祈求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歉意,陶琉居就只有小青跟她,小青正是活波好动的年纪,定是憋闷了。      因此孟云容点了点头,小青挽着她的一只胳膊,雀跃道:“那姨娘,我给您梳妆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字数有些少 补上=-= ☆、水落   孟云容到宜裳居的时候,沈姨娘竟也到了。      她着着一品红流彩暗花云锦裙,祥云髻上别着金螺丝嵌红宝石鸳点翠步摇,侧着身子在听筠怡郡主说话,耳上的红宝石坠子衬着肌肤尤其白腻。这番打扮哪还有了以往的素净。      丫鬟在她进来就出声禀了筠怡,可不知道是不是她与沈姨娘聊得过于投入,还是怎么的,孟云容站了好一会,她才眼皮轻抬,淡淡道:“坐吧。”      孟云容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筠怡郡主是故意的,她面上也没不忿,上前万福在丫鬟的服侍下坐在筠怡的下方。      今这一来,孟云容才知道这筠怡大概是真的病了,其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了那股憔悴,大红色的裙子也是衬得她容色更加苍白,原本十分的美态倒比不上她旁边只有八分的沈姨娘了。      红木八仙桌子摆在堂屋,等她坐定后,才发现菜已上了个大概。丫鬟拿着铜盆汗巾给筠怡净手,孟云容才趁着这一空隙,开始打量屋子里的人。      都只是筠怡身边的亲信,可奇怪的是王嬷嬷并不在,孟云容再次环顾了圈,发现没有遂打算把视线收了回来,不想却意外撞上了坐在她对面的一人。      这人着着翠绿色对襟比夹,挽的凌云髻上发饰均无,脸上也是脂粉未施,如果不是一双风流的丹凤眼,孟云容都看不出来这人是梦姨娘。      她压下心底的错愕,复又仔细去瞧梦姨娘。梦姨娘神情恍惚惚的,一味地低着头畏首畏脚,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以往的嚣张跋扈哪还瞧得见。      她脸上现了点吃惊,沈姨娘瞧见了,捂唇笑道:“梦姐姐还未从罗姐姐死的寂寞里出来。”      孟云容瞪大眼睛看她,罗姨娘尚且还是她害的,她竟然一丝愧疚都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其嘲笑梦姨娘。孟云容遂别过眼不去看她。      沈姨娘见她不理会也没了意思,待丫鬟服侍她净手也就丢开不提了。      菜陆续上齐,坐在主位上的筠怡才展了笑容,她道:“妹妹们不用拘束,本早就应该请妹妹们过来聚一聚,奈何身子不争气,今个可得吃的畅怀地回去。”      菜刚端上来都冒着热气,大热天的可筠怡郡主还让厨房整治火锅。那一锅子汤热气喷的,正好对着孟云容方向。      孟云容压下心里的无奈,这筠怡...果真是针对她来的。      筠怡郡主倒是吃得欢,也没让下人服侍,自己动身夹肉放到锅里洗涮。没一会,羊肉就烫熟了,她沾了点酱料,放进嘴里小口抿着,吃完对着桌上三人道:“你们也吃啊,这羊肉滋补,我特意让管事去早市采买过来的。”      她还特意从青瓷盘子里夹起一片切的极薄的羊肉片,在孟云容几人的视线里放进锅子里,看着里面热水翻滚,她对着孟云容道:“你瞧,这亲自动手与下人整治的是不是不一样?“而后看着那煮熟的肉片,又道:“这般就任我刀俎了。”      孟云容笑着接过话,“郡主这番虽别有风味,可手上到底会染了血腥。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郡主说是不是这个理?”      筠怡拿过帕子擦了擦手,眼底一暗,这云姨娘是看出她的计策了。不过,就算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她一个正妻还不能收拾一个妾了?      *   落日挂至天与地之际,彩霞渲染了天空,南山这处的夕阳美到了极致。      可此时望楼台上的两人谁都没有去欣赏头顶上的美景。      李简看着坐在石凳上周身都是颓废的孟贾,一脸想不明白国公爷到底与老师说了什么,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老师。      只是天色已晚,再不下山天黑了赶路不安全,他只好上前道:“可要回去了?”      孟贾才抬起头看他,语气疲累道:“我再坐回...。”      他都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了,李简却点了点头又站回了原处。他还未到弱冠之年就认识了老师,承蒙他的赏识才有今天这成绩,世人虽都评价老师是个佞臣,可对他...却是好的。      他的老师一向意气风发,可刚刚抬起头看他的一眼却满目沧桑,他只觉得心底涩涩的。      他既然要坐着,他李简别的不才,那就在这陪着吧。      孟贾时常记得他那迂腐的爹跟他说的一句话,“你要想功成名就,就得记得: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dù] 。”      他这前半生都在那样做着,他一直知道他孟贾如果成不了好人必定会成了恶人。可遇到了妻子,他觉得他得停停试着去做个善人才配得上那般美好的女子,可妻子死了,在为她报仇的路上他已成了众口唾骂的奸臣。      可能报了仇,就算是死了真如佛家所说下了十八层地狱那又如何?他不后悔!可今天却有人对着他说,你孟贾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你妻子的死不是被人特意害死的,而是药性相克才导致一胎两命。      可笑,可笑至极,可他孟贾却反驳不了,他记得那有着一手好医术的医女,曾对着他说过:“我给你妻子的药是生产时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上。”      可到了生产那一日,听着妻子痛苦嘶叫的声音,他在外面焦头烂额,置那告诫于脑后,让妻子服了那药。      原来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   薛晟从南山回来去了趟会国馆后才回了府。      到府之时,天边染的血红,太阳只剩了一小角。他进府前抬头看了眼,心里想着那人也应该从南山回去了。      后脚还未迈进,得贵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徐管家走了,府里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薛晟身边的也换了来旺。大抵是徐管家一事,得贵人瞬间老成了,衣服也换上了稳重的颜色。      墨绿色的衣袍衬着他此时的脸色还真怪异,来旺眉间都染了笑,他反常没理会,走到薛晟面前道:“爷,府里出事了,云姨娘她..烫伤了。”      薛晟停了步子,阴沉地看着得贵,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他道:“我临走前还跟你说过,让你好好看着,你是怎么保证的?”      得贵也没为自己开脱,跪地低头道:“请爷责罚。”      后面的来旺瞧见立马说上一句,“爷,现下要紧是要看看云姨娘伤势如何了。”      薛晟这才重新抬起步子,丢下一句,“晚间来外书房。”      陶琉居内,小青正掉着眼泪,她看着孟云容手上的几个红色水泡,眼泪擦一把掉一把。      孟云容看不下去,不得不出声道:“我这没什么事情,只是不小心被溅上了几滴汤汁,大夫都瞧过说没事,现下不是敷药了?”      小青心有余悸地道:“那时多危险啊,郡主哪是不小心的,分明就是故意的。要是您再近一点,或是恰巧没个布菜的丫鬟挡着,受伤的可是您的脸了!”      孟云容哑口无言,这小青在后面都看出来了,容貌对女子来说是何其的重要,筠怡郡主当真是存了这般的坏心。      而在门外听了这一段话的薛晟却是转回了身子,进去之前有些事情也要说个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石出   天快要暗了,宜裳居院子里可还有粗衣婆子在清扫庭院,婆子隔着长长一段甬路瞧见薛晟的身影,喜得扫把都没丢就去通传了。      等薛晟跨进院内,筠怡郡主已收拾齐整迎了出来。      他看着那领前光彩夺人的筠怡,以及后面服侍她的几个丫鬟眉间紧皱,筠怡过来见礼,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郡主我们单独谈谈。”      筠怡脸上的笑没了,这国公爷看样子是来找她问罪的,心里面暗恨云姨娘表里不一。      筠怡郡主虽嫁了人,可行事处风一点都没变,屋内也一如她的喜好装饰地与未出阁的房间一样,琉璃灯亮着,照的那落地紫檀描海棠纹屏风金光闪闪。      薛晟看见后一愣,只好直挺挺地站在软绸帘子处。筠怡摸不透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开口道:“国公爷可要喝茶?我给您沏一杯来?”      薛晟摇了摇头,迎着光开始打量起筠怡,他记得他大她五六岁,今年他都二十有二,那她尚不过还是及笄。虽是妇人打扮,可脸庞依旧稚嫩,看到这他眉目温和了点,道:“郡主不用忙活,我不渴。我来是有一事要与郡主说。”      筠怡瞧着他的口气和缓,遂觉得今日下午一事到底不是什么大事,薛晟并不打算责罚她。她脸上就带了笑意,笑吟吟地回道:“国公爷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妾洗耳恭听。”      八月里终究没了七月的炎热,屋子里用的冰也减少了量,可筠怡郡主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一昧贪凉,因此她住的屋子里凉冰冰的,时常犯老寒腿的王嬷嬷不得已才减少了来主屋的次数。      今个薛晟也感觉到了,他提道:“现天气燥热减退,郡主纳凉之时也不要亏了身子。”      筠怡一听,喜意遮都遮不住,她甜甜道:“妾谨记国公爷叮嘱。”      作势就要唤下人进来把屋子的冰给拿出去,薛晟止了她的动作,看着她一字一字道:“郡主我们和离吧。”      筠怡身子一软,薛晟上前把她扶到紫檀玫瑰椅上坐定,要抽回手的时候筠怡一把握住他的手,急道:“国公爷是不是因为云姨娘?妾那时真的是不小心的,妾并没有想过害她,国公爷您要相信妾啊!”      薛晟看着她,不回反问道:“你可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家父与令尊是生死之交?”      筠怡呆愣地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那时家父被人陷害,我处境极其困难,可没一个人施以援手。幸亏令尊闲王暗地里相助,我薛晟才能走到今天。当时令尊兵败,明武帝虽给你我赐婚,可其中原因,我想你多少也知道点内情。”      筠怡郡主情绪慢慢平缓,也忆起有次母妃与王嬷嬷谈话她不小心听了点,无非不就是当今的圣上是个多疑的人。即使父王已死了,可仍是不放心,北地远离京都,他不能时时得到消息,可把她安插在京都内,北地的动作就都在他的掌控当中了。      可筠怡还是不能理解,她恳求道:“自古和离一事对女子就不公平,妾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已经是平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了!妾并没有犯七出之条,要是和离了,您...不是逼妾去死吗?”      “如果我与你说,你我和离后,你的身份将会更高贵,到时也会觅得更好的郎君。更甚至还会见到你的母妃,以及...。”      天开始黑了,屋内的光就不甚明亮了。筠怡看不清薛晟脸上的表情,可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定,她想他是真的要与她和离了。她松开握住薛晟的手,哂笑地问道:“不单会见到我的母妃,我还会见到谁?你不可能说是我去世的父王吧?”      薛晟笑着回她,“郡主说对了,果真就是你的父亲...闲王。”      筠怡一下子站起身,惊道:“薛晟,你莫不是为了和离,拿话来哄我?”      薛晟见她直呼他的名字,传言闲王疼爱筠怡父女感情深厚此言是真。他低下头,看着筠怡整个人还有点回不过神的样子,说道:“我要说的也说完了,明日我带你去见你的父亲闲王,到时你再好好想想,可郡主....云姨娘那边....你可别再动了。”      *   陶琉居内虽没有其他下人,可到了饭点,定时就会有两婆子送了膳过来。      像是被人特意吩咐过的,婆子送膳进来等摆好膳回去,全程都不多言。偶尔小青问上几句今日是什么菜式,亦或者得了孟云容指示给点赏钱,两人也是从未拿过的。      只是今日大夫嘱咐过,饮食方面忌吃辛辣之物。遂摆膳期间,小青就问婆子菜肴里面可有这类食物,不想婆子拿出来的膳里头多是一些滋补食材,原来外厨房那边来旺早跑去告诫叮嘱一番了。      小青一脸满意地告知了孟云容,拿了孟云容给的赏钱递给两婆子,两人今个倒是欢喜地收下了。      小青送两婆子出了房门,就见薛晟站在庭院中间,回廊上的光照着,他肩头已有了不少的桂花。她想了想,跑回了屋子。      孟云容刚净了手走出内间,见她冒冒失失跑过来的样子,嗔道:“跟你说了多少遍,走路注意分寸,在这陶琉居内这样没关系,可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      小青急忙停住脚,拍了拍胸口,姿势标准地万福,嘻嘻道:“奴婢给姨娘请安。”      孟云容无奈,走向摆着膳的桌子,边走边对着她道:“还不去洗洗手用膳。”      小青调皮地点了点头,瞬间想起了什么,踌躇道:“姨娘...国公爷来了,现正在外面呢。”她指了指庭院的方向。      孟云容本打算坐下的身子一顿,在凳子上坐定后才道:“是吗。”      小青瞧了瞧她的神色,脸上升起点难色,“这个点恐怕国公爷还没用膳呢,要不...奴婢去请国公爷进来?”      好一会小青才听孟云容对着她道:“小青,你先回房。”      庭院中的薛晟一早就注意到小青那丫头发现他了,按他的推测,她肯定会知道他来了的,带着侥幸站在外面等着,可站了一刻钟了,都没个人影子过来。      他遂打量起这院子,他记得她死的第一年后,这院子里的石榴结果了。硕大累累地挂满了枝头,他摘了一颗尝尝,舌头上甜得很,可心里却苦涩地厉害。      可等第二天再来这院子里,石榴树就没了,他才知道徐管家趁他不在让人给移走了。他那时虽难过,可心里面却一松,他薛晟注定了是碰不得那般美好的事物的。      孟云容出来的时候就见他盯着院子中间的桂花树发呆,等她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反应过来。      她有事要问他,没等他开口就道:“下午之时我说的,国公爷未答复我,现在能给我你的回答吗?”      薛晟低下头看她,她着着一身绛紫烟罗攒花长裙,飞天髻上簪的金丝镂空嵌蓝宝石的发簪,大概是夜深了,外面加了件同色的披肩,容色艳丽脸颊也慢慢圆润了些。他放柔声音道:“这样的装扮很衬你。”      孟云容不回他这句话,很明显在等着他的答复。他转回身子,拍了拍肩上的落花,闻着桂花甜腻的香味,叹了口气道:“阿容,我们之间一定要如此生疏吗?”      孟云容知道自从他在她面前断了根手指,她就把自己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放松。可听了他这句话,掩藏的情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她带着点哽咽道:“我娘她说女子嫁人得找个自己喜欢的,那时嫁给你我多开心啊,等着盼着要嫁给你的那天。可嫁过来,我才发现我异想天开了,你却是不爱我的。后来,梦姨娘进府了,罗姨娘进府了,再是沈姨娘也进府了。”      薛晟手足无措地要去擦拭她的眼泪,她避开后继续道:“可现在我知道了那些都是你安排的,也知道了害我的是谁了,可有什么用,我死了!你凭什么来代替我那些是我想要的?你说你爱我,可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声?薛晟,我也有心的,它能容的你一次的践踏,可容不起第二次了,我也会疼。你知不知道?”      她双眼红肿,两手揉了揉眼睛继续道:“站着义这边,你要杀我父亲理所应当。可站在孝这边,我请求请求你,在他败的时候让他留点自尊吧。”      *   夏季的早晨卯时就透亮了,城门外一辆马车正在进城。      城门口的路两旁有不少的早摊铺子,包子铺的蒸笼由内到外都在冒着热气,店家也在大声吆喝着:“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嘞!皮薄肉足,正宗京都的肉包子嘞!”      马车经过的时候,一人挑开帘子,对着马夫道:“停下,去买几个肉包子过来。”      马夫得了指令,走到摊子面前,店家瞧见马夫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再观之马车华丽非常,谄媚道:“爷,正宗的肉包子呢!来几个?”      马夫想了想道:“给我包上十个。”      店家一声好嘞,手上没一会就用油纸包包了十个递过去,“三十文。”      马夫回递了个碎银子,店家笑的眼都没了连声道谢。视线里马夫上了马车将肉包子递进车内,马车复又在道路上开始行驶。      马车内,明王瞧着马夫递过来的肉包子,拿出一个对着盘腿坐在小榻上的一老者道:“太师,您尝尝这京都肉包子,可还与以往一样?”      明王前些日子回了封地,一来担心凝裳郡主的情况,二来嘛就是去接徐太师回京。      徐太师接过,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道:“一别多年,这包子还是之前的那个味。”      明王边吃边道:“这包子也算是人世间的美味了,太师不够,我这里还有。”      徐太师摇了摇头,他道:“美味不宜贪多,再好的东西贪多嚼不烂,老朽这一个就够了。”      明王笑了笑,两人这一趟是秘密进京的,可是他也奇怪,为何太师在他说明来意,竟是不辞劳苦也跟着来了,毕竟平国公可是说了,如若太师不愿,不可相逼来着。      他吃一口包子看一眼太师,徐太师在他又看过来的时候,就道:“你这一路上总偷瞄我,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现在也到了,你要问就问吧。”      明王这才嘻嘻笑道:“大师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问了,太师您为何亲自走这一趟,那东西您看了既然确定是父王亲笔,为何还与我一起进京来?”      车内的香点的是佛香,很是让人心安的味道,徐太师听了这话,淡淡道:“一报还一报,圣上是我教习出来的,我为人师表走这一趟不算什么。”      明王悟了,让太师当最后证人是有些残忍了,毕竟他要指对的那人是他的学生啊。      车厢一时寂静无声,徐太师重新打坐,明王也倚在车壁上打算好好歇歇。      *   等太阳露了全貌,到了早膳这一时间,京都街市上热闹极了。      到处都是吆喝声,商贩与客人之间的还价声,各种声掺杂着,闹哄哄的却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吵。      一临着街市的早点铺子,周皎与一人坐在铺子里一桌子边上,两人面前的各放了碗豆浆。周皎碗里的喝的差不多了,对旁边人抱怨着:“你说这薛晟怎么还不来,我豆浆都喝了两碗了。”      旁边的人一愣,笑道:“你别只顾喝这豆浆,就着点其他东西喝。”      周皎一愣,“等会就见到你女儿,心里开心呢?”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喝干碗里最后一口豆浆,回道:“开心的。”      话落,薛晟领着一小厮打扮的仆从到了。那仆从身材瘦小,薛晟整个人都把他给遮挡了。周皎两人瞧不清楚,等薛晟走近侧过身子,后面的人才一目了然。      其面容白皙,樱桃小嘴红艳艳的,一双杏仁眼看清周皎旁边的人瞬间就溢满了泪水,这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筠怡。      周皎瞬间站起身对着薛晟道:“让他两人移步到定好的包厢里去叙,你我在这看着。”      薛晟扭头示意,筠怡遂跟着那人进了内间。      等街市上卖早点的店家都收了摊,太阳照着身上隐隐有了灼意,薛晟才带着哭的双眼红肿的筠怡上了回府的马车。      上了车后,筠怡还是不断地抽噎着,瞧着薛晟没问她,抬起泪眼说道:“薛晟,我答应你了。”      薛晟点了点头,像是知道她会答应似的,筠怡郡主不确定地说:“你是不是把你我之间的事情全都告知给了父王?”      薛晟才开口回道:“他日闲王重登皇位,你就是公主了,配我一个无实权的平国公可不是委屈?另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人生那么长,郡主理应去找个爱你的。”      筠怡双手捂脸,泣道:“你早就有这打算,所以你才一直没…碰我。”      薛晟没再出声,筠怡整了整情绪,她挤了点笑道:“父王说的对,其实想一想,我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可是我筠怡何尝被人这么算计过!但你救了父王,薛晟,我筠怡谢谢你,这和离一事等父王那里落定了再议,到时我定会离开平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 天冷注意保暖。 ☆、相认   袁大夫人今日被宣进了宫,说起来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进宫了。      她其实想不明白这一次袁婕妤为何再请了圣旨,毕竟之前两次是因为平国公不在京都,可现在平国公那边部署地差不多了,按道理袁婕妤这个时候安心保胎便可了。      可等见到了躺在榻上的袁婕妤再瞧着她眉目带着股灰败,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唯有一个肚子大的出奇,惊得人坐在椅子上身子都是软的。      反倒是袁婕妤安慰起她,袁大夫人心神安定了才拉住袁婕妤的手问她:“是不是宫里那人做的?”      宫里的下人早已被打发的远远的,袁婕妤却摇了摇头,奢华至极的宫装穿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可精神头却极好,她对袁大夫人说道:“姑母,侄女好想去看看南山的桃花。”      语气里的殷切使得袁大夫人当场就落下泪来,她一直知道侄女心里苦,可侄女不说她也就当作不知道,垂涎着老脸接着因侄女来的恩赐。她手放在袁婕妤干瘦的手上摩擦着:“来年二月娘娘肚子里的皇子也出来了,翻过去就是三月,到时娘娘还想看且看得起…臣妇,臣妇定养着身子陪娘娘一起去。”      袁婕妤双眼目视着前方,好一会后才道:“那人动的手脚我一早就知道。姑母我们是知道的,这宫里的天要变了,皇位上的人也要变了。那我肚子里的岂不是生下来就累赘?还不如将计就计,陛下宠爱我,我这一胎要是有个什么,虽然不至于将那人连根拔起,可也算是能给那人一次重创了。”      袁大夫人默默不说话,袁婕妤虽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可也唯有这样才能动摇魏远侯在明武帝心目中的地位。只是她不能理解,明武帝有着那么多的皇子皇女,可这魏贵妃为何就不能容忍袁婕妤这一胎了?      袁婕妤像是知晓她的心思,自嘲笑道:“后宫的女人算计来算计去,手上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要想得到天子的宠爱,不管你出身高贵还是卑贱,权利这东西,胃口自然是越养越大的。魏贵妃样貌不出众,可她是魏远侯府的嫡女。陛下能登皇位,魏远侯的助力不小,魏贵妃一直清楚自己受宠的原因。可现如今陛下有了自己的亲信,魏贵妃知道自己的恩宠渐少了,再加上我这个现如今陛下的宠妃,她是怕我这一胎生下的是皇子危及到她所出的三皇子罢了。”      她这番话落,袁大夫人暗自叹了口气,可还是不赞同地道:“既然你都清楚,你怎么还以身试药?平国公都已说了…”她指了指天继续道:“那位不管如何,你与你腹中的胎儿后半生无忧。”      袁婕妤靠在垫着石青海棠花纹镶金线软垫的紫檀木美人榻上,摇了摇头:“陛下是个多疑的性格,这样做才能免了他的猜忌。”袁大夫人就要开口,她打断转回头道:“姑母,侄女一早…..就不想活了。”      袁大夫人瞧着她瘦小的肩膀,眼里酸涩地厉害,却笑着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对了,我还未同你说,你大表嫂有了身孕了。现天的在做着小衣服小鞋子,你这肚子里的可是快要出来了,可别再说那晦气话。”      袁婕妤听了她这话,身子一抖一抖,哭的不能自持,她小声泣道:“姑母…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我们…不能再拖了。”      袁大夫人黯然闭上眼晴,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是侄女让她进宫的原因,有些语无伦次地紧紧握住袁婕妤地说:“姑母…..等会出宫就去知会平国公…可你要答应姑母…好好照养着身子。”      *   薛晟让人送了筠怡回府,自己骑着马去了总兵府。      昨日朝堂上,刚回京的魏远侯参了于总兵一本,说其私自出动巡防营,秘密在筹划什么。明武帝虽未当众表明态度,可到底还是信了魏远侯的话,下旨让刑部的人彻查一番。      薛晟到了总兵府的时候,却见于总兵一身完好地坐在那老人椅上,他没多加奇怪,还是于总兵见他穿的一身家常服,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这…是特意拐过来的呢?”      明武帝是不打算把什么实权放到薛晟手上的,对于他来说,薛晟越是散漫他越是开心。且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出错,是以薛晟自从上次来了后就未踏足过。      于总兵说完这句话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道:“不必亲自来一趟,我没什么事,那魏老贼仅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并没有握着证据。再说巡防营归兵部管,现如今兵部是谁那一边的,到时皇上彻查一番,这…魏老贼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于总兵哈哈笑道。      薛晟见他真的没什么事,遂说道:“那我崇德寺一趟,你…万事小心。”      于总兵叫住他,“怎么还去?闲王不是已经不在那了?!”      薛晟只好止了步子,转过头回他:“不是闲王,是太师来了。”      于总兵一下子站起身,喜道:“那我与你一起去!”      薛晟盯着他,“魏远侯那边虽没掌握什么证据,可他回京势必是一场战要打,我们还是小心为是。”      于总兵醒悟过来,作势用手锤了捶头,“我是高兴糊涂了,那你替我向太师问个好。”      薛晟点头,于总兵看着他背影,心里面对魏远侯恨得死死的。      *   今天天气好,太阳之下还有阵阵徐风。      一大早小青就对着落地的桂花一个劲的哀叹,孟云容也觉得这白白浪费的花瓣极其可惜,遂决定收集这些桂花,用她娘传给她的手艺酿制桂花酿。      所以两人自起床后就在忙活,等小肉团子来的时候两人都空不出手,瞧着小肉团子困难地扒拉过门槛,都没能上前去帮一把。      待孟云容想把手上拿着的陶罐放下去,小肉团子就被人给扒拉出来了。      孟云容抬头望去,就见着着一青色对襟比肩褂,下穿灰绿色锦裙的碧柳笑吟吟地看着她。      孟云容双眼模糊,傻愣愣地拿着陶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还是碧柳先上了前,走到孟云容跟前就直愣愣地跪下去叩了个响头,“碧柳给小姐请安。”声音里颤抖得不像话。      孟云容放下手中的东西,弯下身子,带着点哭音回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碧柳这才抬起头,望着她道:“奴婢有罪,没能及时认出小姐,小姐…您别怪碧柳。”      孟云容擦了把眼泪,好笑道:“你赶紧起来,不然我可就…生气了。”      两人都是满心的欢喜,傻愣愣看着对方,不妨小肉团子走了过来,看到她两脸上的泪水,肉嘟嘟的手指头放在同样是肉嘟嘟的小脸上,软糯道:“姨..娘…羞羞。”      小肉团子先前不听话哭的时候碧柳就这样教导过,没想到今个反被儿子说教,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云容也是笑,勾过小肉团子的身子,在他奶香味十足的脸上用力啵了一个。      小肉团子颇有些嫌弃地拿小手擦着,孟云容作势要去拍他的小屁股,站在旁边一直未出声的小青却是一个箭步就把肉团自给抱了过去,对着孟云容道:“姨娘,您可别欺负他。”      小青这些日子可算是把小肉团子疼到骨子里了,孟云容与碧柳瞧着她护犊子的模样,相继对视一笑。      *   明合居因有了人气,院子里也被收拾地利落干净,除了丫鬟婆子的身影,没一个主子身份的。      沈姨娘房间内走出来一绿衣丫鬟,看见的婆子也只是扫了一眼就不瞧了,现在都是落了难的,哪还有闲情去打探别人。      这绿衣丫鬟却是沈姨娘,她很焦虑。薛晟虽没把她直接软禁起来,可暗地里还是派了影卫盯着她。      她不能给外面通风报信,这样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可她不甘心,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遂把贴身丫鬟弄昏在房里,自己换了丫鬟的衣服打算混迹出府去。      说来也巧,正好府里得贵安排出去采买的管事回来了,西角门正闹哄哄的,她趁着管事卸货人最多的时候瞧准了时机径自往府外走。      可沈姨娘没想到,一人正后面跟着她,见她出府了,唤过一青衣小厮耳语了几句。等小厮往小厨房方向去了,才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面。      过了会小厮就到了小厨房,歪坐在长凳上的来旺得了口信,支起手肘对着在研究一大堆药材的袍管事道:“有正事忙了,看样子你这边也要加快了。”      *   陶琉居内小肉团子被小青抱到屋子里吃糕点去了,孟云容与碧柳分别坐在庭院中间的石青凳子上。      孟云容环顾了一圈院子,与碧柳说道:“这院子照顾地很好,与以往一样。”      碧柳握着她的手,人显然是从刚一段长谈中回过神了,“看样子….观音娘娘还是听到奴婢求的,奴婢以后啊,定勤念经拜佛吃素。”      孟云容一愣,无奈道:“要做这些也是应当我来,生死有命,天机难测。”      碧柳左看看右看看,虽说小姐变了个样貌,可她一点都不陌生,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姐。      她的脸上欢喜非常,只是到底是在孟云容身边服侍的,瞧着孟云容笑不达眼底,思量了会还是问了出来:“小姐…您还恨国公爷呢?”      孟云容笑着看她并不回话,碧柳觑了觑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刚死那会…奴婢真是恨不得杀了国公爷…再下去陪您。可奴婢最终还是没死成,小姐去世那会国公爷每天都喝的烂醉,得贵说国公爷的胃伤了,有时候痛的只能长时间不吃东西。奴婢能知道您的身份还是国公爷告诉奴婢的,送诚儿来…也是国公爷的主意,他就只是在外面偷偷看着,奴婢问他为什么,他说想让您开心。小姐您还爱着国公爷,既然这样,为何不让自己过的好一点?试着信国公爷一次?”      孟云容别过头,昨晚她说完那番话,等她回屋他都未为自己辩解一句。孟云容心里也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心软一点亦或者看开一点,可她只要想起那枯坐着到天明的夜晚,她心口就疼得厉害。      她哽咽地让碧柳别说了,可碧柳却是直接跪在地上,“奴婢也不想说了,可我瞧着小姐您这样,我就难受。您不能一直这么不开心下去啊,我的小姐应该幸福开心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写到这里也没多少亲发表一些对文的看法。 碧柳之所以这样说,这两年里她是看着薛晟过来的,鉴于得贵偶尔说上些的,她对薛晟看法是改了观的。再之她是最熟悉孟云容的,她比谁都希望孟云容能够快乐。 那么就很容易知道孟云容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谢谢一直跟随下来的亲的不离不弃,伸个爪子厚脸皮希望以后也能一直握下去。 如果有刚来的亲,到了这就动动爪子收了吧=0= ☆、往事   说起来魏远侯也是武将世家,可不如平国公在先皇眼前得脸,这魏老侯爷老早就对薛立闽恨之入骨,他有野心先皇那行不通暗地里就倒向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明武帝。      因此,明武帝能登位他的助力不小,魏远侯一家也水涨船高,成了众官争相巴结的对象。可明武帝这人生性多疑,他决不会放任权利集中在魏远侯一人之手,因此宠幸培养孟贾,朝堂之上让他两相互持衡。      魏老侯爷虽还健在,可因中年丧了唯一的嫡子身体一直不太康健,为了调养旧疾舒解下丧子的哀痛,也顺便消除明武帝对他的忌惮,特意去龙山别庄调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刚回京才知道京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即使巡防营那事没有证据,他也得咬下于总兵手中的一块肉来。      可查清楚后,生生吃了个闷亏,这兵部尚书罗大人什么时候是孟贾那一边的?虽说他不在的一年里,京都的风向也让人暗中观察,可还是少了点。于是今天让人去请孟贾过来,他一向审时度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可去通传的下人回来却说,丞相府的管事说丞相最近几日身子不太康健,不宜出门,等丞相好了再前来赔罪。      魏老侯爷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孟贾滑头是不想这个时候上他船了!他遂整理衣冠收拾妥当了,带着两箱金银财宝去了兵部尚书府。      兵部尚书罗大人很烦躁,前些日子,孟贾私自调动巡防营一事被魏远侯给抖了出来,虽然有个于总兵出来遮着,可只要一深究,就什么都清楚了!      乍一听到下人通传魏远侯来了,人一个哆嗦,油光满溢的脸上升起了害怕。这魏老贼吃人不吐骨头的,谁挨上他,不死也要去了半层皮了。      出去迎接的时候见魏远侯穿着一身绣着麒麟的蓝色官服,镶金的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短刀,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来,再看其面容严峻不苟言笑,到了跟前罗大人就跪下去了,“下官见过侯爷。”      跟着人都一愣,这罗大人请安怎么像是请罪一样。      魏远侯眼里闪过嫌恶,他一贯不喜欢和这粗鄙贪婪的罗大人说话的,这罗大人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亲自弯下身扶起了罗大人,“不必如此见外。”      两人移驾到了罗大人的外书房,魏远侯瞧着矮自己一个头胖嘟嘟的在为自己倒茶的罗大人,终于问了出来,“巡防营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大人倒茶的手一顿,他就知道这老贼来没有这么简单!他虽害怕可也没把孟贾之前的叮嘱都抛之脑后,将闲王没死的事情抖露了出来。      魏远侯还是第一次来尚书府,瞧着外书房修葺地极其奢华,拍了拍手,下人就将装着金钱的箱子拿了进来。      魏远侯站起身打开箱子,等看到罗大人双眼放着光,才道:“这是小小心意。”      罗大人哈达子都快流了下来,都是好东西啊,遂直点头。      *   徐太师这一来也出乎薛晟的意料,先皇留下的东西太师是最好的人证。      可为了这一事,他却不想打扰徐太师清幽的,毕竟,徐太师当年教他怎么生存下去,是他的恩人。      等亲自到了崇德寺,瞧着徐太师脸上并无倦意,正笑容满面地跟觉会大师在谈佛道。他心里才落定了,徐太师是个极通透的,他到底还是小看太师了。      遂只留了一会就起身回去,回府的时候已是响午时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冒着白烟,街市上行人也少了。      他想着,这个点外厨房要准备上膳了。及至到了府,心里面莫名地期待开来。      只是马车刚落定,袁大夫人的马车已是到了一会,薛晟下马车后见袁大夫人正站在大门口一愣。      袁大夫人今日穿的可谓是隆重,她着着石青色海棠文对襟褙子,下穿曳地撒花袍裙,发上别着几根流金嵌玉的簪子,瞧着是要进宫去的妆容。      袁大夫人也顾不得薛晟所想了,她急急道:“国公爷我有要事相告。”      她的语气很慌乱,薛晟开口道:“堂伯母先进府再说。”      袁大夫人才清醒了点,她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在门口这样说,再瞧着都低着头的小厮,恍然大悟地歉意道:“我竟忘了地方。”      等到了外院,袁大夫人屏退了身边的丫鬟,等没了人对着薛晟道:“国公爷,计划要提前了。”      这话在薛晟意料之中,袁大夫人瞧着他面容无波无澜,竟是不见一丝讶异,袁大夫人也被他的冷静波及了,坐下后才道:“魏贵妃那得了手,袁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未能幸免于难。”      她终究还是给藏了点,薛晟这人看似云淡风轻,可一双眸子里的东西她活了这么多年头都瞧不清,侄女这事到底是自作主张了。      袁婕妤那薛晟本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与现在袁大夫人说的预想的差不多,他沉思了会点了点头,要留袁大夫人用膳,袁大夫人想着这来一趟引人眼目,不留吃个饭更说不清了,遂同意了。      筠怡回府后当即就把王嬷嬷叫进屋子里,跟她说了早上的事。      王嬷嬷震撼地老泪纵横,直握着筠怡的手说上天垂怜,闲王如何如何的。      筠怡心里也开心,一脸喜色地说道:“父王看上去与以往差不多,嬷嬷咱们以后不必再看人眼色了!”      王嬷嬷也直道这下王妃能够想享享福了,在她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闲王之类的。      等从前院薛晟派来的小厮过来,两人还在絮叨,筠怡郡主却没同王嬷嬷说和离一事,王嬷嬷要是知道了定是不肯要通知给母妃的。      小厮说明了来意,王嬷嬷脸上一喜,还同筠怡说这喜事真是一桩接一桩的来,筠怡有苦难言,到底还是在她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整了妆容去了前院。      另说孟云容这也得了小厮的传话,只是她却是不想去的。      碧柳那番话说的太对,以至于她反驳不了,可这个时候她心神不稳,去了也只是徒添尴尬。      好像薛晟那边也是知道她的答复,小厮来传话还额外多说了句,国公爷只是问问,她要是不去没关系的。      孟云容一想,也就丢开不想了,毕竟她的身份可无可有。      碧柳怕她多想,瞬间想起了一事,边整理桂花,边对着她道:“小姐,您可记得夫人在世时,一次元宵节你央了夫人让她领您出去赏花灯?”      孟云容捏着的桂花的动作一停,她记得那是她八岁那年,她娘让婆子拘着她练女工,她苦练了些时日,那请求他娘答应的很痛快。也是在那次赏花灯时碰上了也是游玩的刘尚书夫人。只是刘尚书夫人的马车坏了,她们正好经过就捎带上了她,自此娘与刘尚书夫人有了手帕之交。刘尚书夫人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刘尚书一事圣上大怒全家都没个存活的。      孟云容望着碧柳,问道:“你…怎么说起这事?”      这个点外厨房的婆子也要送膳过来了,碧柳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才说:“小姐…我听得贵说,这害死罗姨娘的还有一人。这人您肯定猜不着,竟是刘尚书的女儿!”      两人仍是坐在庭院中间的石凳子上,虽说有桂花树的遮挡,可太阳还是有丝照在身上,不热却也断不会冷。可这句话落,孟云容却觉得寒意甚重,薛晟竟然私藏罪臣之女!      “下人进府之前,身世都会调查一番,此事莫不是搞错了?”      碧柳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凑近道:“这女儿原先送了人,因此徐管家没查出问题。这事可不是嘛,谁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姐竟然入了奴籍。爷没让人把罗姨娘的死告之于众,就是这个原因。”      孟云容却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先前听小青说薛晟带走了筠怡郡主身边的一个丫鬟,那想来就是这刘尚书女儿无疑了。薛晟不是想杀了她,而是在救她。      往事一幕幕闪现,孟云容惊得身子都有些晃,刘尚书之死虽是因闲王一事被殃及的,可那时她记得薛晟有一日买了纸钱,她没记错的话那一日正好就是刘尚书头七的日子!      薛晟与刘尚书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恋水的话让我看清了不足,这文确实有很多纰漏,我吸取不足再接再厉,握个爪谢亲们的跟随。 话说,双十一大家都剁手了么=0= ☆、温情   袁大夫人这一来,薛晟等她走后未歇便打算出府。对于他来说,晚一点早一点,这么些年他也等过来了,可毕竟这事牵扯太多,闲王那得问问他的意思。      可临出府的时候却想起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那人了,刘尚书公正明杰为人耿直善良,不想生下来的女儿却不像他。于是又折了回去,叫过得贵两人一起去了贾嬷嬷住的院子。      他把那人安排在贾嬷嬷这,是希望那人跟贾嬷嬷相处中,能够不那么偏激。他薛晟不是一个人良善的人,她杀了府里的人,按道理他理应杀了她,可她是刘尚书的女儿情况就不一样了,算是还了他那时造的孽吧。      可等他跨进贾嬷嬷住的院子,穿着一身粗衣棉布的贾嬷嬷在药草地里见到他,手上的动作未停,示意正屋旁边的厢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埋头去干手上的活了。      薛晟哪还有不明白的,屋里的人看样子是没有一丝改变的,贾嬷嬷定是被她磨得无可奈何了。      他拿过得贵手上提着的食盒,对着得贵道:“把那房里的钥匙给我,你去帮贾嬷嬷。”      得贵明显是不想给的,可自家主子爷是啥脾性,他还不知道的?半响面皮黑中带红,粗粗的眉毛紧纠着,粗喘着气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把钥匙拿了出来,给薛晟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爷,您别靠她太近,要是有个事你吱我一声啊。”      薛晟峻了他一眼,得贵瞬间捂着嘴巴,就云姨娘那事爷可还没找他算账呢!顿时夹着个尾巴落荒而逃。      贾嬷嬷住的院子里都是药材味,刚进来刺鼻忍受不了,可习惯了也就好了。贾嬷嬷虽是伺候过府里的老夫人,她算是府里的主子了,可她却勤俭,这间院子唯有正房用着,其他均被她用来放药材。      因此她住的屋子隔壁的厢房本也是放药材的地方,后面来了人,把药材搬到别的屋子,可屋内的中药味还是很浓重。      薛晟打开门走进去,就见坑上的棉被折叠的整整齐齐,屋内根本没有人影子,他却没急,慢条斯理把门关上,才道:“出来吧。”      他话刚落,一人就从衣柜后面闪了出来。这人着着一身绿色长裙,鹅蛋脸,圆眼樱桃小嘴,小家碧玉的模样带着些稚气。可此时怒目圆瞪,眼尾向上扫起平白地加了点戾气。      她看见薛晟开口就怒斥:“薛晟,我碧画敢作敢当,罗姨娘死我已承认是我害的,既然被你抓住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这样囚禁我算什么意思!”      薛晟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冽地回道:“你这般为父报仇赤子之心,一些男儿都比不上你。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竟是听了沈姨娘几句话就断定罗姨娘的父亲罗大人是害你父亲的凶手。姑且不论这话的真假,你父亲是罗大人害的,可与罗姨娘有什么干系?你这一路难道就不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碧画在这里一段时间,加上这次见薛晟才不过是第三次。可薛晟平常都只是看看她的情况,确定她没有自杀的倾向就走了,这还是第一次耳提命面地数落。她进府也有好长时间了,虽未与薛晟直接接触,可听府里下人说起国公爷是一玉面阎王,生气的时候看你一眼冷的不行。      今个见到了,她才信了这话的真。薛晟今日穿的家常服,一身蓝宝色的直褂,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本该是谦谦如玉的君子温和和润的,可此时周身都笼罩着层薄冰。      他薄唇紧抿,眼里有着几分怒意,这般样子她在她养父身上才见过,她拿不定地开口道:“我父亲的的确确被人害了,当时闲王一事罪不及满门抄斩,可罗老贼却参了我父亲一本,说父亲与昔日你父亲一事中也有参与,明武帝为了铲除后患才将我父亲一府上人口满门灭口的。”      薛晟闭了闭眼睛,“你父亲会死是为了保全我。那时他手上握着可扳倒罗尚书污蔑的证据,可…他没有拿出来。”      碧画不确信地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道:“你…骗人,我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救一个跟他没有关系的人!”      有些事情是要大白的,碧画性子太过一意孤行,可刘尚书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了,他得保全她。“我娘与你父亲是一母同胞,只是一出生就被遗弃了,世人都不知道刘尚书还有...一嫡亲妹妹。”      *   碧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突然让她给她梳头上妆,竟还换了套正装,这架势是要打算出府去的。      只是瞧着孟云容脸上的沉重,她到底把要问的话吞了回去,对于她来说,小姐始终是之前的那个小姐。      只是等孟云容问她得贵在哪的时候,有些愣怔并有些开心道:“小姐,您这是打算去见国公爷啊!”生怕孟云容改变主意了,赶紧回答说得贵在外书房那。      可等孟云容好不容易推了她与小青要跟随来外书房的时候,竟是没看到得贵人影,抓住一个扫地丫鬟问了之后才知道竟是往药园去了。      她正打算往药园去,就见刚到垂花门的两个身影,来不及多想。领前一人就看见她急步走了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满满都是意外,眼里面都是笑意,眸子里都是她。孟云容一下子低下头,唔了一声,闷声问他:“薛晟,我能不能让得贵给我当次马夫?”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最喜低着头不去看你的眼睛。你要是应了,等会她抬起头就能见到张笑脸,那你要是拒绝了,她就落寞地转个身子,状似不在意地说只是随便提提。      薛晟眼里的笑意没了,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到他脸上的梨花酒窝,他心里很开心。孟云容就听他含着笑小心翼翼问她:“得贵呆笨,不如我这个主子好用,你要不雇我一用,免费的。”      孟云容抬起别过脸,嘴角轻微向上勾起道:“那就....勉为其难地..用吧。”      而得贵,他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   丞相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老爷的心情不好,已经罚了好几次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了,遂都盼着李简来。因为自家老爷唯有在李简面前才不会发怒,那么他们白日里当值的时候也不用大气不敢喘小步不敢迈的。      以至于今个李简来的时候,管事一老远看见他就迎了出去,李简心里有事,也没在意这细节,只是问他:“丞相在哪?”      管事领着他到了后院一间厢房就退下了,李简瞧着他急慌慌地背影才察觉出不对,只是心里揣着事没去细想。他在外面喊了几声见没人应,遂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厢房应该是老爷与师娘的房间,因为临窗的地方摆了张酸枝玫瑰美人榻,而且窗沿上还摆着几盆菊花,屋子里装饰地很柔和。      大概是里边的人听见了动静,李简就见孟贾披着一头发走出了内间。脸颊消削了不少,额骨凸出,眼脸下面都是乌青。一身墨青色的长袍穿着空荡荡,所幸看着他的眼神很清明。      李简悬起的心又放了一半回去,只是本想说的话此刻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孟贾瞧着他还是上朝官服未脱的样子,先开口道:“可是魏远侯那边找事了?”      这句话好像带着点质问责怪,李简缩了缩脖子,这老师不是是嫌弃了他没用吧?“咱们放在罗大人身边的眼线来报,说魏远侯携了珠宝去拜访罗大人了。”      孟贾哼了一声,语气生冷地阴寒,“罗盛是颗废棋子了,收回放在他身边的亲卫。”      李简不明白了,“魏远侯这人仗着自己是世家贵族,虽自己是个武将可却从不把罗大人放在眼里的,按道理说他查巡防营一事,不是得来拜访老师吗?”      孟贾抬起手示意他坐,自己不知道从矮榻旁边的暗格里捣鼓出了一盒茶叶,掏出了两颗分别放到两个云彩茶杯里,沏了热水进去,才回道:“他有让人来,我给推辞了。”      李简这才悟了,闻着茶杯里溢出来的香气,竟是从未问过的香味,好奇问道,“这可是什么茶?”      孟贾严肃的脸带了点柔和,“这是您师娘捣鼓出来的桃花茶。她虽不在了这些年,可每一到桃花盛开,我就吩咐让人收集花瓣,自己动手来做。”末了好低低叹息一声:“可不管我怎么用心,就是没有她做的好喝。”      李简十分清楚自己的老师不是个多话的人,可唯独在有关师娘的话题上总有说不完的话,他端起茶杯掩饰情绪,不妨孟贾在他对面落坐,问他:“你可想要去江南?”      这些年大风大浪经历过了,人心财权都有了,可李简却觉得还是以前好,所以心里面有着想离了京都外放的。只是这事他从没有在孟贾面前透露过,所以这会听孟贾如此说,到嘴的茶还没来得及下咽,人就被惊了,“老师可是知道了什么?学生心里面虽有这个念头,可断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个时候决不会弃了老师丢自逍遥自在的。”      孟贾摇了摇头,阻止他还要说下去,“我先前心愿小就想着与你师娘一些赏赏花养养鸡,快活地过完这一生。可你师娘后来逝了…我以为她报仇这一名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条性命,可现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害死你师娘的,权利这东西够吸引人,它甚至都能让你忘了你的初衷。老师我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件事你就别参与了,趁我现在还是丞相,我给你谋个江南的空缺。你不必急着推却...我知道你的心,你的老师我啊,还没到老眼昏花那一步。”      他这番话说的李简热泪盈眶,他就知道老师从那次南山回来就不对劲。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交待后事一样。只是他这边要表心迹的话还未开口,管事就跑过来说,平国公来了。      孟贾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李简却觉得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都带着股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好累的赶脚,加班到十点多。 下班回家好冷,好几个同事都感冒了,大家注意防寒。 ☆、破冰   这还是薛晟第二次踏进丞相府的大门,一次是大婚之时,再来就是今天这一次。      只是与第一次极力压抑的兴奋相比,这一次更多的是茫然。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与他岳父孟贾有一块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能忍。他清楚地感受到南山那一番话对孟贾产生的影响是何其大,孟贾是阿容的父亲,就像上次阿容说的站在孝的那边,他无论如何都得给孟贾留条路。      毕竟,他是阿容唯一的亲人了。      孟云容觉得很奇怪,薛晟他上了马车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半分逾越的行为都不曾有,可也没对她说上半句话。她所猜会问问她为什么要出府?或者问她为什么来丞相府....?都没有问上一句。      还是在到了丞相府见她不下车时,才问了一句,得了她的回答接了她递的东西一脸悟了就进府了,然而也没问她原因!      马车应该是他平日出府常用的,内里矮榻点心都有,孟云容躺在软塌上想,这个时候他应该与....父亲他见上面了吧。      也一如她所想的,丞相外书房内,孟贾抬头望着薛晟一脸莫名其妙。      两人都不是主动会说话的性子,还是孟贾觉得他是主人来者是客,先开口问道:“你来是为何事?莫不是想着此刻取了我的性命?”      薛晟这才启唇道:“丞相不必如此挤兑我,我来这一趟是受人所托。”      孟贾更糊涂了,他好笑道:“我孟贾腹背受敌,哪来人惦记?再说平国公如此心平气和同我说这些,难道是忘了你父亲一事我也参与其中了?还是我出谋划策的?”      可薛晟还是万年冰山脸丝毫没如他所预料的发怒,孟贾顿时觉得无趣,人走回案前坐到太师椅上,颇有些疲累道:“我孟贾以后受的与先前做的是因果,你也不必为了我那去世的女儿心里过不去什么的,上次不是与你说过,咱们可不是岳婿的关系了。”      薛晟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孟贾存着求死的念头。那么阿容此刻来,让他转交这件东西,他或许能理解为什么了。      丞相府的外书房在背影处,两人刚进来门就合上了,屋子里的摆设一如孟贾此人,一丝不苟到不近人情。      薛晟上前把手里握着的东西放到黄花梨书案上,“所托之人让我把东西交给你,我此行目的已了,那我告辞了。”及至背过身子加了句:“丞相可得保全着身子。”      *   现是下午时分,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      薛晟从丞相府里出来,一时不晓得去哪才好。,他本是想带着孟云容去看看风景的,还是孟云容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时候不对,一脸歉意地对着孟云容道:“那你想要去哪?”      孟云容笑了笑,“没关系,你不是也要出府有事要忙?”      薛晟看到她的笑容,只觉得人晕乎乎地,这一天她给他的意外太多,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放下以往的芥蒂…原谅我了?”      孟云容脸上的笑容一直在,感受到他的患得患失,转过身子面对面道:“先爱上的那一方肯定要比晚点的那方付出多得多,其实想想,我认为的那些怨不过是遗憾,一直遗憾…你没爱过我。”      薛晟听了这话,脸上升起急色,孟云容中指覆在他嘴唇上,嘘了一声,笑道:“你别急着解释,就你先前做的那些,你自己说说哪点还就透露出你爱我了?”      薛晟这才放心下来,他拉下她放在嘴唇上的手,眉头紧纠着,因岁月而日渐深刻的五官这一刻瞧上去分外落寞。他道:“我常想其实我才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你该骂我,恨我的。就算是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是应当的。”而后自嘲道:“可人这东西自私极了,我这样想着,可偏偏做的不一样。”      孟云容想起上午刚得知的那个真相,心里面疼意渐渐扩大,她上前慢慢抱住他,轻拍了拍他的背,覆在他的耳边道:“薛晟,我一直在的。”      薛晟把头低下放到她脖颈处,夏衫浅薄凉凉的湿意传来,孟云容放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好半响才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弄脏我衣服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害臊。”      这句话落肩膀处的脑袋还蹭了蹭,孟云容瞧着他没打算起身,放话威胁道:“你要没事,我可就回府了。”      不想,薛晟不在意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反正我也想回府去。”      孟云容一愣,问道:“你不是有事要出去吗?”      薛晟却不好说他想与她多呆一会才决定送她回府再去的,而且这话断不能说给她听,因此就道:“没事,晚些再去也是一样的,这会我只想这么呆着。”      车厢内两人保持这姿势好一会,孟云容受不了,可薛晟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无赖的劲头比以往更甚。      马车在平坦的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马蹄声一声一声,孟云容听着,嘴角扬起微笑,碧柳说的对,人这心比什么都要诚实。      *   皇宫和落宫内。      一身黄袍的明武帝瞧着跪在地上的一排太医医女,怒道:“竟是没有其他办法吗?”      太医内有年近花甲的,也有尚不及弱冠的小童,跪在前面的一资质久的太医顶着被杀头的风险,颤声回道:“陛…下,袁婕妤现已晕迷了,她肚内的孩子再不引产,会威胁到母体,袁婕妤到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武帝厉声打断,“那我要你们何用?”而后对着海公公道:“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给我斩了。”      他这话落,殿内无人敢说话,和落宫里跪着宫女太监头低的不能再低,还是站在一旁的明武皇后开口劝道:“陛下,现下最要紧是保全婕妤妹妹,你现在把太医都杀了,谁来医治她?臣妾知道您伤心,可臣妾怎么就不伤心?这事既然都已发生了,陛下您这个时候要得为婕妤妹妹做主了,揭出幕后黑手还婕妤妹妹一个公道。”瞧着明武帝怒意减少,遂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催道:“还不快去,务必保全袁婕妤的安全了!不然你们这脑袋可都保不住了!”      众太医医女连忙起身进了内间。      明武帝瞧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皇后,明明是一国之母,可却穿的素净极了,平日里竟是还没有一个贵妃的排场大。一想起贵妃,他只觉得脑仁生疼,身子晃了晃,海公公连忙要去扶他,明武帝挡过他的手气道:“把魏贵妃给我叫过来,她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平日里朕看着魏远侯的面子上,对她多加厚待。她苛责妃子不敬皇后,朕都一笔带过了,可她的手竟伸到朕的皇子爱妃身上,她魏贵妃莫不是忘了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不是她魏家的!”      海公公弓着身子领了命前去通传了,明悟皇后掩了掩眼底的笑意,走进明武帝关心道:“陛下,大怒伤身,您先坐会。”等扶着明武帝在圈椅上坐定,她转回头吩咐起自己带来的宫女,“去给陛下沏壶参茶过来。”      宫女俯身立马下去准备了。       ☆、乱(一)   从兵部尚书府出来的魏远侯,神清气爽脚下生风,仿佛巡防营、兵部、都唾手可得,就连死对头丞相孟贾都臣服于他。      他是断没有想到区区一些财物就让罗大人给全招了,孟贾私自调动巡防营;闲王没死,平国公一直在韬光养晦这些都给说了出来。      震撼过后,心里是浓浓的兴奋,以后这大明朝他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后谁还会记得有个平国公府!      可等到了侯府,正打算好好筹备,明日一早上朝时就上报给明武帝。      这边正春风满面,不想管事连爬带滚地一脸惊慌来禀告说陛下要把魏贵妃给打入冷宫。他正颇有兴致在学文人作画,听了管事的话,画笔搁在宣纸面上,晕染开了好大一片,一个好字哪还看得出。      可到底是武将刀口上添血过的人,他虽心里有些慌,可面上半分都未显现,只是白发额际线条那血管一鼓一鼓,显然气的不轻。      他问管事,“这消息可靠?”      管事恐慌答道:“此事不敢作假,魏贵妃身边的人来求您搭救,断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的。来的人还说…陛下已经派人来请您了……估计也快到了。”      魏远侯一听,语气开始严重了,“可有说陛下为何大怒,为何要将魏贵妃打入冷宫?”      管事摇了摇道:“时间紧迫,来的人没有说详细,只说让您尽快进宫,不然就晚了。”      魏远侯还来不及使唤下人给他更衣,门外边就传来下人说海公公到了。魏远侯手一顿,能让海公公亲自出面,这梦儿可是犯了多大的罪了!      魏远侯膝下的子女并不多,只有一嫡女三庶女,唯一的儿子却死了。所以对嫡长女真的是极好的,即使魏贵妃已身为四妃之首,他还是给她四处打点。      一路跟着海公公进了宫,他衣物换的匆忙都不齐整,蓝色官服上的麒麟都有些歪七八扭。他本还在扯,可等发现到了和落宫,魏贵妃跪在地上花容失色泪痕未干,没有一点贵妃该有的仪容,哪还有心思去理衣物。      他心里一咯噔,坐在主位上的明武帝瞧着他来了,怒斥道:“爱卿家可真是培养个了好女儿啊!”      魏远侯赶忙跪在地上请罪,明武帝摆了摆手,“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个皇帝要下个命令还得要问问你的意思了?”      “微臣惶恐,断没有这样的想头,臣身为陛下的臣子,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你让臣死臣也心甘情愿,臣一切都仰仗陛下。”      明武帝早就从后殿换到了前殿,宫女太监都吩咐出去候着。殿内有的也仅是皇后、魏贵妃、海公公几人。      明武帝听了他这番表心迹的话,却还是怒道,“你这是在要挟朕,料朕不敢对你魏远侯如何呢!”      “臣不敢。”      “你不敢,你的好女儿可敢!竟敢害朕的妃子,以及朕的皇儿。证据确凿还狡辩,一口一个她父亲,是觉得朕还得仰仗你呢!”      魏远侯一听,急怒攻心,待听完明武帝最后一句话,跪着挪到一直在低头哭泣的魏贵妃处,举起手掌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斥道:“混账,你简直丢尽了魏远侯府的脸。”      他是真的老了,这番大怒,身子都有些晃,可还是跪着一步一步挪近明武帝,“陛下,臣是你的臣子,陛下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又是魏贵妃的父亲,自来子不教父之过,刚那一巴掌,臣是以父亲身份打的。可魏贵妃入了皇家就是陛下您的人了,自古哪有臣子教训妃子一说?可臣今日做了,陛下是要杀要刮臣没半点怨念,请陛下赐罪。”      魏贵妃捂着脸的姿势一顿,连忙爬到魏远侯身边,哀求道:“陛下,此事是妾糊涂了,这事与魏远侯无一点关系,妾刚说的话都是急了才口不择言,望陛下看着妾服侍陛下几十年的情分上,不要迁怒魏远侯,妾认罪就是了。”后叩头低声啜泣开来。      明武帝便要开口,魏远侯急忙出声道:“臣有一事要急禀陛下,此事危及江山社稷,希望陛下听后再做出决策。”      袁婕妤那情况已稳定,胎儿没了已是明武帝意料之中,他其实没想把魏贵妃真的打入冷宫。只是魏贵妃的态度傲慢,仗着娘家势力多有不敬,这才发怒传魏远侯来。刚魏远侯一番话以及魏贵妃都已认了责,本是打算安抚下魏远侯的,乍一听魏远侯说这番话,也知道是急事,遂唤过魏远侯两人移驾去御书房。      至于魏贵妃这,先回鸿德宫,等候处置。      明武皇后瞧着没自己的事情,遂打算离开。只是经过魏贵妃的时候,瞧着她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发髻也是散乱,身上的绛紫百鸟宫裙团皱,眼里闪过笑意。瞧着她还一脸愤恨,讽刺道:“三皇子都快行弱冠礼了,你这个当娘的人还这么不省心,你可瞧见魏远侯脚上的鞋子都是反的?”      今日一事皇后心里可谓是畅快的,说罢也不管魏贵妃什么反应,在她错愕难过的视线里优雅地登上了步撵。      *   薛晟与孟云容一起跨进陶琉居的时候,可把小青与碧柳吓的,倒是碧柳很快的反应过来,道了声喜抱着小肉团子离开了,说要去准备晚膳。      至于小青,也很有眼力见地躲开了。      两人也没干什么事情,就盖被子单纯地睡了个午觉。薛晟有事歇了一刻钟的午觉就走了,走之前承诺孟云容会来这吃晚膳。      可等这会月亮都有了,他还没来。      孟云容便有些担心了,他离开之前跟她说过的,无论如何一定会赶过来。      她知道他是害怕再让她等了。      今晚的云层很稀薄,孟云容看着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有时候的感觉很准确,以往看着这样的天空,心里面预料的多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每每都应了验。      今晚也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遂决定去找找来旺。可等她出了陶琉居到了来旺住的屋子却被告知来旺一早就离了府还没回来。遂又折回盛园去碧柳那问问情况。      碧柳住的院子是个一进院,院子内干干净净,东边还有口水井。可院子里只有东厢房亮着灯,等她走进去才发现碧柳正抱着小肉团子在哭,难怪刚刚喊人都没人应。      碧柳见是她来了,哭的越发大声,小肉团子睡着了,可明显被她的哭声吵的有要醒的迹象。她正打算让小青丫头把小肉团子抱出去,小青人就已上前一步抱过小肉团子。      等她抱着小肉团子出去了,碧柳才抽噎地同她说:“小姐,不好了.......国公爷他被皇帝派的人抓走了,的贵已经带着侍卫赶去了。”      孟云容一愣,问她:“薛晟下午跟我说出去一趟见个故友,皇上怎么会派人来抓他?”      屋内的光都不甚亮,可孟云容仍是看清了碧柳脸上的无措,以及她说的:“皇上说国公爷私藏罪臣之女,窝藏沈公公的余党。”      孟云容支撑的力气一下子消散,明武帝肯定是发现薛晟的秘密了,抓了他肯定是想着除掉后患的,薛晟他的处境危险。      碧柳瞧着她呆滞,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一个劲的哭泣,嘴里断断续续地道:“得贵走之前让我以后好好带着诚儿,还说.....他要是回不来了,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小姐......得贵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孟云容强自稳了稳心神,语气冷静地安慰道:“你先别慌,得贵他们肯定会没事的,我们去前院侯着,让下人去探探风声。”      孟云容虽这样安慰自己,可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乱(二)   薛晟是还未到达会国馆就被明武帝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他一瞧领前带着禁卫的魏远侯就知道事情败露了,遂让马夫换个方向行驶,这个时候还不能让魏远侯知道闲王的下落。      果然,他这一掉头,魏远侯便以为他要畏罪潜逃,带着一众禁卫驾马赶忙追上,没一会禁卫就把马车团团给包围了一圈。      薛晟才掀开帘子,看着魏远侯笑道:“多日未见侯爷,可别来无恙?薛晟未做过对不起侯爷的事情,侯爷此举可是?”      魏远侯已换了一身铠甲,端的是威风凌凌,他哼道:“薛晟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窝藏叛逆!陛下传你速速去见他。”      薛晟半响才哦了一声,亲自下车后,走到魏远侯跟前,仰起头道:“既然陛下传达的是这个意思,魏远侯你出动这么多的禁卫,可真是太看得起我薛晟了!既然如此侯爷咱们就走一趟吧?”      魏远侯给身边的统领使了个眼色,待其检查了一圈马车内确定没人,转回头对着他摇了摇头,盯着薛晟的目光越发阴鸷。也有禁卫抓过赶马的马夫,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前禀道:“是平常的下人,并不会武。”      魏远侯瞧着站如青松着着一身红衣的薛晟,暗地里思量了下,手一挥示意禁卫把马夫给放了,带着薛晟回去复命。反正走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薛晟还在就不怕他藏的人能飞了!      可他掉转马头时却忽略了薛晟回过头传递给马夫的那一眼。      *   夜渐渐深了,平国公府却无人能睡得着。      筠怡郡主也来了前院外书房,她也是着急的,虽然还不知道薛晟被抓的原因,可她清楚自己父亲闲王没死是个秘密,更何况父亲他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君王。明武帝肯定是想着在真相还没抖露之前,尽早杀掉父亲的。      只是等她来了,才知道孟云容也在,面上升起了点尴尬。或许女人本身真的是奇怪的,她先前对孟云容厌恶,甚至还想着毁她容貌,可自从得知了父亲没死,心里面有的芥蒂早就没了影。      说起来这还是筠怡第一次来薛晟的外书房,可她无一丝好奇。瞧着孟云容坐在靠东的酸枝红木扶手椅上,见了她就要站起来行礼。筠怡连忙走了过去,别过眼道:“你以后不用给我行礼了,薛晟对你那么好,肯定都同你说了,你还行这虚礼干嘛。”      孟云容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筠怡,先前的病态没了,脸色红润光彩夺人,一身墨绿色的曳地长裙穿着,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少了几分妇人的温婉。      筠怡瞧她呆愣的神情不像骗人,凑近她点道:“薛晟他没同你说?” 孟云容摇了摇头,她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末了好一会对着跟她来的榴红道:“你先下去,跟王嬷嬷说让她把东西准备好,我跟云姨娘单独呆会。”      榴红俯身退下,孟云容就见筠怡走进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样看,还是我比较美,薛晟的眼光也不过如此,然而我这心里面的不甘却没了。”      孟云容瞪大了双眸子,这筠怡说的......她没听懂啊!大概是看出她所想,筠怡挪开步子坐在她对面,环顾了圈书房的摆设对着孟云容一脸认真道:“这薛晟人可真是没趣,书房都这么死气沉沉。”她一通念叨后,才小声道:“你说薛晟他会没事吗?”      孟云容能感受她的担忧,心里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现下她的这些想法在薛晟安危面前根本不足一提,她忽略掉回筠怡的话:“薛晟他不会有事的。”      他等了那么久,就盼着这一天,无论如何都会保全自己的。      筠怡情绪不是很高亢地嗯了一声,两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屋内的光明明很亮,可两人都觉得被黑暗笼罩,屋外一丝声响都没有,越是静悄悄的,心里面的不安才怎么压都压不住。      终于,筠怡忍受不了了,她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刚说的那一段话会引起误解,抬起头出声打破了沉默,对着孟云容道:“刚我说的你别误会了,我说话有些直接不懂揣摩,王嬷嬷不知道说了我多少遍。薛晟那,他都跟我说明白了,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根本没有肌肤之亲。”      孟云容是有些震撼的,这些薛晟都未与她说过,其实说起筠怡,她不可能做到真的不在意。可人活着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她也想让自己开心点。      虽知道筠怡与他之间有点古怪,可断没想到会是筠怡说的这样,筠怡见她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带着笑意道:“他肯定没同你说,薛晟他…还真不会讨好人,要我是男子,早把你哄得溜溜的。”      没有以往的那些执念,筠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有父兄庇佑的年头,身上的天真单纯又重拾上了,孟云容的担心被她的笑给缓冲了不少。      筠怡见她笑了,一脸真挚地道:“那天…我做的鲁莽,我筠怡还未向人道过歉,今天却要跟你说声抱歉。”      孟云容笑着回过去,“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那天就是个意外。”      筠怡听了这话杏仁眼眯了起来,夸赞道:“你的眼睛笑起来好亮。”      可瞧着孟云容那样一笑后脸上又恢复了沉重,安慰她道:“薛晟他肯定会没事的,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却在此时外面喧哗开来,竟是一群人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孟云容赶忙起身,就见月光下,来旺领着周皎还有一中年男人往她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大批侍卫。      周皎看到她,竟是拔开脚就跑了过来,急道:“快跟我走,这个地方不安全了。”孟云容还来不及拒绝,他就拉着她的胳膊道:“薛晟现在被明武帝给控制住,明武帝等会要是得不到他想要的,肯定会下令让人搜查平国公府。你快跟我走!”      孟云容挣扎急道:“那薛晟人呢?要不要紧?…不行,我得在这等他,他现在有的也只是这一府邸了,我得帮他看着。”      因为方便行事,周皎也穿了侍卫的衣服,黑色混在夜色里不太看得清样貌,他听了这话,心里什么东西碎成一片,半响咬了咬牙一把扛起孟云容,对着来旺道:“我把她带到安全地带,府里就交给你了,皇宫那……等你主子的消息。”      来旺瞧着孟云容还在挣扎,知道她是担心爷的安危,遂安抚道:“云姨娘,您跟着大周皇帝去吧,是爷让他这么做的,您丫鬟那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还有碧柳……”这句话越来越远,来旺却还是听清楚了:“您不用担心。”      周皎带着孟云容走后,留下的来旺才对着与筠怡站在一起的中年男人道:“闲王爷快带着郡主离开,往城门外赶,那会有人接应。等时机成熟了,爷会派人会请您的。”闲王点了点头,拉着筠怡走了。      *   谁都不知道御书房下面还有间地牢。这却是明武帝登位第二年暗地里建造的,他多是在这秘密处置一些官员,藏着一些不能告知天下的一些东西。      所以前几年常有官员莫名其妙死亡一事。      今个薛晟就被关了进去,明武帝倒没让人给他动刑。白面未有胡须的宦官细着嗓音,一边摆弄挂着器具木架一边对着被两个身形如山的禁卫定固在椅子上的薛晟道:“国公爷若是个聪明的,就尽快招了出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说是地底下,可亮的如白昼,薛晟只觉得头顶的灯晃得人眼花,他猜的果真是对的,明武帝真的建了地牢。      宦官瞧着他无动于衷,手拿起一条鞭子,那鞭子周身都是带了钩子,打下去能将人的皮肉都翻了出来。      待要打下去,进口石门突地打开,竟是明武帝走了进来。      薛晟侧过头眯起眼看他,讥讽道:“陛下这秘密是打算昭告天下了吗?”      明武帝来回走了几次,试着走迂回路线,他道:“闲王在哪?爱卿只要说了出来,朕既往不咎。”      薛晟不答,宦官手上的鞭子就打了下去,见他还是不答,一鞭接一鞭。身上的红衣一道一道口子,伤口那肉都勾了出来,血肉模糊,宦官一口气抽了十几鞭,明武帝才抬起手示意停。      薛晟疼的脸上都冒了冷汗,嘴唇上血色一下子退净,可一双桃花眼却还是带着笑,一张脸魅惑极了,他慢慢启唇道:“你休想。”      明武帝一听,阴狠道:“我就知道你这些年都是假象,可我倒要好好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这鞭子厉害!”      说完,宦官手上的鞭子又继续落下,可等明武帝出了暗室,他这一过程都没哼一声。      出来后,明武帝唤过一直等在外边的魏远侯,“下令封锁平国公府,不让一人离开,违者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晚 不好意思 ☆、乱(三)   夜色正浓,皇宫内一波一波出来的官兵,手上举着的火把照亮了整个黑夜。      平国公府周围与白天无异。官兵将整个府邸都包围了一圈,把所有的下人都扣押在常园的前院庭院中,魏远侯瞧着瑟瑟发抖的下人,从门口台阶上下来,笑着说道:“谁要是说了叛逆在哪,我可将他立马放出府去!许他一生富贵!”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眉眼里都是肃杀之意,一院子的下人害怕地都不吭声,俱都低着头没理会他的话。魏远侯瞧着,眼里升起杀意,待要下令吩咐,从二重门跑来的统领已是到了他的跟前,说道:“府里的人都在这边了。”      魏远侯数了数下人的数目,大声道:“这里不过是三十个,偌大的一个平国公府怎会区区这么点下人?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统领听了这话,连忙又带着一众官兵进了后院。      而此时的来旺正在将碧柳小青贾嬷嬷以及王嬷嬷榴红几人安置在盛园的一间密室里,确定不会被人发现,才对着抱着孩子人还有些恍惚的碧柳几人道:“你们切记不要出去,这里吃的喝的都有,够你们用上些时候,等风平浪静了我自然会来接你们的。”转回身想了想对碧流单独说了句:“得贵定会没事的,嫂子你就安心等着他来接你。”      几人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都被吓得回不过神,还是王嬷嬷贾嬷嬷持重点,看着他攀脚梯的背影嘱咐道:“切记小心!”      来旺爬梯的动作稍停才加快,他知道的,他还得留着命去完成爷交给的任务呢!      前院的魏远候已经濒临暴怒边缘,陛下能够这么做,不惜百官以后对其行为诟病,就是想尽快发现闲王铲除他。这平国公窝藏叛逆一事不过是掩人耳目,可现下他已经让人将平国公府搜查了一遍,却丝毫没有任何收获。梦儿那边已是失了圣宠,如若今日闲王的下落他不知道,他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可他断不能,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位,万不能让早该死的闲王把他给拖下去。      下人里头都是家生子,喜嬷嬷几人也在其中。魏远候盯着下人看了好一圈,待发现里面有个婆子穿的不错,且面目富态,递给附近一个举着火把看押的官兵一个眼色,官兵上前就把这婆子给押了出来,这婆子正是喜嬷嬷。      来旺本想将她也安排到密室的,她给拒绝了,说府里的下人因为老爷老夫人不在了,消减了不少。要是她也不在了,一府的下人都是年纪轻的小厮丫鬟,这来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她留着既能消除魏远候的疑心又能安抚被捕的下人,她的留意已决,来旺遂也作罢。      魏远候瞧着喜嬷嬷满含恨意地看着她,却还是笑着问她:“你在府里可是当的什么差?”      “呸,你这个狗贼!”喜嬷嬷仰起头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魏远候伸手抹了下,脸上表情瞬间阴狠起来,右手就要去拿腰间别着的钢刀。下人里头都是惊呼声,可喜嬷嬷一脸不在意,魏远候抽出刀对着她最后问道:“叛贼在哪?”      喜嬷嬷两眼不屑地盯着他,笑道:“老身活了这么多年头也够了,你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魏远候手上拿起的刀往她身上砍去,待要落下之时,一人站在墙头大声道:“我知道叛贼在哪,放了她我领你们去!”      喜嬷嬷听出声音,对着那人气急败坏道:“来旺你是在做什么!国公爷对你是如何好,你怎么能做出背叛爷的事情?!”      来旺落地讥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来旺想要权势国公爷自己都保不住了,我为什么还要给他效命呢?”他也不理会两旁虎视眈眈的官兵,径直走到魏远候面前,“侯爷,你话可当真?我要是说了叛贼在哪,当真的许我一世衣食无忧?”      魏远候放回刀,欣慰道:“我魏远候说话何时不算数过?你当真知道他们在哪?”      来旺吊儿郎当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要是领了侯爷去,等会侯爷出尔反尔我一人哪敌得过侯爷的这么多兵将,要去也只能是侯爷单独与我一起。”      魏远候围着来旺转了一圈,走到下人堆里伸手抓出一个,指着来旺道:“他是府里的何人?”      那小厮吓得面目全非,哆嗦地回道:“他是...伺候爷的..”      魏远候又附在小厮耳边,阴深深道:“可会武?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不会的,爷身边的得贵管事...会...他不会的。”      这句话落,魏远候一把推了那小厮,对着站在一旁的统领道:“你带着这些人在这等着,我与他亲自走一趟。”      统领上前就要劝说,魏远候眼神示意,他悟了才低着头应了声是。      来旺被喜嬷嬷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领着魏远候出府去了。      *   樱桃胡同宗亲府。早已是睡觉时间,可袁大夫人住的屋子却坐满了人。      等房门传来动静,没一会一个青衣小厮跑了进来。      一屋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小厮身上,小厮顾不得擦汗就道:“是平国公...平国公府出事了。”      他这话刚落,坐在主位右边红木椅上的薛立申就道:“赶紧,赶紧让人把前些日子平国公差人送来的东西给我扔了。”      坐在他旁边的袁大夫人听了这话,手放在中间高脚茶几上重重拍了一掌,“你是给我来解忧的还是给我添堵的?你看看你说的叫什么话!?”      薛立申看儿子儿媳都来了,府外的动静又大,这才也来了袁大夫人这。只是他明显是从姨娘的被窝里爬出来的,一身的脂粉气,坐了这么一会袁大夫人都没给他个好脸色。只是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一脸生气地回道:“就是你这个妇人之仁,说要与平国公修好关系,可你看看这陛下今日的指令!还不赶紧与平国公切断关系,不然你就等着倒霉吧。”      袁大夫人哭笑不得,她也怒了,语气比他还大声,“你给哪来回哪!我以前那么多的事情你都没给我帮上忙,我不也走过来了?你也不看看你这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因为平国公的原因才有的人家现在危难时机,你不帮就算了,现如今这幅嘴脸,你还跟他平国公粘着亲呢,你脸上也不臊得慌!”      坐在下手的薛赁无奈道:“娘,爹,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闲心吵架。”      袁大夫人别过眼不再理会薛立申,薛赁想了想对着他道:“爹,咱如今能有这种风光平国公帮了不少,再说我这官职也是他的原因呢,你那话说得是太凉薄了。”      袁大夫人听了儿子这话,脸上升起惊讶,过后欣慰道:“我的赁儿终于懂事了,娘这次可以放心了。”      薛立申讨了个没脸,却也不好这个时候离开,只好尴尬地坐着不再出声。      袁大夫人才接着对薛赁道:“红芜既然现在身心都向着咱们,你回屋去问问她从前是如何与丞相通上风的,娘要让她帮我给丞相传句话。你问好之后就来见我,这事拖不得,去偏房把你媳妇带回去,现下她肚子还揣着一个,路上小心。”      薛赁起身行了礼便退下了,袁大夫人拿眼扫还坐着的薛立申,示意他赶紧走,薛立申参透了她的意思,当下愤愤地起身,甩了衣袖扭过头走了。      袁大夫人这才唤过婆子过来,让她给她倒上杯参茶。今日袁婕妤一事虽在意料中,可这魏远候缉拿平国公却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毕竟国公爷那边,并没有这么快就打算与皇帝交手,肯定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她猜测多半还是与丞相孟贾有关,想着让红芜帮她递个口信,将平国公给她的秘密告知给丞相。      屋子内的香静静燃着,袁大夫人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在静静等着。      *   往往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会国馆风平浪静,丝毫没被今天的事情给波及。      可这个点还有两人在赏景亭子里。周皎看着倚在栏杆上的纤细身影,喝光面前的一杯酒,走过去看着已经看不清的湖面道:“你是不是还怨我没把你留在平国公府?”      好一会都没人回,周皎伸手用力搓了搓脸,他道:“你不该怨我的,我那样做,虽有我的原因,可其中你是知道的。”      “我没有怨你,我只是在想,我活了好像根本就没有意义,该帮忙我帮不上,该做的我也做不了。我搞不懂为什么上天又让我活了过来?或许我死了…还好一点。”      周皎听了这话,人一下子暴怒,他抓住孟云容的肩膀,“你就是这么想的?什么你活了没有意义,这个世上并不是非得造福百姓才活的有价值。你难道你不知道,知道你还在世我有多开心?你难道不知道,你还活着有些人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      孟云容挣开他,半响才蹲下身子,低低哭泣道:“可我这会什么都做不了。我的父亲害了他的父母,仗着他心里面的愧疚,我还求他不要杀了他。可如果要是我足够强大,我又怎么会被人害死?”      周皎也蹲下身子,探过头说道:“你忘记你救过我一命?你再看看我现如今的作为,你可不是积了福么,要是没有你,哪来今天的大周国皇帝?”      孟云容听着他打趣故意安慰的话,渐渐平静下来,周皎看她情绪稳定了些,才继续道:“薛晟那家伙很可怕,没有那么容易死,再说我还在这,他就更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了。你就安心地等着他.....安好回到你的身边。”      周皎这话说完,自己一愣。他一直在想,要是找到那个救他的姑娘,姑娘要是不爱他他可怎么办?他是放了她还是不惜一切都要得到她?他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可刚刚看着心爱的姑娘骨子里那浓浓的哀伤,他周皎竟放了手,没有人知道他那句话说的多艰难,可奇怪的他却没有忧伤。      湖面上偶尔被夜风吹起波浪,可被黑夜掩藏。孟云容就这样蹲着,她想她得打起精神等着他。周皎也这样蹲着,他想姑娘找到了,可姑娘不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太累了,今天休息睡了一天,好像还没睡够,-0- 看着有位亲的留言,像打了鸡血一样,好兴奋赶紧码了一章=0= ☆、乱(四)   黑夜一如人的心,一望无尽可又暗涌四起。      从暗牢出来的明武帝当即让人把孟贾给传进了宫,告诉孟贾如果此事他能帮他安全渡过,可许他高官厚禄,以后见了他也不用行礼。      孟贾神情淡淡的,在明武帝开始猜疑他的时候才应下,明武帝遂让他一早就把崇德寺一律人等都给抓起来。      等日暮泛白,还夹杂点乌青的时候,孟贾就领了绿林军占领了崇德寺。      明武帝这事虽未闹得百官都知道,可一些重臣大多都探得了口风。      不免就对明武帝此举议论非非,也不知道是从哪透露出闲王没死,当今先皇留下的圣旨被明武帝暗中换下,大明朝真正的君王应是闲王才是。      这样一推测,就把先前明武帝安排闲王领兵出征一事也剖析了一番,有的人就道,当初闲王兵败恐也是明武帝使的手脚,更甚至沈公公一事多半也是他故意安的名头。      还未有一夜的时间,明武帝的君心就已动摇,皇位也不牢靠起来。      再加之崇德寺是明德皇帝下令创建的佛家清静之地,觉会大师在民间颇得民心。百姓知道孟贾占领崇德寺后就觉得明武帝不尊先皇、不敬重出家之人,再加之有心之人将闲王一事在民间扩散开来,一时有不少百姓自发的去崇德寺抗议。      这事闹到明武帝耳里,气的当场就把案上的古窑骨瓷给抛掷在地,又加了几百禁卫前去支援,并下了条口令,阻碍公务者一律格杀勿论。此言更是激起浪层,更多的百姓都前去崇德寺欲要搭救寺庙里的住持。对明武帝越发不能理解,在有人声呼闲王为大明朝君王时,一传十十传百,京都整个境内对闲王的呼吁声渐渐高亢。      可是不论外面闹得多凶,崇德寺却还是清静地一如以往,孟贾让兵队在外守着,他自己反而躺在觉会大师的院子里。觉会大师依旧是行僧打扮,手上握着的沉香木佛珠丝毫未因为外面的喧哗而变得不齐整,只是看到孟贾比他还要平静,更事不关己,问出了声:“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丞相竟还执迷不悟?”      孟贾今日未穿官服,而是穿了件赫色的道袍,他近来消瘦了不少,躺下后衣服有大半部分贴在地面,他道:“我孟家还有回头路吗?”      觉会道了声阿弥陀佛,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又或者是对孟家语气里的迷茫生了感概,他叹气一声接着孟贾的话,“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檀越如果要回头,现下还来得及。”      屋内的装饰极为简单,孟贾本是躺在蒲团上的,听了这话,侧过身子撑着脑袋对他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清明并没有恨意,觉会大师悟了,他闭上眼道:“既然檀越心中主意已定,老衲再多费口舌也是无济于事。”      孟贾才直起身子,他边走向外面边对着觉会道:“大师,我孟贾以前对佛祖多有不敬,烦你将我放在蒲团上的信递交给平国公,让他给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今个,就当你我永别了。”      外面太阳开始升起,觉会抬起头看向孟贾的背影,那背影带着黄黄的绒光,就像他平日里打坐念经佛像身上的无异。觉会终是闭上了眼,有些人有的事情就算是佛祖也无能无力。      这都是命啊。      *   自上次身体有恙未上朝,明武帝今日也是罢了早朝。      他一直在外书房等着魏远候的消息,可等到了现在,竟是一个消息都未传来,心下正烦闷不堪。又有宫人来传,说是袁婕妤情况又危急了,他一生气接连杖毙了好几个太监。      只是等他到了和落宫,太医医女见他来了,连忙跪地行礼,他烦躁地摆了摆手,问道:“袁婕妤情况如何了?”      头发须白的太医小心回道:“袁婕妤现下血崩不止,已是无力回天了。”      明武帝气的瞪大了眸子,一身黄袍随着他的怒意晃花了太医们的眼,他怒道:“袁婕妤怎么突然就血崩不止,你们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朕还是不是你们的皇帝?竟敢欺骗隐瞒朕!”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太医们的头上,太医连忙否认,解释道:“是有人在药材里加了红花,袁婕妤这才.....”      明武帝一听,当下唤过熬药的宫女过来,一脚踢在她的胸口上,“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害到朕的妃子身上。”      宫女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翠绿的宫装,却还是口齿伶俐地回道:“奴婢是负责娘娘的药,可中途奴婢在熬制的时候....魏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仙一姐姐找奴婢有事,说魏贵妃牵挂娘娘的病情,让奴婢同她说说。奴婢断没有那个胆子毒害娘娘。”      明武帝气的又抬脚给了一踹,唤过海公公,“去把魏氏给我叫过来!”      海公公低眉顺眼下去了,眼里却看着那宫女光芒一闪。      正在此时,内间跑出来一宫女,跪到明武帝面前道:“娘娘要见陛下,说有话要与您说。”      明武帝赶忙提了衣摆进了内间。      一进去扑鼻的都是药材味以及血腥味,明武帝瞧着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张纸一样的袁婕妤,一个箭步过去坐到床沿上,小声道:“爱妃放心,朕一定能救你的。”      袁婕妤摇了摇头,一双泪目看着明武帝,不解道:“妾从来没做过对不起魏贵妃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陛下,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明武帝心里的疼惜加深,握着袁婕妤干枯失了水分的手道:“爱妃你尽快好起来,我封你贵妃,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那魏氏我定会给你做主!”      袁婕妤将放在褥子上的左手放到明武帝握着她右手的双手上道:“陛下,妾不行了。妾想临死前见见亲人,妾想....见姑母一面。”      明武帝瞧着她脸颊不断落下的泪水,嘴上安慰道:“我这就吩咐。”转过头朝着外间喊道,“快去传袁大夫人进宫!”      而此时樱桃胡同的袁大夫人还窝在临窗的坑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醒了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是突突的喘不过气。待宫里的宦官来的时候她正跪在观音娘娘像面前,祈求袁婕妤的平安,只是话还没说完,薛赁就带了一脸急色的宦官进来,她吓得手里的珠子散落一地。      等袁大夫人到了皇宫,太阳已升得很高,袁大夫人掀开帘子,她想至少天气还是好的。      袁大夫人来了,袁婕妤让明武帝出去说要与她好好说说体己话,明武帝对她是真的疼爱,当即允了她。袁大夫人见他不在了,这才步子不稳地迈过去,只是临得近了,软下身子跪在床沿前泣道:“你好狠的心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袁婕妤红了一双眼,她是真的没力气了,可还是安慰袁大夫人,“姑姑,我就算是死了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不论我在哪,心里面一直有姑姑。”      袁大夫人哭的不能自持,她想不明白地问她:“姑姑一早就和你说过,平国公没想让你做的这地步,你当他是恩人,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他会内疚?”      袁婕妤却两眼发着光,她带着些向往语气飘忽道:“姑姑,我第一次见平国公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那个时候我都快饿死了,平国公问我,‘你想要活吗?’我记得很清楚,我跟他说,我要活,活的比谁都要风光。可如今我做到了却很累,我一点都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袁大夫人瞧着她眼里的光慢慢退却,吓得语无伦次,“你不是说....你想去看三月里的桃花?姑姑到时候带你去。你表嫂现在酸的能吃好几碗青梅,很多人都说是个儿子,你不等着你侄儿喊你姑姑啦?”      袁婕妤却是闭上眼,嘴里轻轻地回道:“我想的...可是我等不到了。姑姑...侄女心里一直有个心上人,可那人为救我死了,我把他埋在南山脚下...姑姑...来年三月你替我去看看他。”      话落,床上的人再无了动静,袁大夫人停顿了好一会才呜咽出声,紧紧握着胸口的衣服,痛苦的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刀。      *   御书房外面站着几个御林军禁卫,海公公拿出明武帝的腰牌才被放行进去。      薛晟还是被明武帝关在暗牢,等海公公下去才发现他身上伤口密布,结了痂的地方血迹还在不断渗出,他听见动静才侧过头,看向海公公,“来了。”      海公公连忙上前给他解手上的铁链,动作有点急碰到了薛晟的伤口,他惊得连忙收回了手,薛晟却道:“无事继续你的。”      一夜的折磨,他的脸上苍白的厉害,可眼里的沉着让海公公也慢慢平稳,手上的动作加快,没一会已经完全解开了。他要去扶薛晟,薛晟阻了他的意图,问道:“都部署好了?”      海公公恭敬回道:“按照您的吩咐,现在百姓都知道闲王还在世一事,对明武帝也有了抗拒之心。”      薛晟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过一旁海公公先前准备的衣物换上,只是海公公思量了一番,到底说了出来,“袁婕妤殁了。”      薛晟换衣服的手一顿,过了好一会,海公公才听到他说:“我薛晟又欠了个人。”      海公公一愣,袁婕妤是个好女子,为了国公爷的大业竟然牺牲了自己。只是他也不晓得怎么安慰,还是薛晟换好了衣服,看着薛晟步履平稳地身姿,他才想着等会还有战要打,连忙跟上了薛晟。       ☆、乱(定)   历来,大周国就以国力雄厚,盛产珍珠而盛名,比起大明朝的百姓来说,大周国的百姓随心所欲的多。      周皎登位后,人们生活地更好,坊间对他多是赞誉有加。都道君王是个难得的温润美男子,即使见了百姓也从不拿乔摆架子。      谦谦如玉的君子形象可谓是深种民心。      可这有着杀手如云,号称只要付了相应的报酬就会替人办事的金武阁却是周皎一手建立的。虽说创建的年头不久,可以杀人不眨眼,处事不留一点余地的狠辣手段而闻名于江湖之间,更甚至也吸引了达官贵族皇亲国戚众相争夺。      可金武阁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因此大多人都未见过其真实相貌,因此,并不知道大明朝城门外一间朴实无常的客栈竟是它的根地。      而现下,魏远候正被关在这,只是他此刻狼狈的厉害。屋内的房门窗都被关的严实,一丝阳光都没渗进,可还是可以看得出他身上的伤。他身上的铠甲被人剥了去,一身白色里衣都掺杂着血迹。屋内静悄悄的,可魏远候知道房门口那正在着一人,那人武功高强,出手一点都不含糊。      屋内是个暗室,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椅,魏远候被放在椅子上。      明明他可以出入自如,可他却站不起来,他随平国公府上的小厮来到这,还未容他有什么反应,双手双膝就被人用银针□□了穴道,力气均无,连动个手指头都是困难。      这种手法他从未见过,只听说金武阁的杀手会这一招,这薛晟竟是何时与金武阁勾搭上了?他到底还是太轻敌了。      屋顶上的瓦片滋滋滋地响,他想这天应该是亮了,可他还有机会去看看太阳吗?      而此时,房门由人从外打开,带进了一室的明亮。魏远候慢慢转动眼睛,也终于看清了进来的华服男子。      他咽了口唾沫,低沉嗓哑喊出:“闲....王。”      进来的人已走到他面前,听了这话,回道:“魏远候你我好久未见啊!”语气里的意气风发使得魏远候低下头去,他魏远候败了,败了一塌糊涂。      闲王瞧着他这样,笑着出声:“你是不是想着,这样死了很不心甘?”      魏远候陡然转过眼睛,身子动不了,可眼神凌迟着闲王,他恨恨道:“我魏某人幸幸苦苦打下我现如今的成就,竟是为了一个已死的闲王你而断送个干净,我怎么能甘心?”      “什么幸幸苦苦,你得来的那些,哪些不是你害了人性命得来的?魏远候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忏悔吗?”      魏远候低低地笑出声,他抬起眼看闲王,发现他的样貌与先前并无差别,只是眉眼里染了点沧桑,他道:“我为什么要愧疚?该愧疚的也是明武帝才是,是他陷害忠良,篡了皇位,又命令我来抓你,你要恨应该恨他!”      房门打开就未被合上,闲王叹息一声,转回身子,看着外面的光亮,他道:“当初父王病重,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遂拟好了圣旨交给了沈公公。可当时一个小公公将这些都告知了你,你那时已与明武帝狼狈为奸,便乘机杀了沈公公,又让人模仿父王的笔迹重写了封圣旨,沈公公早知道自己处境堪忧,遂早让人将真的圣旨给送出了宫。你想不到吧?你还敢说这些事与你无关吗?”      魏远候听了这段话,未在出声,表情是默认了。      闲王便接着道:“父王在世时,曾说了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你生性多疑,即使父王看重你,你心里总会猜忌父王是不是要利用你,亦或者是不是更看重先平国公。其实,父王虽是个君王,可却从不会害怕臣子比他更有才华,你错就错在你自以为是的聪明。”      话落,魏远候眼里闪过震惊,半响竟是闭上了眼睛,他道:“我落如此地步,也不再奢求什么,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吧。”      闲王却道:“我还不能杀了你,因为当初沈公公一事你是唯一的证人。”      魏远候听罢睁开了眼睛,看向闲王道:“好笑,好笑,我魏某人虽功不成了名不就了,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指证明武帝?”      闲王还未回,从门外进来的一个行僧打扮的老者却是回道:“凭太、祖皇帝,凭明圣皇帝,凭先皇!”      魏远候看向来人,这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是如何都想不到徐太师也来了。      徐太师迎着他的目光走来,等差不多了,他立定后道:“怎么?不认识老夫了?”      魏远候话都说不齐全了,他道:“太师.....你....怎么这个装扮?”      徐太师没理会他的话,径直抖了抖僧袍,这一番动作很有洒脱不羁的味道,魏远候看后叹了好长一声,“罢了,罢了,我种的因就让我来摘这果吧。”      徐太师应声道了句阿弥陀佛。      *      会国馆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孟云容却越发焦躁。      周皎的安慰也渐渐不管用,没了办法遂安排了一侍卫一早出去探探平国公府的动静。      等日头到了一天最盛的时候,侍卫才回了馆。      等两人听后府里的下人都被扣押了,一小厮竟是直接掳了魏远候,现下明武帝的大军已经在京都各个角落搜寻,并声称如果不交出魏远候人就今晚把一府的下人都给杀了。两人都是一愣,周皎猜想这小厮多半是来旺,可他并没有告知他这个计划。而孟云容却是觉得,明武帝如此不忌讳要杀了府里的人,那薛晟的情况定是不乐观。      这一推测是她从昨天知道薛晟被抓了之后最不敢想的,周皎瞧着她情绪不对,立马向她保证府上的人不会有事,他无论如何都会保全他们。可那想法就是在孟云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不管周皎说的是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嘴里只在囔囔着,“我得回去。”      周皎没了办法,让人把她给拘在房间里,让丫鬟看着她,他自己打算乔装去金武阁一趟。      只是还未等他部署好,丫鬟就急急忙忙过来说孟云容跑出了房间,现下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周皎急的连衣袍都没来得及系上。      而此时的孟云容却在院门口被两个宦官打扮的人拦住了,她现下正六神无主,都没看出这两人的异常,更甚至认为这两人是明武帝来抓她的。      她从昨晚到现在都在想,她孟云容虽然没用,活着还是个累赘,可如果要死了一定要见到薛晟最后一面。      薛晟他说爱她,她不管怎样都得见到他,得跟他说她来了。      她不想他也带着遗憾死去。      从皇宫内逃出来的薛晟真的没有预料自己再见她会是这个场景。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日他走的那套石榴红长纱裙,可如今长裙褶皱不堪,膝盖那还隐隐渗出血。流云髻也散了,披着一头长发,脸上泪水黏糊。看的久了才发现她的脸上有树枝划伤的痕迹,一张脸好像过了一晚的时间就瘦削了不少。一双漆黑如宝石的眼也没了亮光,更甚至都没发现是他,薛晟瞧着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厉害,身上的伤这会才感受到疼了。      终于,在孟云容要越过他小心翼翼跑出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手心里的手惊得发颤,薛晟其实很疼,身上的伤口让他笑都笑不出来。可他还是等她涣散的目光看过了的时候,升起了一抹很深的笑容,痞气十足地同她道:“怎么?假装看不到我?”      她才盯着他看,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待发现那记忆最深的梨花酒窝,一下子抱住他,庆幸喊道:“薛晟。”      她的手触到了他的伤口,薛晟想其实还可以更疼一点,怀里的人渐渐哭的大声,他小声安慰道:“你忘了我同你说的,上一次你先放了手,可这一次我薛晟的手始终放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害怕你....。”      “傻瓜,没见到你我怎么会让自己死了。”      而刚刚到的人看见相拥的两人默默转回了身子给自己系上了腰带往回走。      *   皇宫内既死的几个太监,袁婕妤后又有宫女太监丧了命。      这些都是魏贵妃宫里的。      明武帝是在听了袁婕妤的死讯赶到魏贵妃这的,他本想杖毙她宫里的那个仙一宫女,再赏罚几个太监。      可等守着御书房的禁卫过来说,海公公假传了他的指令领着薛晟打伤了几人逃出宫了,更是气的人差点倒了下去。这番大怒不仅几十个太监宫女没了性命,竟是连魏贵妃也被撤了贵妃头衔,罚跪在自己宫殿内好好反省。      这一长串的事情来的蹊跷,明武帝到底察觉了出来,薛晟两人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出了宫,肯定是宫里有人接应。只是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魏远候找出来,毕竟他手上握着整个京都兵队的虎符。      这样,能被调动的御林军都被他吩咐下去搜寻魏远候的下落,只是这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的兵也越来越多,可却没一个回来的。      不知道是谁说,这些兵队都被闲王纳入羽翼当中了,闲王这就要进宫来清算了。一时皇宫内,不管妃子宫女太监,都紧着收拾细软跑路。      紫禁城内到处都是哭声喊声,明武帝却趁着众人都要逃跑的时候孤身一人回了和落宫。      可此时的和落宫宫女太监也早走了,剩下的也只有躺在内殿的袁婕妤了,萧瑟地让人不忍直视。      袁大夫人是给袁婕妤上妆换衣后剪了她一段发才离开的。      因此等明武帝进来,看到就是与平常一样,美艳动人的袁婕妤。      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近,握着袁婕妤早已冷冰冰的手,自言自语道:“爱妃,朕的这江山要完了。可朕不甘心,可这事实由不得朕不甘心。朕….刚刚才得知,朕的皇后早已归顺了闲王,就连太子竟也心甘情愿投了他。朕现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可朕想不明白,少时,朕比他要用功读书,可太傅就是表扬他,就连父王眼里也只是看得见他看不见我。朕不甘,不甘呐!”      空荡荡的宫殿隔了一会才传来撕心裂肺的低哭声,这哭声昭示了一个朝代的没落,这哭声昭示了一个新朝代的到来。      闲王与薛晟举兵入宫的时候从未想过会如此顺利。      没有兵队的剑枪相对,也没有一地的鲜血流过,有的只是四处乱串的宫女太监。      同行的徐太师想了会,急道:“赶紧让兵队去后宫各处找,务必要把明武帝给找出来。”      众人一听,赶紧往后宫而去,可找遍了多处都没找到他的影子,倒是后宫的妃子皇后公主皇子站满了整个大殿。      这些昔日的人上人哪还有了以往的尊姿贵容,现下都颤抖着身子祈求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百官得了动静俱都赶了过来,大多人看清情况自发地跪地向站在金銮殿的闲王声呼万岁,可还是有少数官员大骂道闲王为乱臣贼子,骂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被他毁于一旦。      还是刚来的于总兵把先皇留的圣旨拿了出来,徐太师当场验证了真乃先皇所拟,他是三朝元老,更有魏远候说出昔日偷换圣旨一事。这反对之声才消散了些。      今天注定了是大白之日,告老怀乡的顾太医也当场抖露出明武帝让他毒害平国公夫人一事,闲王昔日兵败的原因也是他的主使。      可还是有几个臣子是明武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声称此举都是污蔑,刚来的孟贾听了这话,当场就反驳了回去,将昔日自己与明武帝合谋一事都说了出来,更甚至平国公薛立闵一事也是被有意陷害。还有当时与明武帝合谋留下的文书作证,明武帝最后的支持者也没了,朝内大臣都叩俯拥闲王为皇。      而此时的薛晟却在寻找明武帝,他必须得亲自抓住他,问问为何他当初下那样的毒手?      可等大殿的欢呼声传到殿外,闲王带来的军队欢呼声四起,他才发现西角一宫殿有浓浓白烟升起,没记错的话,那是袁婕妤住的。      只是等他以及得了信的闲王众人都赶到时,整个宫殿都被大火包围着,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可所有人都知道明武帝在里面。      徐太师看着这火沉寂好久才道了句:“先皇那时曾说过,他的性子最是刚直执拗,今日一看这话不假。”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宫殿内还有个死了的妃子,可看着这一幕的人都知道,明武帝败了,可还是保全了他最后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会写逼宫戏码 真的尽力了 =0= ☆、终   随着那一场火同时被扑灭的,不仅是明武帝的生命,也是因他而有的那些恩怨。      此后,闲王登位尊为明贤王,大明朝改年号为隆开。      举国欢庆,全民庆祝。      闲王上位后,将昔日薛立闽以及刘尚书一案重新翻审,为他俩洗白了冤屈。      谁也没想到几年前的冤案大白,揭露出来的的阴暗算计却让百姓自发地给修建了一座庙,供上让匠人打造的薛立闽骑战马的石像,平日里奉上香火,以此祭奠昔日的战神。      薛晟得知这一件事情时正躺在床上养伤,心里多少欣慰还有人记得父亲,他薛晟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另说他的伤其实早无大碍了,可某人的服侍太过体贴到位,遂他也不说只装模作样做个病态。      这一天,天气很好,酷暑也要下去了,白日里风一吹,人舒服地都想睡个回笼觉。      只是今个,薛晟都打了几次瞌睡,某人还没来。这一个多月来,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他心急了便扯开嗓子朝外喊道:“来旺,来旺。”      没一会来旺就进来了,只是表情是不太耐烦的,关键还是榻上这位爷给作的,这养病期间总会为了讨好某人顺带贬低他的服侍。一来二去,这位爷说的多了,来旺就不太想见他。      可榻上的这位爷是没这个认知的,因为方便上药,他身上只穿了件里衣,青丝也是披散着。别说,这样一看还真有点大病未愈的模样。可是等看到进来的只有来旺一人,这位爷的表情瞬间不好了,自顾自的坐起身,下床给自己利落地倒上了杯茶才问道:“夫人呢?”      来旺觉得忍不了了,翻着白眼对着他说道:“爷,我看您这病装的也差不多了吧?”      屋内的窗户都打开了,紫色的幔帐被吹的飘起,薛晟惬意地喝完茶,踢了踢凳子坐下,一脸不屑道:“你懂什么。”      这已经是来旺这一个多月内不晓得是第几次被无辜鄙视了,起先他还不懂平日里冷的掉渣的爷怎么突然换了个画风一下子龟毛又臭屁呢。倒是得贵有经验,劝他:“这相爱的男女都不正常的,你还是离爷远点。”      来旺惯常着的还是青色长袍,在丫鬟里头是很受欢迎的,这府里谁还敢给他气受?只是此刻他明显有些上火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将怒未发,薛晟见他没回话,又问:“夫人去哪了?”      来旺正不耐要开口,房门口就传来一声娇柔的声音,“怎么了?”      薛晟一听,紧忙把身子歪在来旺身上,一副无力的模样,恨得来旺牙齿咬的吱吱响。可毕竟是自己的爷,再怎样的德行他也得陪他演完这一场。      果然等孟云容进来后,瞧清楚了惊道:“你怎么下床了!”      等她走近了,来旺赶紧挪了位置,再瞥见自家爷示意让他赶紧走的眼神,心里郁闷地临走时看都不看那位爷。      可等他走到房门口了,听着他家爷撒娇似的口吻,问夫人去哪了,后又小声嘀咕着,去看筠怡还不如多陪陪他。      他抬起头看天,心道,这阳光可真好。      他家爷这个臭德行搞的他都想找个人来爱了。      *   今天这天气好的在室内还感觉不太明显,可一出来,郊外的风吹的,城门外行走的旅人疲累都少了许多。      而此时,城门外供人歇息的石亭子正站了两人。      其中一人着着紫色官服,面目俊朗,正是状元郎李简。      而他对面的人着着一身粗衣,背着个包袱。面容消瘦,可眼里的阅历老陈,可头发却已剃光了,可这人却是孟贾。      李简依依不舍道:“老师,您真的要走吗?”      孟贾笑了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贫僧法号觉尘,施主还是如此唤我。”      堂堂三尺男儿听了这话,眼里一下子就有了泪光,李简道:“陛下都已说了不再追究您昔日做下的事情,为何…老师您还要执意离开?”      “贫僧去意已决,施主不必如此伤怀。贫僧记得……下个月你就要去和乐郡上任了,届时还望施主做个好官,多为百姓造福。”      李简点了点头,伤感道:“今日一别,你我有生之年可还会再见?”      “出家人四海为家,走到哪就在哪,有缘自会相见。”      李简知道多劝无益,只好拿起石桌上已经沏好的茶水,自己拿了一杯,再递给孟贾一杯道:“老师现已皈依佛门,学生…以茶代酒……还望老师以后身体康健,活的无忧。”      孟贾接过仰头喝尽,对着李简双手合十道:“就此别过。”      风吹的尘土飞扬,李简瞧着坚定向前的佝偻的背影,慢慢跪在地面,朝着那方向叩了三个响头,心里暗自祈愿上天以后能够厚待孟贾。      而此时,平国公府看门小厮却收到了一封信,说是给薛晟的。      小厮也不敢耽搁,拿了书信就往盛园陶琉居去,到的时候薛晟正在庭院看着下人栽种石榴树。      他老早让得贵去外面挑两棵都已结了果的石榴树,可这种结了果还得品种优质的极难找,凑巧有一种了石榴树的人家要搬家,听说平国公要买石榴树,亲自找上了门。薛晟自己还去看了立马就让找熟练的匠人给移植过来。      小厮来的时候他正忙,等了一会他才接了小厮手上的书信,他刚从地上起来,手上都是泥土,可他丝毫不介意。      走到旁边空的地方,心下正奇怪谁会写信给他,打开就见龙云凤舞的女婿两字,他心里一怔,写信之人也就清楚了。      可却犹豫要不要看下去,孟贾那天在朝堂上当众列清了他与明武帝昔日的种种,可谓是身败名裂,按律历理应当斩。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再加之他…对孟贾也没了恨意,陛下那里还把叫了过去特地问了问他的意思。虽然明面上,百姓都知道兵部尚书以及丞相孟都已赐罪发配边疆,可孟贾却是入了空门的。      算起来,他也是时候要离开京都了,只是没想到他离开之前还会写信给他,可薛晟却清楚,孟贾的这封信要给的却不是他。      薛晟与筠怡是打算安定后和离的,可魏远候那天私下调查扣押平国公府下人,比起和离,当今的天子却是觉得让筠怡死在这场叛乱中要好。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的平国公娶的夫人筠怡郡主死了,都道她是个没福的,可却更同情薛晟,以至于府门口有段时间时不时的大清早总会有一筐蔬菜,或者是一只老母鸡鸭什么的。      孟云容对此怕薛晟心里郁结,还特意安慰他说:“你别想不开啊。”      倒是薛晟莫名其妙的,“我有什么好想不开的。”转身就让下人把送来的老母鸡让外厨房整治给她补身子。      孟云容这才不放在心上了。      而今天,正是筠怡进宫的日子。      新皇登基,皇宫内可谓是乱糟糟的,当今的皇后皇上都是疼女如命的,一定要把皇宫筠怡居住的宫殿都给修葺好了,今日才让宫人来接筠怡。      这一个月里,筠怡与孟云容可谓是结了手帕之交,所以孟云容一大早就来帮忙了,只是中途不放心薛晟那特意又回了趟陶琉居,等回来的时候,不免又被筠怡给打趣了。      宜裳居都是在收拾东西的婆子丫鬟,榴红与王嬷嬷都是要被带进宫的,两人都在指挥丫鬟东西轻拿轻放。孟云容瞧着她俩的行事作风严谨,低低对坐在她旁边的筠怡道:“这王嬷嬷也就罢了,可榴红这丫头怎么也变得不一样了呢!”      筠怡正在剥石榴,她手指嫩白如葱,那石榴在她手上晶莹剔透,还没吃就让人口馋,她也没抬起头,解释道:“我母后派了教习嬷嬷来。”      孟云容悟了,拿着她剥好的石榴开始吃,筠怡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孟云容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筠怡就问她:“你跟薛晟什么时候办婚礼?”      嘴里的石榴汁水还没下去,孟云容呛得脸通红,筠怡笑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薛晟都把府上的先前的女人都安排出去了,不就是想着与你白头偕老?”      孟云容瞧着她挤眉弄眼,身上的品红宫装也是没了正行,孟云容拧了她一下,“要是皇后知道她派来的教习嬷嬷把公主教习成这个样子,你说你以后还能出得宫吗?”      筠怡急了,顾不得擦手就要去扰她痒痒。孟云容便要躲开,外面却进来一丫鬟,进来禀告说薛晟找她。      筠怡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孟云容在她揶揄的视线里别了她同丫鬟一起往回走。      筠怡盯着看了好一会,等那道翠绿色的身影看不到了,她才转回头对着附近的王嬷嬷道:“嬷嬷你说,我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我爱的爱我的人?”      王嬷嬷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这个世上善良的女子都会碰上疼他的男人。公主一定会的。”      筠怡听了,脸上升起了个大大的笑容,这笑容明媚了一室。      等孟云容回到了陶琉居,就见薛晟正站在移植好的石榴树下,一身宝蓝色的长袍穿着,倒是与她初见他时,桃花树下公子如玉有几分相像。      她心里一动,便存了要吓一吓他心思,只是等走到了他的背后,还未动作就被人一把给揽了过去。      那人笑她,“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吓我?”      孟云容气的瞪大了眸子,这人相处久了,嘴上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可她却不知道此刻她粉面微怒,一双眸子似要滴出水来,瓷白的肌肤泛上淡淡粉红,薛晟喉咙处上下吞咽了下。      一把把她拉正,别过眼道:“咯,你看看这封书信。”      孟云容却奇怪他突如其来的生分,只是看到他手上拿着信到底先接了过去。      薛晟见她低头看信,遂把心思打到石榴上,打算动手先摘几个石榴等会剥开给她尝尝鲜。      可等他摘了七八个,觉得差不多了,回过身才发现孟云容低着头肩旁在抖。      他连忙放下石榴,把她转了过来,果然见到的就是一张泪脸,他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孟云容抬起一双泪目看着她,又是要哭的样子,“薛晟…他走了。”      薛晟发现个好借口,紧忙抱住她,劝道:“别哭别哭,你还有我呢。他走了…对他是最好的。”      孟云容懂,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是他在京都了,他可能也不会与她见上一面。他们父女两的缘分在她娘去世那一会就没了。只是以后路漫漫,他一个人远离京都可会好?      薛晟却好像知道她心里所想,道:“周皎的金武阁遍布甚广,就算你不说,他也会派人暗中观察的。”      孟云容听他语气酸的,心里的哀伤冲淡了点,就窝在他怀里静静不说话。薛晟低下头看她,“他…可还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活。一定要活的开心快乐。”      薛晟一听,连忙说:“那你是不是同意嫁我了?”      孟云容一愣,问道:“这与嫁你有什么关系?”      薛晟得意道:“你爱我,以后天天与我在一起可不就是开心?”      孟云容离开他的怀抱,眯着眼盯他,薛晟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忍不住了摸了摸鼻子。      孟云容心里一笑,往屋里走,薛晟见了连忙要跟上,孟云容头也不回,说:“把石榴拿上。”      薛晟赶紧弯下身子去捡石榴,不想孟云容的声音又传来,“你爱不爱我?”      薛晟一听知道有戏,立马大声回道:“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不想得贵正带着碧柳来串门子,来旺想来摘颗石榴尝尝,躲在廊柱的下人都冒了出来。      都齐齐道:“夫人,爷他说爱您,您就应了他吧。”      这一声后,陶琉居的下人都看见自家爷捧着几颗石榴落荒而逃的背影。      *   隆开二年三月,又是一年桃花盛开。      平国公府的下人都批了假去南山看桃花,因为府里的夫人怀孕了,国公爷喜得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得贵也带了妻儿去,府里剩下的也就是来旺与孟云容夫妻两了。      孟云容是很想去的,只是她的月份不足,大夫说了头三个月不宜出行,遂薛晟就差眼珠子没安她身上。至于来旺,得贵走了,府里没个人打点不行。      常园的前院种了几颗桃树,现下桃花都开了,薛晟一早就把孟云容给带了过来。      在躺椅上放了几层厚厚的软垫才让她坐下,这番小心翼翼孟云容几次都是抗议的,可抗议都是无效,渐渐的她也就默认他的安排了。      只是现下突然就有了身孕,两人都还沉浸在要当父母的喜悦中回不过神,前些日子袁大夫人来串门带上刚得的孙子孙女,那两家伙带的极好,白白胖胖的,就连薛晟都抱了好长一段时间。      袁大夫人来是来表歉意的,因为他俩大婚,府里的红芜姨娘恰好生产。薛晟因袁婕妤一事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她看出来了,特意来宽慰薛晟告知那时袁婕妤一早选的路,无他并无关联,不要放在心上。      至此,两家的关系升温,时常有往来,薛晟渐渐也就放开了心结。      孟云容看着薛晟给她摘得桃花蕊,瞧着来旺走进来附在薛晟耳边说了什么就出去了,想了什么道:“前些日子,筠怡跟我说,凝裳郡主好像对来旺有…那心思。”      薛晟给她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好多桃花才坐到她对面,“你看够不够。”      孟云容嗔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才道:“这事咱们别掺和,这种事情旁人最说不得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孕妇性子,孟云容变得比以往要娇气,听了这话,就要掉金豆子了,薛晟吓得:“我的祖宗,好了好了…我晚些就去探探来旺口风。”      孟云容也怪不好意思的,薛晟递过帕子给她,正思忖着到时怎么开口,就听她说:“薛晟……把徐管家接进府吧。这个府还得他来打理。”      花瓣随风飘落,岁月静好极了。薛晟撑着下巴看她,看了好长时间,才笑着回她:“都依你。”      “什么都依我?”      “老了,走不动了,话都不能说了,你说什么,我一定去给你做,到死都依你。”      “薛晟,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某人娇气一脸感动地问着。      “这个..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孟云容挪啊挪,可某人等她靠近了也是疑惑道:“我不知道。”      爱情这东西来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了算是划上了个句号,我不知道有几个亲是一路追随下来的,或许少,但希望还是有的。 这篇文可谓是让我纠结激动又痛苦,第一次写文,什么都没摸清就动笔了,很多不足也谢谢有的亲包容下来了。 这里没提到周皎因为之前的小剧场有写到过,或者存了故意,那样美好的男子不希望结局了也给他带上笔哀伤。 很感谢很感谢,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我感谢的到底是些什么,不过,第一次有了经历有了经验,也认识了几位可爱的小天使。 这本文完了,树在这里说声再见。如果你对我还有期待,想看看我其他的故事,咱们到时《表少爷》里见?(弱弱求句预收藏一个^-^) 亲们,晚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